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见南巧看过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声说:“我、我……我是想看看嫂子是否需要帮忙?”
南巧笑了,急忙道:“不用不用,只做四个人的饭,我自己就可以弄好的。你先坐着休息一下,你身上还有伤呢。”
顾以摇头,“我身上的伤已经无大碍了,不碍事的。”
南巧发觉,苏满树他们这些将士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似乎每个人都对着自己的伤势不关心。她见顾以也这么说,顿时就有些急了:“你要好好养伤才是,这身体是自己的,弄垮了以后就有你后悔的。”
顾以低了头,小声说:“谢谢嫂子关心。”
南巧也不管他,转身去做饭了。等早饭准备好后,吴嫂子才带着年陶过来。吴嫂子一进门就说:“弟妹啊,你起的真早,我都没有听见你出去的声音。哎呀,你都把早饭弄好了,真是辛苦了。”
南巧说:“我也是睡不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早点做饭。”
四个人坐下来吃饭,顾以一直很拘束,连夹菜的动作都很小心翼翼。南巧抬头去看他,一下子就撞到了顾以的视线。顾以发现南巧看他,立即低下头,继续吃饭。
南巧觉得奇怪,她又看了几次顾以。这才发现,她每回不去看顾以时,顾以的视线似乎都落在她身上。她若是看过去,把顾以抓了个正着,顾以就会装作没事人似的,躲开她的视线,继续吃饭。
南巧愣了,反应了半天才明白。顾以这是再偷偷的看她?
可是,她不明白,这顾以为什么要偷偷的看她?难道她脸上有什么东西?还是头上有什么东西?
南巧摸了摸脸,又理了理头发,发现自己身上似乎并无不妥。她不放心,甚至吃完饭后,还特意跑到灶房的水缸里照了照。跟早上看到的一样,浑身上下,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顾以吃过饭之后,就拄着拐回了自己家去。吴嫂子在灶房收拾碗筷,南巧就去了顾以家门口,点了药炉,给他熬药。
她坐在矮登上,拿着蒲扇朝着药炉扇了一会儿,就听到了顾以拄着拐从房里走出来的声音。她回头,视线又与顾以撞了个正着。
顾以又是如早上一样,顿时就红了脸,然后转过头,避开南巧的视线。
南巧奇怪,忍不住问他:“我脸上有什么吗?你怎么总是看我?”
顾以一下子被南巧戳穿,脸红的更甚,甚至都忘了自己手里还握着拐杖,急忙摆手道:“不、不,嫂子脸上什么都没有。”
他这么慌慌张张的一摆手,拐杖就被他下意识的放开了。结果,他本就是腿受了伤,这猛然一下子没了支撑,身子顿时就摇晃了起来,朝着地面摔了下去。
南巧大叫了一声:“小心。”立即起身,一个健步的冲了过去,想要伸手扶他,后又转念一想,双脚停了下来,只站在药炉前,一脸同情的看向顾以。
她记得,早上去扶顾以时,顾以对她很是排斥。
顾以虽然摔倒了,但毕竟是边疆将士,训练有素,摸到拐杖后,迅速的就站了起来,而且是低着头的,不肯往南巧这边看。
南巧只好先开口问他:“有没有摔伤?”
