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都是皇亲贵胄,明明都是帝皇血亲。可惜命运就是如此作人。苏樱雪她是宝玉,楚星沉他就是草芥。
宝玉是匣内千娇万惯的,草芥是自小如野草般无人挂念自生自灭的。
楚星沉自嘲道。
天之骄女,自小便是上苍眷顾的宠儿,又怎知草芥疾苦,怎知世间疾苦?
就像他楚星沉身为草芥,又怎么不倾羡宝玉一直拥有的一切。
楚星沉心中微凉,命运有时便是如此不公。既然上天要创作草芥,为何要让草芥知晓,这世间其实是有宝玉一说?
难不成,只是为了让草芥来衬托宝玉,让人对比愈发知晓懂得草芥之苦?
楚星沉一边迎着寒风,一边打着哆嗦自嘲道。这风真冷,刀子一样,吹在湿透的单衣与身上,冷到他打寒战,冻得不住打喷嚏。
她一张小脸苍白,浑身是水浸透的衣服,如此乖巧与狼狈,倒是多了几分平常不曾有的乖顺。
这般,倒是顺眼多了。楚星沉凝视着眼前的锦衣女子,冷哼道。
楚星沉在那湖边冻了许久,才有一队侍卫与内监前来,很快,那侍卫领头的几个就将他按倒制服,他们喊着,“好你个居心叵测的质皇子,居然敢伤害长公主!来人!带回内监司!”
他们不顾青红皂白将他楚星沉连打带拽地拖走,他甚至都来不及拿自己的那件仅有的棉袍。
带走的那一瞬间,楚星沉面色冰冷,冷哼一声,“就知道,这世间怎么会有不作弄草芥的时候呢?”
你欠吾一条命,苏樱雪。楚星沉咬紧牙关,心中对自己冷嘲热讽。
这是你欠吾的,苏樱雪。你等着,有朝一日,吾必然从你身上讨回来!
被拖走前一刻,少年双眸猩红,深深地盯着眼前的发鬓凌乱湿透,满脸苍白,双眸禁闭的女子,心中哼唧道。
······
“楚皇子,方才见您沉思良久,可是对老夫方才所讲解的内容,有疑问?”清明先生见楚星沉面色凝滞在某处深思,以为是他对某处有不解之处,连忙停下来问询。
“先生,并非如此。”
楚星沉的思绪被清明先生的声音拉回此处,他调节好心中有些波动的情绪,转而换上一个文雅的笑,柔声道,“先生所讲,言辞生动至极,引经据典,甚是吸引楚星沉。星沉闻之,久久触动不已,倒叫先生见笑了。”
楚星沉起身行礼致歉,却惹得清明先生大笑,“既如此,那老夫便接着往下讲解了······”
如此,一个小插曲便这般过去了。
······
清明先生讲课条理有序、引经据典、逻辑清晰,很快一节早课便已修完。再问过两人都已听懂自己的课业内容后,才布置课后的课业,先行离去。
先生离去后,苏樱雪也迅速收拾桌案之上的书籍与卷子,秋霜则是在一侧替她收拾好笔墨纸砚,将长公主的课业理顺后,一起装入竹匣。
如今楚星沉需要自己收拾这些东西,他迅速收拾好一切,装入竹匣。好在今日课业他多多少少也听了不少,不算精辟的内容。夜里完成课业,不是难事。
楚星沉收拾好,拎着竹匣站在一旁等候,才发现苏樱雪慢悠悠才打理好一切,起身,窈窕的身姿印在白纱屏风上,透过屏风看她,似隔了一层雾面般,带了几分朦胧的、看不真切地神秘美感。
屏上佳人倩影,殿前郎君恭候。
不知怎的,楚星沉看着苏樱雪那模样,脑海中浮现出这两句。
秋霜在一侧替苏樱雪提着匣子,苏樱雪起身后整理好裙摆,便转身欲走出殿外。路过站定的楚星沉身边时,楚星沉忍不住还是出声道。
清冷的声音带着冷漠与疏离,面色清冷的少年,眸色里尽是写满的疏离与冷意,“阿姊,楚星沉可否与阿姊单独谈一谈?”
或许这是楚星沉第一次主动唤苏樱雪阿姊,倒叫苏樱雪有些不适应,然后便是惊讶,最后是看见眼前的少年,已不如那日去内监司救他时满身满眼是如困兽般,对她的怨恨与敌意。
此刻的他,淡漠清丽,青衫锦袍,如竹般瘦削修长的少年身形,此刻竟有几分宁静淡泊、远离凡尘的谪仙模样。
“阿弟如此愿摒弃前嫌,唤本宫一声阿姊,便是心中有意做本宫的阿弟,”苏樱雪闻言,莞尔一笑,挥退了秋霜与殿内侍女侍从,笑意盈盈看着眼前的少年,“本宫说过,只要阿弟愿意,本宫便会当阿弟如亲弟。整个大盛国都,有本宫在,无人可以动的了阿弟。”
原先的楚星沉,苏樱雪一直觉得他身上总有一股戾气与偏执,总是如困兽般对一切充满敌意。
而今的楚星沉,这般的模样,才像是寻常十来岁少年郎该有的朝气与模样,对于楚星沉的改变,苏樱雪很是满意,这也意味着,她被男主那赐死的命运线,或许有改动的契机。
楚星沉闻言,却是抿唇一笑,他本就是一张淡泊疏离的俊脸,薄唇一抿,似是多了几分清冷,眸里却是冷如寒冰。
他柔声道,声音却是沙哑而低沉,他道,“阿姊这般照拂星沉。能过问一句阿姊,可是想在阿弟身上要什么回报?”
“阿姊如此又是送衣送物、又是救吾上药、又是安排住宿与侍从,又是将阿弟送入此与阿姊一同读书······如此桩桩件件缜密安排,一环扣一环,费尽心思对阿弟,”
楚星沉面色清冷,眸色一寒,到底是少年郎,多少有些喜怒形于色,对他来说,接来的张嘴的话语有些令他不屑启齿,似是带着无尽的不屑与嫌恶。
他冷声道,“思来想去,能令阿姊这般徐徐图之,阿弟如今所能有的,唯有这身尚能入眼的皮囊,是阿姊曾经所想染指而未染指的······”
少年终归是少年,说完这一句,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只是那双星辰般熠熠生辉的眼睛里,却是写满了赤裸裸的怒意与嫌恶。
他瞥开头不看向苏樱雪,接着冷声道,“若是阿姊真想将阿弟暗暗收为面首,养在偏殿,那阿姊总归也是有这般权势的,何苦如此用计戏耍阿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