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拆穿身份
休息了一日,南巧总算是又变得活蹦乱跳了。因为暂时不用去医药局,她便开始勤劳的地收拾大屋子。
唐启宝还是乖乖地站在墙角面壁思过。南巧凑了过去i,偷偷地跟他说:“你师父在外面忙着呢,现在不在,你去旁边坐着休息一下,我给把风放哨。”
唐启宝看向南巧,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开口,义正言辞的教育南巧:“师娘,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你这是瞒着我师父,对我师父阳奉阴违,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你这样会让我师父心寒的。师娘,你是他的妻子,你能伙同别人骗他,就算这个人是我也不行!”
南巧:“……”
她不过就是心疼唐启宝已经面壁思过两天了,想趁着苏满树没在大屋里时,让他稍微休息一下,没想到一下被唐启宝冠上这么大个罪名,闹得里外不是人。
唐启宝也总算是明白自家师娘是为了他好,所以他跟南巧悄声道:“师娘,你只要答应我,日后绝对不会欺骗我师父,这次的事情我就替你保密,怎么样?”
南巧气得翻了个白眼,她怎么可能会舍得去欺骗苏满树,她是苏满树的的妻子,她心疼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舍得骗他。
唐启宝依旧依依不饶,要南巧给保证。南巧撅着了嘴,小声嘀咕,“也不知道我究竟是为了谁,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你就自己在这里站着吧,我懒得管你!”
南巧转身要走,唐启宝却一把拉住她,可怜兮兮地哀求着:“师娘师娘,你别不管我啊,你不管我怎么行啊!我的终身大事可就指望着您了!”
南巧愣住,她反问他,“唐启宝,你刚才不是不让我管你的事情吗?还说我是欺骗你师父,你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啊?”
都快赶上川剧的脸谱了!
唐启宝急忙说:“师娘师娘,您误会了,我说的不是我面壁思过的事情,我说的是……”
他扭捏了半天,才终于开口说:“我说的是我和季姑娘的事情。”
因为知道他和季水儿的瓜葛,南巧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这件事情。
唐启宝红着脸,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上次,你和师父走了之后,我又去找过几次季姑娘,可是季爷爷都不让我见,还借口说什么季姑娘已经回镇子上了,让我日后不要再来找她了。我当时很是伤心失落,后来,就是来了暴风雪,我们也都出不去屋子,我想去找你和我师父,吴大哥他们也拦着不许。所以,那段时间我没见过季姑娘。昨日,哦,不对,是前日,就是暴风雪停了的当日,我想去偷马,就路过了医药局那边。我明明看到了季姑娘,还没来及跟她打招呼,季爷爷就把她带进了毡房里。我跑去问季爷爷,他还跟我撒谎,说季姑娘已经回镇子了……现在是暴风雪刚过,她怎么回镇子啊!”
南巧听他讲时,就明白了,这是季伯说什么也不肯让两个孩子接触。
唐启宝自然也不是傻的,也看出来季伯的态度,他抓住南巧,就是想让南巧帮帮忙,“师娘,你说我哪里不好,为什么季爷爷不喜欢我呢?我也算是一表人才的英俊少年郎,虽然暂时还不曾有过什么战功,但是好歹我师出名门,武艺不凡,人又聪明乖巧,平日里的嬷嬷们都很喜欢我的。”
他说着说着,又红了脸,他有些害羞地小声道:“师娘师娘,你能帮我去跟季姑娘单独说说吗?就我说心悦她,想娶她媳妇儿,问她愿不愿意?”
南巧的眼睛都瞪圆了。
这个唐启宝比他师父更加果断干脆,这跟人家姑娘还没见过几面呢,竟然就托人直接去说媒了!
唐启宝见南巧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的想法过于天真幼稚,只等退而求其次道:“师娘师娘,您若是觉得不妥,我也不需要这么直接地问。我就是想问问她,她对我究竟有没有好感。我一直都在努力找机会见她,可是都被季爷爷阻拦了,我就是想要见见她,看见她,我就心满意足了。”
唐启宝说的实心实意,但是南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跟唐启宝说这件事。
直到苏满树回来,她的情绪一直都很低落。
南巧不知道苏满树去干什么了,他身上带着凉气,棉大衣上还有雪花,显然是在营地里匆匆行走回来的。
回来后,他先看了一眼墙角的唐启宝,然后没搭理他,就朝着南巧走了过去。
南巧见他回来,就主动迎上前了,“夫君,你回来了。”
苏满树见大屋被收拾过,便知道肯定是南巧没闲着做的,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没休息休息?”