顾以依旧低着头,摇着头慌乱地回答她:“没有,没有,我没有摔伤。”
南巧说:“那好,你注意点,我先给你熬药。”
“谢谢嫂子。”
然后,南巧就坐回矮凳上继续熬药。但是,奇怪的是顾以,他就一直站在她的身后,既没有走动,也没有离开,似乎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留在原地。
直到南巧把药熬好,顾以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似乎……是一直在她的背后看着她。只不过,每一次南巧回头时,他都会刻意的把头避开。
南巧知道顾以的腿脚不方便,便直接端着药送进他的屋子里,然后出门口跟他叮嘱:“药要趁着喝,别忘了。”
顾以又朝她道了谢,十分的客气。
南巧笑了笑,回到了吴嫂子家。
顾以接下来的日子里,都很奇怪,似乎是想要看南巧,又在南巧看过去时,刻意的躲开。南巧起初还在意过,但是后来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掰着手指算日子,一天一天的数,直到数到第十天,苏满树他们准时的回来了。
苏满树他们是上午回来的,南巧原本以为他们又会像上次一样,晚上才能回来,结果在灶房忙碌的时候,就听见了唐启宝他们打打闹闹的声音。
南巧立即扔下手里的抹布,也顾不上手上还沾了水,直接就朝着门外跑了过去。
唐启宝是第一个进来的,见到南巧就嘴巴极甜的喊了声“师娘”,跟着唐启宝一起进来几个兄弟也朝着她叫了声“嫂子”。
其中,有好心给她指路的,“苏什长就在后面,马上就进来了,嫂子出去就能看见他。”
南巧的脸红了红,朝着那人感激一下,然后也顾不得会不会被这些人嘲笑,就直接拎着裙摆跑了出去,迎向了苏满树。
苏满树站在院子里,正在跟一个人交代着什么,一转头,就看见了南巧。他朝她挥了挥手,喊了一句:“别跑,等我过去。”
然后,南巧就看见他匆忙的跟那个人说了几句话,就朝着她走了过去。
南巧乖巧的站在原地等他,先是打量他的手臂,想要知道他的伤口怎么样了。但是苏满树现在身上穿的是厚厚的铠甲,没有像之前那样,把缠着绑带的手臂露出来。她偷瞄了好几眼,也没弄清楚他手臂伤势的情况。
见苏满树走近,南巧忍不住开口问:“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苏满树笑道:“你这么着急见我,就是要问我伤口的问题?”
南巧仰头望着他,点了点头。
苏满树说:“下回不要跑的那么急,小心摔到。你想要知道什么,我回去自然都告诉你,你不要急。”
南巧听话的点了点头,依旧不放心的盯着他的手臂,迫切的想要知道他的伤势。
苏满树实在没辙,把手臂举到她面前,大幅度的挥了挥,“你看,没问题了,已经好了。”
“真的好了?伤口都愈合了?”南巧不放心,她知道苏满树是个不怕疼的,就算是疼的撕心裂肺,他依旧能笑的满面春风。
“没事了,这都过了十天了,早就长好了。何况,我有听你的话,每天都按时敷药换帮带,自然要好的快些。”
南巧望着脸上挂笑的苏满树,也不知道他是真伤好了,还是故意想让她安心。
什队里回来人了,自然就热闹了起来,连平日里冷冷清清的灶房,都挤满了过来帮忙做饭的。
南巧想要过去帮忙,苏满树把她拉了回来,开口说:“你休息吧,就让他们做吧。他们也是好心,知道这些日子里,家里就指望吴嫂子和你,他们想让你们休息休息。”
苏满树的话刚落,吴嫂子就被什队的兄弟从灶房里推了出来。南巧听见他们说:“吴嫂子,苏嫂子,今天你们两个就好好休息休息,等着我们大展厨艺吧!”
“对啊对啊,我们苏什长还给我们什队弄来了羊肉,今天有肉汤喝了。”
听了这话,南巧忍不住去看苏满树,很是好奇,他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羊肉。据她所知,军营里的东西都是按照军需分配,一向都是有定额的,如果想要些什么别的东西,是十分麻烦的事情。
苏满树看见南巧疑惑的目光,笑着解释:“是以前一个兄弟给的,我没推脱,就拿回来了。最近什队里的兄弟们都很辛苦,让他们改善改善。”
南巧想了想,问他:“就是刚才跟你在门口说话的那个吗?”
苏满树点了点头,回答说:“是他,跟我一起上过战场的兄弟。”
这顿饭因为多了羊肉加餐,什队里的人吃的都十分的开怀,畅快不已。苏满树怕南巧吃不到,还特意往她的碗里夹了许多羊肉,弄得南巧十分的不好意思。
吃过饭,苏满树就跟着南巧去了吴嫂子家,把南巧的家当都一并带回去。
其实,也没有什么家当,不过就是几件换洗的衣服,主要就是里衣和小衣。她捧着包袱从吴嫂子家里出来时,苏满树就把她怀里的包接了过去,动作极其自然,直到接了过去后,南巧才察觉到。
她小声说:“我、我自己能拿的。”
苏满树的大掌拎着她的小包袱,晃了晃,说:“谁拿都一样,我们回家吧。”
南巧跟在他身后,顿了顿脚步,然后忽然拎起裙摆,小跑着追上他,笑着道:“好,我们回家。”
对,回家,跟苏满树一起回家!
