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袁府。
袁陵倚在假山后,静静地听着随从垂首回禀。忽有脚踩枯枝的声音入耳,随即站直身子,拂袖将人赶走。
袁陵转身,带着晏晏笑意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袁密拢了拢鸦青色坠着珠玉的鹤裘,迈步进来,瞥了眼远远消失在转角的身影,低头看着袁陵,道∶“长州这话问得奇怪,我倒是想问问你,整座袁府哪处是我不能去的?”
袁陵不得已敛起唇边的笑意,颔首道∶“是长州说错话了。”
“你说话向来是最好听的,从小就能哄得五皇子听你的话,还专门买了处别院给你住,比那些女子还受宠。”袁密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这个长相秀丽的弟弟∶“不过,听说五皇子此前去找过你,你都不见了。”
袁陵惶恐地将头低了一分∶“长州只听大哥的吩咐,大哥让我去接近五皇子我便去,大哥让我回来我便回来。”
“可真是我的好弟弟。”袁密忽然伸手捏住袁陵的下巴,强制将人的脸微微抬起来与自己对视∶“那么大哥让你别再管他的事,你为什么又要派人去打听呢?”
不待回答,袁密的手滑向喉间陡然用力,袁陵涨红了脸也不曾吭一声。
看着先前还在谢湛照拂下乖张狂妄,而如今又变得低眉顺眼的弟弟,袁密松开手得逞地一笑∶“罢了,长州可要记住,不该有的心思别有。”
袁陵捂住喉咙轻咳∶“是。”
“五皇子就是太过莽撞才会遭了路家大郎的道,经此一次想必也是彻底失望了,此时该你再去帮帮他了,可得让他记得咱们袁家的好。”袁密轻轻抚开袁陵额间的飞雪,又为其理了理衣领上镶着的浓密毛领,一字一句道∶“过年了,也该再送路家一份大礼了。”
……
毓芳宫内张灯结彩,喜迎新春。
正在张罗挂花灯的福禄刚坐下喝了口水,便有小太监来报∶“福禄公公,殿下让您过去。”
听到殿下找,福禄暗藏笑意地嗯了一声,随后快步就往书房走。
一进门便见谢隼静静看着握在手中的金钗,再看案上的紫檀雕花盒,随即心头一酸,知晓殿下定是在思念已故的静妃娘娘。
“殿下您找我?”
谢隼将镶嵌着颗紫玉的金钗放进雕花盒中,看向福禄浅浅一笑∶“你出宫一趟,将这钗中的紫玉取下来单独做成一枚坠子。”
福禄一愣,脱口道∶“什么?”
“记住,坠子不要镶得太花哨,素净的就挺好。”谢隼说着又有些犹豫地按住了本已推到福禄面前的雕花盒∶“他有的是银子,好东西也见过不少,希望不要嫌弃这个才好。”
她?福禄心头一颤,震惊之余也只当谢隼有心怡的姑娘了,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能让他家殿下如此上心。
他家殿下做事向来考虑周到,有十足的把握才会有所行动,莫不是二人已经情投意合,所以殿下要趁着除夕那夜皇家宴请百官家眷,亲手将东西送给人家?
“怎么会嫌弃,这颗紫玉乃圣上亲赐,水润光泽可是上好的质地。听邵公公说在所有珠宝中,娘娘唯独喜欢这紫玉,所以才命人专门打造了这支金钗将紫玉嵌上去,还曾说要留给您未来王妃。”
福禄甚是不解,静妃娘娘的那支金钗华贵非凡,无论戴在哪家姑娘头上都会是最为光耀瞩目的,为何非得这样暴殄天物地只取下那一颗宝石?
闻言,谢隼垂首微微一笑∶“是么,那便好。”
福禄心下直摇头,不太好。殿下虽年长但却还没他懂得多,不知道姑娘们都喜欢能戴在头上的华丽饰品,那整支金钗明明更能俘获姑娘的芳心!
福禄顿了顿道∶“殿下,福禄觉得整支金钗看上去更为华贵,想必更受喜欢。”
“不太适合他。”
福禄细细咀嚼了谢隼说的话,莫非是对方年龄太小承受不住金钗的重量?他也曾私下听过宫女们讨论说过嫔妃们偶尔也会嫌头上饰物太多累脖子。
福禄没掂过那支金钗,便问∶“太重?”
谢隼简单想象了一下路赢戴着金钗的模样,斟酌用词后,微一摇头∶“太张扬。”
宫女姐姐们说了,是个世家小姐就不会嫌张扬!福禄还欲再说,忽听门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殿下,龙涎殿来人了,圣上召您过去。”
“好。”谢隼起身绕过书案,将雕花盒递到福禄手中,又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红布包出来∶“除夕那夜我要出宫,所以就先将红包给你。待会儿你就出宫去,紫玉坠子要催促掌柜尽快做好。”
福禄捏了捏小红布包,银子可比往年的多,于是高兴地一点头∶“是,殿下。”
谢隼在太监总管的引路下进了龙涎殿,刚行礼,抬头便见余乔早已站在一侧,心下瞬时闪过一丝不安。
周帝一摆手∶“余爱卿,如今淮晏也到了,你继续说吧。”
“此前,臣亲耳听到五皇子说出他与路府两位大人的死有关,于是臣便顺着这条线索去调查了今年的江南赈灾事宜,发现此案与年初的郭聃案有不甚关联。昨日臣偶然收到一个木盒,里面是郭聃与江南巡抚乌成泰多年来的往来文书。
原来,乌成泰也与郭聃结党营私买卖官粮从中渔利,且此次乌成泰上奏请批赈灾银,正是因为卖空了常镇等五处地方的三年官粮无法弥补亏空。
而,今年由路家两位大人送往江南的赈灾银迟迟没有购买灾粮送到百姓手中,以至于常镇等地爆发灾民闹事,饿死的灾民近万。
这是混在那箱书信中的一封,请六殿下辨认这是何人的字迹。”余乔说着,已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件,从容展开,放在谢隼面前。
谢隼一怔,又几乎是一瞬间,他闻声回头望去,此刻谢湛已缓缓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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