南巧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身体已经没问题了。他们在山洞里时,虽然食物不充足,但是苏满树不曾饿到她,所以她根本就没什么异常。
苏满树跟南巧说完话,才转身喊唐启宝,“你过来。”
唐启宝原本在墙角,正乖乖地米面壁,猛然听见自家师父用那么严肃的语气跟他说话,他顿时吓了一跳,仔细地回忆了自己最近的行为,除了偷了战马私自出营,他好像并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能惹到师父生气的事情。
心惊胆战地走到了苏满树面前,低着头,准备着随时认错。
苏满树忽然开口:“把手拿出来。”
唐启宝乖乖听话,把两只手伸了出来。
苏满树低着头,从怀里取了个小药瓶出来,然后倒出了一些白色的膏状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涂抹在了唐启宝手上。
南巧这才发现,唐启宝的手上有好几处红色,像是冻伤。
苏满树一言不发地给唐启宝上药,唐启宝乖乖地站在他面前,举着手,十分地听话。
南巧早就知道,苏满树是个心细的,他一定是发现了唐启宝手上的冻伤,所以才会特意出去拿了药。
苏满树给唐启宝上完药,忽然开口问:“你去找过季伯的孙女?”
唐启宝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如此承认了。他有些声音有些可怜巴巴地,“我明明都看见季姑娘了,可是季爷爷还是骗我说,她已经回镇子上了,让我以后不再再去找她了。我还没有跟她说过几句话呢,为什么就不让我去找她了?”
苏满树抬头看着唐启宝,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让他回去继续面壁思过。
南巧私下里问苏满树,“夫君,是不是季伯又跟你说了什么?是关于唐启宝和季水儿的话吧?”
苏满树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南巧甚至能想想,季伯大概是语气极不好地跟苏满树说的,就像是上次,季伯那么生气的把季水儿就从唐启宝面前带走了。
南巧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毕竟就算她有心撮合唐启宝和季水儿,就算不看季伯,也看看人家季水儿愿不愿意。她想,等休假结束,她去就探探季水儿口风。若是季水儿也是愿意的,她在回来跟苏满树想办法。
他们正在屋子里说话时,忽然大屋的门帘被人掀开,有人站在门口,远远地喊道:“请问,苏什长在吗?”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嬷嬷,南巧觉得这个声音十分的耳熟,好奇地转头去看,原来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赵嬷嬷,也就是真正的南巧亲姑姑。
南巧曾经是想要跟赵嬷嬷亲近的,希望自己可以代替已经过世的南巧孝敬她几分。但是赵嬷嬷因为跟苏满树之间有些渊源和过节,所以一直都在疏远南巧,不曾给她亲近的机会。
南巧有些奇怪,不明白一向不喜欢跟苏满树有瓜葛的赵嬷嬷,今日为何主动来找苏满树。
苏满树应了一声,朝着赵嬷嬷走了过去。南巧也想跟过去,但是想了想,便又作罢了。
她刚要转身,就看见赵嬷嬷忽然朝着苏满树拜了下去,语气严肃地道:“老身今日是来替不争气义子赵飞固向苏什长求情的!”
南巧一愣,赵飞固?就是在前锋营中,不管不顾莽撞地闯到主将营帐前说要杀掉苏满树报仇的那个人?他竟然是赵嬷嬷的义子?
赵嬷嬷没等苏满树说话,直接继续说:“苏什长,赵飞固确实鲁莽做事冒犯了苏什长,但是他并不是有意的。如今前锋营要将他遣送回后营处置,还请苏什长看在老身和亡夫与你以往的情分上,为我那不争气的义子留下一条活路,老身只有这一个义子了,若是他再有个三长两短,老身便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了!”