虽然南巧有十天没有在家里过夜,但是她每天都会回来收拾家里。她可不想让家里,变成跟上回从山洞里回来时的那个样子,到处都是灰。
回家后,苏满树就脱了铠甲,换了衣服。南巧也终于看见了他手臂的伤口。上面依旧缠着绑带,但是他活动起来十分灵活,似乎已经没有大碍了。
见南巧盯着自己手臂上的绷带看,满脸的担忧和紧张,苏满树解释:“伤口已经无碍了,就是穿铠甲不方便,我就又缠上了绷带。”
他见自己解释完,南巧脸上的担忧表情更重了,急忙又说:“真的没事了,你看我活动自如。”
南巧脸上的表情依旧全是担忧,而且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话。他没辙,小心翼翼地哄她,“不信,你拆开看看?”
南巧一点都没有跟他客气,真的伸手过来,直接就开始动手拆他的绷带。
苏满树无奈,他刚才不过是哄她,没想到,她还当真了,真的动起手来。不过,南巧动手时,苏满树一点都没有阻止,就静坐在木床上,任由南巧摆布。
解开绷带,南巧终于见到了苏满树的伤口,这时,她才真的放下心来。苏满树的伤口并没有痊愈,但是肉皮已经愈合了大部分,只留下浅浅的一道还没长好。
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南巧又忍不住心疼了起来。本来苏满树的这道伤口就是不规则的,肯定要留下疤痕的。后来,他为了救她,伤口又浸了冷水,又被崩裂,最后感染化脓,伤口就更加疤疤癞癞的。如今,伤口虽然在愈合,但是他手臂上这道又丑又深的疤痕,是肯定哟啊留下来的。
苏满树看见南巧见了自己的伤口后,又开始失落了,忍不住问她:“这又是怎么了?小姑娘家家的,情绪怎么变化得这么快?”
南巧小声说:“会留疤的。”
苏满树一愣,无所谓的说:“这条疤算什么啊!你不会是因为这个,就要掉眼泪瓣吧?”
南巧仰头,皱眉说:“我没哭。”
苏满树看向她,忍不住伸手朝她的鼻头刮了一下,笑道:“还没哭呢,这鼻子上都能挂油瓶了!”
南巧被苏满树突然碰了鼻子,吓了僵住,直到苏满树开口打趣她之后,她才回过神来。只是表情,有些呆愣,看在苏满树的眼里,着实可爱。
苏满树见她终于回过神来,笑着告诉她:“南巧,这道疤真的不算什么,我身上还有其它的伤疤呢。”
“你身上还有其它的伤疤?”南巧惊讶。
“你不信?要不要我脱给你看?”苏满树大大方方站到南巧面前,作势就要脱衣服。
南巧顿时吓得捂了脸,急忙转身,气得跺脚:“苏满树,你要干什么!”
“哈哈……”苏满树的大笑声从她身后传来,笑声震得他胸腔发颤。
南巧气恼,又跺了跺脚,她就知道,她这是又被苏满树给耍了!
苏满树当然不会当着南巧的面脱衣服,他只是逗逗她。结果,南巧就恼上了,好半天没有跟他说话。
苏满树摸了摸鼻子,无辜的开口:“我说我身上有疤痕,你又不信,只能脱给你看,证明我说的是真的……”
南巧立即恼了,“苏满树,你给我闭嘴,不许再说这个话题!”
她发起火来,小脸通红,葡萄似的大眼睛瞪得溜圆,眉毛眼睛鼻子都抽到了我一起,明显是恼了。苏满树笑了,乖乖的闭嘴,听话的再也没有提这个话题。
苏满树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快要愈合了,他觉的敷不敷药都无所谓。但是南巧不放心,又强迫他敷了药,“这几日你要好好的养着,莫要做大动作,再牵扯到伤口。”
苏满树说:“我没有那么金贵。”
南巧瞪了瞪眼睛。
苏满树转了头,乖巧的伸出胳膊,任由南巧敷药,绑绷带。
过了两天,苏满树他们什队又恢复了正常的作息。早上去早训,白日里下田劳作。因为已经入秋,田地的活并不多,就等着过一段时间,进入秋收,直接大收割了。
这段时间,也算是他们这些边疆军人,比较清闲的时候。三三五五的,竟然结伴上山去打猎了。
顾以显然也想去,但是碍于自己的伤势未好,只能乖巧的留在家里养伤。南巧最近一直负责帮他熬药,因为唐启宝最近迷上了上山,简直一坐在去就屁股痒痒,难受的不行。
南巧每次看到唐启宝,都会想起自己的弟弟阿轩,所以很是心疼他,又主动的把熬药的活揽了回来。
唐启宝也十分的感激南巧,每次上山回来,都会上山回来,都会刻意的跟南巧带东西。有的时候是几颗鸟蛋,有的时候是几个果子,甚至他还带回过一串青葡萄,极酸,差点没酸掉南巧的牙。
苏满树见状,手指微曲,狠狠的砸了一下唐启宝的额头,教训道:“葡萄还没到成熟的时候,你摘回来,你师娘也不能吃!”
