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就这么死了。
而路夫人知晓那糕点本是有人故意送给自己儿子的之后,更是害怕得将路赢紧紧抱在怀里。
路刚也反复询问路赢这糕点是谁人所送,可路赢什么也不肯说。
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不是谢湛。
虽然他曾目睹了谢湛鞭打太监,可他没当面揭穿,他二人就没有撕破脸皮,谢湛不可能会害他。
可若不是谢湛,那小太监又为何敢冒着谢湛的名义前来?
路赢忽地一怔,那小太监与他说话之时,没人听见,自然没人会知道那小太监是奉谁的命而来,就算他吃了糕点死了也找不到凶手是何人。
是谢湛,还是有谁想一箭双雕杀人于无形?
纵使路赢不说是谁,但那东西毕竟是从宫里带出来的,这些年路赢凭借神童的光环光耀了路家,如今在圣上又欲为最疼爱的五皇子择路赢当伴读,难免不会招来旁人眼红。
当夜,路刚夫妇二人满怀心事彻夜辗转,待晨光熹微之时,终于心有灵犀地决定让路刚择日求见圣上,以路赢突发疾病身子不好为由,恳请圣上另择他人。
大周皇帝心思深沉,猜忌心重,于是在路赢服药且整整饿了两日后,才敢拖着虚弱疲惫的身体随着路刚进宫,意在让圣上亲眼看看。
皇帝果真叫来太医诊脉,那白胡子老太医把脉半晌,都诊断不出具体是何病症,但望之又有稍纵即逝之感,最后总结得出路赢所患之病确实是疑难杂症,还须得太医院联合诊治。
路赢作为大周百年难得一出的神童,皇帝自然不会马虎,于是便命太监将人送去太医院。
路赢心下一喜,他老早就猜到自己会被送去太医院,而从龙涎殿到太医院那段路,恰好还能经过毓芳宫附近。
他想着或许还能去见一见谢隼。
“公公,我实在走不了了。”路赢扶着宫墙,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路大公子,拐过这个弯,再直走,再拐个弯就到太医院了,您再。。。”
路赢摇摇头,朝着那太监一抬手:“不如你背我去吧。”
路首辅家的公子,那太监可开罪不起,于是二话不说就转身,刚要蹲下又听身后的人重重咳嗽起来。
那太监瞬间多长了个心眼,万一人在自己背上颠了摔了,自己可得吃不了兜着走,于是后退两步,颔首道:“路大公子请在此地稍作休息,奴婢这就去太医院请人抬个担架来。”
待人消失在转角,路赢才笔直地站起身来,随后脚步欢快地穿过道道宫墙,到了第一次溜进毓芳宫的宫墙外。
饿了两天的路赢抬头仰望着那面两丈高的宫墙,第一次感叹原来宫墙这般高不可攀!
眼下他也没了爬墙的力气,但又有些话想告诉谢隼,于是从怀里掏出他早早就准备好的纸条。
一张轻飘飘的纸条哪能跨越两丈高的宫墙?
于是,他又从怀里掏出另一件东西,并将纸条放了进去。
然而,两丈高的宫墙,想从外面扔进什么东西并非易事。路赢也是在试了无数次后,最终才侥幸一次,将东西给顺利扔了进去。
路赢高兴地一咧嘴,正要离开,却忽然停下脚步,只听宫墙那头传来一道轻轻柔柔的声音:“路赢?”
路赢走了回去,贴近墙面:“嗯殿下,是我。”
宫墙那头沉寂了半晌后才再次传来声音:“谢谢你的话本。”
路赢耳朵贴墙笑了笑,其实那日他就看出谢隼喜欢那本《西游记》,一辈子长在深宫的皇子哪有机会看市井的话本,于是进宫之前又专程买了一本。
“殿下,我给你写纸条放在话本里了。我得走了。”路赢说完,依旧将耳朵贴在宫墙上等着一声回复,然而却听谢隼淡淡地道:“没有纸条。”
路赢一愣,转头一望四下,最终见着纸条正躺在墙角里随风微动,想必是扔话本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了。
“我看见了,殿下你等我回来。”
路赢迎风走向墙角,轻轻揉出落入眼里的碎发,睁开眼又见那张纸条不安分地腾空飞舞,直到风停才从空中缓缓落下,最终飘到一双金线滚边的绣纹靴旁。
谢湛弯腰捡起纸条,一目十行看毕后便迎上路赢的视线,阴沉沉地道:“看来那些小太监没说错,你不愿当我的伴读了。”
“我生病了,没法当五殿下的伴读。”
“当真是这样么?方才你在毓芳宫外蹦蹦跳跳的,哪里像是生病?眼下圣上就在前面的玉春宫,要不我们拿着这张纸条,让圣上看看?”
说罢谢湛便往玉春宫方向跑,路赢暗道不妙,这张纸上虽没有写谢隼的名字,但谢湛知道这是他要给谢隼的,万一谢湛在圣上面前提及,一定会无辜牵连还被罚冷宫的谢隼!
路赢奋力追了上去,在玉春宫外抓住了谢湛的胳膊,怒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生病么?”
谢湛看向路赢:“还不是像他们说的,你从一开始就不愿当我的伴读!你一直在敷衍我!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你也说了我是你唯一的朋友,为何现在你又食言?就为了个被囚冷宫的谢隼?我看见你们在树上谈天说地了,也看见你们抱在一块!”
路赢皱了皱眉头:“所以…你就让人送有毒的糕点给我?”
“什么有毒的糕点?”谢湛本就觉得路赢今日气色不对,闻言便担忧地攥住他的双肩:“你吃了?”
见路赢不答,谢湛便将人往玉春宫里拽:“走,我们去把这事禀明圣上,一定是有人要害你。”
“你疯了吗,那人就是以你的名义送来的。圣上要是知道了,你也难逃干系!” 路赢撒开谢湛的手:“这件事我不欲追究,你也别管了。”
谢湛气得用力地攥起拳头,忽而怔了怔,垂下眼皮静静地看着掌心里那几乎快被揉碎的纸条,眼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又是在骗他。
两年前,他第一次见到路赢挡在他身前的时候,他便暗下决心要与路赢成为好朋友。这两年来他在路赢面前乖乖巧巧,只因他不愿失去路赢这个朋友。
他本以为路赢不会像宫里那些太监宫女一样,表面对他笑脸盈盈,暗地里都说他的坏话!
他本以为路赢会是一辈子的朋友,一辈子与他真诚相待,然而一切都还是不落俗套地与他背道而驰——路赢言而无信,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他!
谢湛抬起头来,扬起一抹这两年来习以为常的天真笑容:“好,都听大郎的。”
“那请五殿下将纸条还给我。”
谢湛将手里的纸条递给路赢,随后趁着路赢转身之际,猛地将人朝着玉春宫外的池塘一推。
见着路赢噗通一声落入池中,他心中顿时豁然开朗,不多时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
“大郎,我记得你不会凫水的吧?”
果然,不诚信的人就是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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