李老头原名李渡,父亲是地方军阀,那个时候的局势动荡不安,军阀混战。
他生产那日父亲在外面打仗,此战打的辛苦,双方僵持不下,足足打了半个月之久。
李渡“呱呱”落地的时候外面传来喜讯,仗打赢了,喜上加喜,故取名李渡——渡过难关的意思。
只可惜渡过一关后面还有一关又一关。
李渡前半生辉煌,后半生蹉跎。
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他被人抓住错处,当成臭老九下放农村,日子过得是苦不堪言。
那时他已经成家,为了不让妻子和孩子受他牵连,李渡狠心他们断绝了关系,登上了报纸,大难临头各自飞,他自己孤身一人下放农村,承受了十年的苦难。
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李渡也从意气风发的李渡变成病痛缠身的李老头。
仅仅只是十年时间,他却像老了二十岁,长年累月的重活使得他的脸上满是岁月的沧桑。
他想去找自己的妻儿,可他的家财都留给了自己的妻儿,身上空无一物,下放的这十年每天解决温饱都是难题,别说攒钱了。
但他没有放弃,历尽艰难四处打工挣钱,终于凑齐一张火车票钱。
好不容易凭借原先的记忆找到了前半生居住的豪宅,却被告知原主人已经将房子给卖了。
卖了?
那他去哪里找他们?
他以前主人的名义向房屋现在的主人打听妻儿的下落,却被主人家当成打秋风的给赶了出去。
一番苦苦哀求下才得知他们也不知道原主人的下落,只记得原主人当时挺着急卖房子的,卖了钱确认钱财无误后,一家三口便急匆匆的走了。
李渡敏锐的捕捉到了一家三口这四个字,他和妻子只有一个儿子,怎么会是一家三口呢?
房屋主人听到这儿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女主人身边确实有男主人相伴,而且那个男孩也管那人叫“爸爸”,几人相处自然,语气亲昵,绝对是朝夕相处才能有的相处模式,这绝对错不了的事。
他不知道男主人叫什么名字,只听到女主人称呼他为“老钱。”
李渡这个时候才明白为什么现主人会以为他是来打秋风的,原来他的身份早已被别人取代,而且那人正是他的好兄弟,钱家明。
他眼底流过自嘲的笑意,仰天长笑后踉踉跄跄的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离去。
现房屋的主人是个男人,男人理解男人,他明白李渡此刻的感受,看到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有点担心,打算上前关切两句,想告诉他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却看见他又哭又笑,嘴边说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所做的一切到头来都是一场笑话。”
钱家明原本是李渡家的仆人和司机,两人年龄相差无几,李渡接受过新思想,没有把钱佳明当仆人,而是身份对等的朋友,性格上两人也十分合得来。
没想到他竟然背地里偷偷和自己的妻子搞在了一起,之前有人跑到他面前挑拨他们的关系,说他儿子是钱佳明的种他还不信,还揍了那人一顿。
其实赶走那人后他也有过怀疑,因为他的儿子眉眼之间确实有几分他钱佳明的影子,而且钱佳明对自己儿子好的出奇。
和他一比,他这个忙的不得了的当爹的似乎鲜少在儿子的成长中出现。
但很快这个猜测就被他自己否定了,他觉得长相相似纯属是机缘巧合,自己的猜忌是对妻子和好兄弟的不信任,是错误的。
万一他们俩清清白白,而他却无端猜忌,岂不是伤了好兄弟之间的情分,寒了勤勤恳恳持家的妻子的心。
现在一切都解释的通了,钱佳明之所以对自己儿子好,是因为那是他亲儿子,之所以他们长的相像,是因为他俩是亲父子。
他是属于老来得子,三十多了才有了一个儿子,没足月就生下来了,竟同足月的孩子体格差不多。
现在自己想想,妻子怀孕的那段时间他事业正忙,鲜少待在家里,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钱佳明钻了空子,趁虚而入。
之后他们意外发现荒唐事结出了果,妻子怀孕了,害怕东窗事发,索性将错就错,借口让他回家,灌醉了他,成功给孩子上了他家的户口簿。
他被戴了绿帽子还毫无觉察,几个月后孩子平安降生,他沉浸在有儿子的兴奋中,尽职尽责的为别人养儿子。
他还自以为自己的行为多么令人感动,在危难来临的时候将钱财全部都留给妻儿,不舍得他们跟着他一起颠沛流离,不舍得他们受苦。
却不承想他所做的一切竟都是为他人做嫁衣,给了这对狗男女双宿双飞的机会。
他李渡就是全天下最蠢、最傻、最白痴的人!
他想去质问自己的妻子,他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两人的婚姻虽然属于政治联姻,但起码做到相敬如宾,他给了她应有的尊重和花不完的钱财,她为什么要背叛他。
可也只能想想,他的满腔怨愤只能憋在心里无处发泄,世界这么大,他根本找不到他们跑到哪里去了。
再也找不到的人,再也听不到的回答。
怨来怨去,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怨谁。
天地茫茫,他一个孤家寡人又该何去何从?
身体的亏空加上他此刻的情绪太过激动,他再无力气往前走一步,眼前一黑,竟然直挺挺的往后倒下,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就见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房屋布局和他十年前所居住的房间一模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他觉得自己这十年的经历只是做了一场噩梦,梦醒了,一切都能回到最初的样子。
家是他的家,妻子是他的妻子,孩子是他的孩子,兄弟也是他的好兄弟。
可一道声音传来,将他拉回了现实,“你醒了?”
说话的人是个小姑娘,确认他眼睛睁开后小跑着往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喊,“张先生,那个人醒了,张先生……”
睡醒了,他还是李老头,是那个在农村下放了十年,看不出真实年龄,也不被人记住名字的李老头。
张先生……
说的应该就是现在这座房子的新主人吧?
张先生跟着他没走两步路就见他倒下了,出于善心他将人带回家安置,又请了大夫给他看病。
听大夫讲述了他的身体情况,得知是长年累月的重活压垮了他的身体,又怒极攻心这才导致昏厥,张先生深表同情。
他虽然很同情他的遭遇,可要是让他将这处房子拱手相让还给他却是不可能的,毕竟是他花钱买来的,又住了这么些年,已经生出感情了。
李渡又一次看见了张先生,只不过他还没开口说话就被张先生塞进怀里五百块钱。
理由是当时那个女人卖房子卖的着急,他看准了她绝对会卖,所以价钱压的极低,现在知道房子原本是属于他的,愿意把压下来的钱给他,有些钱财也好傍身。
李渡感激不尽,几番推辞后将钱塞进自己的口袋,他确实需要这些钱,因为他出了门之后就又是身无分文的穷苦的李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