唐启宝极其委屈,捂着额头,可怜兮兮的说:“我就是正好遇见了,就想着带回来给师娘尝尝鲜,我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酸……”
南巧把苏满树拉回来,朝着唐启宝说:“谢谢你,你的心意师娘领了。”
唐启宝瞬间破涕为笑。
南巧无声的叹气,他的情绪变化的还真是快,果然是还是个孩子啊。她感慨的时候,完全忘记了,她自己跟唐启宝,其实是同一年的。
第二天,早训回来后,唐启宝兴致勃勃的准备去上山,刚一出门,就被他师父给拦住了。
唐启宝委屈:“师父,师娘已经答应帮我给顾大哥熬药了,别的活我也已经做好了,您就允许我去上山吧。”
苏满树摇头,依旧不放过唐启宝。
南巧正出门,准备去帮顾以熬药。结果,在门口就遇到了可怜兮兮的唐启宝,对着一本正经的苏满树。
然后,南巧就听到,苏满树指着药炉,吩咐唐启宝:“今天你去熬药。”
唐启宝的小脸顿时就垮了,哀求着:“师父,师父……”他一转头就看见了南巧,顿时朝着南巧求助:“师娘,你看我师父啊,他偏要让我熬药,偏不让我上山。”
南巧也觉得唐启宝可怜,便跟苏满树求情,“没事的,药我来熬就好,让他去吧。”
苏满树没有看南巧,依旧看着唐启宝,厉声道:“还不快去熬药?”
唐启宝不情不愿,小声反抗:“为什么啊?为什么偏偏要我去熬药啊?!”
苏满树镇定自若的开口:“因为你师父,要带着你师娘上山。”
他的话一出口,唐启宝立即就闭嘴噤声了,眼神贼兮兮的飘到了南巧身上,表情格外的夸张。
原本还要劝劝苏满树的南巧,也半路卡了壳,嘴巴微张,呆愣愣的望着苏满树。
苏满树转身,看向她,挑了挑眉,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换身衣服,我带你上山。”
南巧完全没有想到,苏满树竟然会带她去上山。她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是什么样的,有些惊,有些喜,也隐隐约约有些期待。
这几日,什队里的人纷纷都去上山了,带回来不少野味。有的时候是山鸡,有的时候是兔子,还有一次,有人带回来一头野猪。那头野猪肉当晚就被放到大锅里顿了,大家都大快朵颐了一顿。
这期间,苏满树并没有去上山。他每天都会去田地里照看一下,毕竟是临近秋收,田里的情况也需要有人看着,不然若是遇到了什么情况,上交收成时,对军营里也不好解释。
上山的路,是必须要路过河边的。自从南巧上次在河边遇到了北夷蛮人之后,苏满树就不肯让她再靠近河边了。这一次,他带着她朝河边走时,一直走在她的身侧。
南巧并不像苏满树想的那样害怕那条河。其实,那天落水的记忆她早就有些模糊了,可能是落水后又发了热,把她烧得迷迷糊糊,她只知道最后是苏满树救了她,把她带回了家。至于苏满树救她的过程,她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苏满树带着她越过灌木丛,走到了河边,寻了个较窄的地方停了下来。
南巧看见,这个狭窄的河道上,摆了好几块石头,上面的青苔都已经被踩掉了,应该是最近这附近的人来上山,都是从这里过河的。
苏满树停在了南巧面前,背对着她,半蹲了下去,道:“上来,我背你过去。”
南巧愣了愣,犹豫着开口:“我自己可以过去的。”
苏满树立即就拒绝了,告诉她:“你别看这里比较窄,河水却并不浅,唐启宝他们都是练过武的,身手好的很,过个河不成问题。你……”
他没有说下去,南巧却明白了他后面的话是想要说什么。
他是想说,凭她的身手,想要自己过河,基本只有掉进河里的份。
她望了望对面郁郁葱葱的树林,最后咬了咬牙,闭着眼睛,爬上的苏满树的背,双臂勒住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