赵嬷嬷说的情深意切,苏满树却皱了眉,面无表情地开口道:“赵嬷嬷,你也知道,如今我只是个什长,哪有权利去左右上头的决定?何况,他的性格太过于鲁莽冲撞,实在是不适合留在前线,回到后方营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赵嬷嬷什么都没说,缓缓起身,面无表情,看不出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与平日里总是脸上挂笑的赵嬷嬷简直判若两人。
她起身之后,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就走。她转身时忽然抬眼,冷冷地看了一眼南巧,嘴角泛出了一个冷笑,让南巧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这样的赵嬷嬷跟她以前印象中的赵嬷嬷,简直是判若两人!她甚至很难相信她们是同一个人!
正在南巧不寒而栗时,赵嬷嬷走到了大屋门口,正要抬手掀开帘子,忽然转头,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冷笑,但也不是以前的面带笑容的赵嬷嬷。
赵嬷嬷转头之后,就看向了南巧,突兀地开口,“苏什长家的,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问这话时,一直都是看向南巧的,根本就没有去看南巧身旁苏满树的态度。
南巧看了一眼苏满树,见他眉头紧锁,有些不悦,心中也跟着有些不安。但是,她抬头看向赵嬷嬷,心中有些愧疚。这个赵嬷嬷是南巧的亲姑姑,甚至连南巧的名字都是她起的。她若是对待南巧的亲姑姑这么无情,不去理会,心中总是有些愧疚的。
她想了想,开口说:“赵嬷嬷,您找我所谓何事?若是为了刚才所说之事,我夫君已经说得很明确了,他不过就是个小小的什长,无能为力,帮不到您的。”
赵嬷嬷摇了摇头,语气稀松平常,不带什么感情,“我找你自然不是跟你说那件事的,我是有别的事情。”
得了赵嬷嬷的话,南巧转头去看苏满树,低声道:“夫君,我想跟赵嬷嬷说两句话……”
苏满树依旧是眉头紧锁,表情有些不悦,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让南巧跟着赵嬷嬷出去了。
赵嬷嬷带着南巧也没走远,就在大屋门口。
暴风雪过后,营地里的积雪都已经按照要求被清到了土道两侧,所以赵嬷嬷来时,路并不是十分地不好走。
赵嬷嬷站定之后,忽然转过身握住了南巧的手,年老的手掌在南巧手上摸了摸,才缓缓开口,“我给老家的弟弟去了封家书,他的名字叫做赵老幺,有个女儿叫做*巧。”
南巧愣住,万万没有想到,赵嬷嬷叫她出来,竟然是为了说这件事!
赵嬷嬷不管南巧的表情,继续说:“我那苦命的侄女,从小就被卖入大户人家做了婢子,还是京城的大户人家。”
南巧的手依旧被赵嬷嬷攥着,但是她的身体已经控制不住开始有些发抖。
赵嬷嬷盯着南巧的表情继续说:“我那苦命的侄女后来又自己带着卖身契回来了,然后我那个没良心的弟弟赵老幺,竟然又一次把她卖了,卖到了西北军营给营地里的将士做媳妇儿。”
“她被卖进来的日子,就是今年春天,快要入夏的时候……”
南巧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僵了,她已经要不知道如何去应对赵嬷嬷了。
“我打听了一番,那批嫁进来的姑娘中只有一个叫做*巧的,就是你。”赵嬷嬷忽然看向南巧,一字一句,根本就不给她插花的机会,“我的侄女叫做*巧,她的手腕上有颗红痣,她是大户人家的婢子,就算是在大户人家什么活都不做,也不能把自己的手养得跟一个大家闺秀的千金小姐一样细腻……”
南巧整个人发僵,她想跑,可是她的手,被赵嬷嬷使劲地攥在了手里。
赵嬷嬷两眼凶残,盯着南巧,质问她:“你究竟是谁?我的侄女又在哪里?”
南巧要哭了,她想跟赵嬷嬷说实话,可是她不敢,她根本就不敢说。她甚至连跟苏满树都不敢说自己不是*巧,自己叫做林挽月。
赵嬷嬷盯着她看了半天,缓缓开口,“我那侄女曾经是一个千金小姐身边的婢子,那位千金来头不小,曾经尊贵无比,但是后来家里就有了灭顶之灾……”
她说到这里,看向南巧的眼眸忽然一边,眯成一条缝,毫不留情道:“你既然活着,我那苦命的侄女,想必已经没有了活路了吧?”
南巧的眼睛不自觉地瞪圆了。
她被拆穿了!她的身份被拆穿了!
赵嬷嬷欺身到南巧身前,换了语气厉声威胁道:“你想要保住你的身份,我也不为难你,但是我要保住赵飞固。我如今,只剩下这么一个亲人,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赵嬷嬷,话还没说完吗?我家娘子已经冷了,你可以放开她的手了。”突然,苏满树掀了门帘,从大屋里走了出来,直接打断了赵嬷嬷的话。
南巧看见苏满树时,瞬间脸色惨白。她不知道刚才赵嬷嬷的那些话,他究竟听到了没有。她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她的存在就是个欺君之罪,她不想给苏满树带来麻烦。
苏满树说完那句话后,直接伸手,长臂一捞把南巧搂进了怀里,转头看向了赵嬷嬷。
“赵嬷嬷,你可以走了。”
“苏满树,你不要这样狂傲,你这样的个性,早晚会有吃亏的一天的。”
苏满树道:“反正早晚都要吃亏,我何不活的恣意妄为一些?”
赵嬷嬷被气的无话可说,跺着脚就走了。
她走时,苏满树忽然漫不经心地来了一句,“黄主将处置赵飞固,不过就是将他调回后方营地罢了,你千万不要胡言乱语,不然惹得我不高兴了,我会亲自动手的,到时候,可就不是这个结果了!”
赵嬷嬷气得咬牙切齿,却迫于苏满树的威胁,一句话都没说,气呼呼地走了。
南巧靠着苏满树,小手抓着他的手臂,眸中带泪,仰头问他,“夫君,刚才赵嬷嬷的话,你是不是都听见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其实是……”
苏满树低着头,略带薄茧的指腹去摸她脸颊上的眼泪,语气略带疑惑,打断了她的话,“听见什么?”
南巧愣了,一时间连哭都忘记了。
难道刚才赵嬷嬷的那些话,苏满树竟然是没有听到?
他笑了笑,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小脸颊,摇头说:“没出息,就知道哭!跟我进来,过来洗把脸。”
他拉着南巧进了大屋,一股热气铺面而来,很暖很温。苏满树带着南巧去了洗漱间,把她哭花的小脸洗干净了。
南巧仰着头,看着苏满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并不是害怕赵嬷嬷的威胁,她只是不知道要如何跟苏满树说。
如果她告诉苏满树,她是林挽月,根本就不是他的媳妇儿*巧,甚至她还是一个朝廷罪犯,用假死瞒天过海欺君犯上的人,苏满树会怎么想?他会怎么做?是会把她交出去,还是会和她一起冒天下之大不韪犯欺君之罪?
其实,这个答案根本就不用问。她的夫君苏满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绝对不会舍弃她的,他会跟她一起面对的。
就是因为明明知道苏满树不会舍弃她,会一起跟她面临所有的一切,她才更不愿意让苏满树知道她的身份,徒增他的烦恼,让他也一起跟着为难。
她责怪自己,到底还是要牵连苏满树的。如果,她真的只是*巧,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妇,那该多好,她真的、真的只想做苏满树的媳妇儿,一辈子与他不分离。
“夫君……”南巧忍不住扑进了苏满树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不想放开。
看着她欲哭不哭的模样,苏满树伸手把她搂得更紧,柔声哄她,“月儿,有我在呢,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怕。你记住,你的夫君是我苏满树,我允许你恣意妄为、随心所欲,你只要过你自己的日子就好,不要有任何担心。那些敢过来找事的人,我都不会让他们好过的,你信我。”
“嗯,夫君,我信你。”
对不起,夫君,我还是不能跟你说实话,我还是不想让你跟我一起背负我的曾经。
苏满树将哭成泪人的南巧抱进来了怀里,双臂紧紧的勒住她,默不作声。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对着怀里的人心疼不已。
她不想说,便不说吧。反正他早就知道她是谁,知道她的来历,知道她曾经的一切,他何必又非要她亲口承认呢?
她不想说,便不说吧,她是他苏满树的妻子,可以拥有不说的权力,他也给她不说的权力。
他说过的,要给她可以恣意妄为、随心所欲的生活。她是他的妻子,她便可以,这是他作为丈夫给她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