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章万宝璐
赵飞固跟他大哥赵飞彦不一样,赵飞彦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拜了庄妙君的父亲为师,跟着庄妙君的父亲上了战场,虽然同样是认了赵嬷嬷为义母,但是赵嬷嬷并没有真正的带过赵飞彦一天。但是,赵飞固却是不一样的,一是当时赵飞固年纪小,赵嬷嬷又是刚嫁进营地里的女眷,人生地不熟的,有个半大的孩子在身边,她也少了许多孤独感。后来,她和他夫君赵伯,一直都没有孩子,赵飞固又一直在她身边长大,她早就把赵飞固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如今,赵嬷嬷看见赵飞固这么可怜兮兮的惨样,顿时气得气不打一起来,起身就要去找*巧算账。
赵飞固没想到自己的义母这么生气,急忙拦住要出去找南巧算账的义母,忙着说:“义母,这件事不怪罪南巧妹子,是儿子有错在先,她若是不罚儿子,日后在将士军中之中也无法立足。义母,您消消气,毕竟那还是您的亲侄女,就是俺亲妹子,俺能咽的下这口气,俺不生气的。”
赵嬷嬷听了赵飞固的话,更是气愤不已地,忍不住小声骂道:“如果她真的是*巧,看在我这个姑姑面子上,她也不能打自己的表兄啊!可是偏偏她就不是*巧,她这个狼心狗吠的丫头,我定然要让她好看!”
“义母,您说什么呢?南巧妹子,怎么可能不是*巧,她如果不是*巧,怎么可能会是您的侄女,俺的妹子呢?”
赵嬷嬷闭了嘴,抿着唇没有回答赵飞固的话,如今*巧的把柄是她最后的底牌,她不能随意地就将底牌亮了出去,尤其是她这个义子赵飞固,人比较笨,又一心一意地把心思都搭在了庄妙君身上,如果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不一样会惹出什么乱子呢。
赵嬷嬷这么想着的,便根本就不可能告诉赵飞固的。她望着一张打脸上还都是眼泪鼻涕的赵飞固,心疼地说:“是不是伤口疼得厉害,竟然哭成了这副模样,义母从季伯那里给你拿了些药,你上点药,伤口才能好的更快。”
赵飞固谢过赵嬷嬷,从摇着头说:“义母,儿子哭不是因为伤口疼,就这点小伤,过个三五天俺就好了,算不上什么大事的。”
赵嬷嬷不解,奇怪地问他:“那你是为什么哭啊?”
“义母,俺,俺,俺是因为妙君姑娘马上就要搬出了都统营地,日后俺若是想见她一面就更加不容易了,才哭的。”
“你!”赵嬷嬷一听,原来赵飞固哭成这样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庄妙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怒气冲冲地吼他:“赵飞固,为了一个庄妙君,你能哭成这样?”
庄妙君小时候住在后营时,跟赵嬷嬷住的很近,两家男人又都在前锋营共事,关系不错,赵家的两个义子又都拜了庄妙君的爹爹为师父,两家人更是亲密,经常走动,庄妙君也算是在赵嬷嬷从小看着长大的。尤其是后来,赵飞彦对庄妙君一见倾心,两家一拍即合,为两个孩子定了亲事,两家人就更像是一家人了。
只是,后来庄妙君的父亲和赵飞彦都被苏满树跟斩杀了,这桩婚事也就再没有人提来了。庄妙君从那之后,就只身投入了女子军之中,建立了西北军营第一支女子都统,如今又高升了,赵嬷嬷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再见过庄妙君了。
不过,赵飞固从小就喜欢庄妙君,甚至在知道庄妙君和赵飞彦定了亲事之后,还大闹过好几回,嚷嚷着说自己想要娶庄妙君的,哭着闹着让家里人把庄妙君嫁给他,还去求了他在前锋营的哥哥赵飞彦。
赵飞固当年闹腾地厉害,但是谁都没当回事,以为他就是小孩子脾气,以为他不过就是从小的玩伴被人抢了,就像是小孩子的糖果被人抢了,所以才会这么闹的。
这么多年过来了,赵嬷嬷发觉,赵飞固对庄妙君,不是一般的执着,至今还是对她念念不忘的。
赵嬷嬷叹了一声说:“飞固啊,义母早就跟你说过,你不要追着人家妙君姑娘不放了,她曾经是你大哥未过门的妻子,你如今这般,究竟算是怎么回事呢?”
赵飞固低着头,梗着脖子不说话。
赵嬷嬷说:“妙君那孩子是个好姑娘,但是如果你大哥还活着,她就是你的嫂子,你这般的想法,就是不伦,你知不知道啊?”
“可是俺大哥已经死了,妙君姑娘也不曾嫁过人,俺为什么不能追求她?再说了,在西北军营中,除了丈夫有军功的女人外,其余的死了丈夫的女人,哪个不是改嫁了,为什么妙君姑娘就不能嫁给俺呢?义母,您不能这么想!”
“赵飞固,如果你真的娶了庄妙君,你日后如何带着她到你大哥的坟前磕头?难道你要告诉你大哥,大哥,我娶了你未过门的媳妇?”赵嬷嬷气急,她知道自己的这个义子是个死脑筋的,没想到,在庄妙君的身上,竟然是个这么死脑筋的!
赵飞固不说话,最后又哭了起来,嚷嚷着喊:“为什么所有人都能娶妙君姑娘,只有俺不能娶她呢?难道就是因为她曾经跟俺的大哥订过亲吗?男未婚,女未嫁,俺们又什么不可以在一起的?”
赵嬷嬷知道,此刻的赵飞固她是说不通的。她气的把带来的篮子往桌子上一摔,生气地说道:“你想得倒是美,人家庄妙君庄姑娘,现在已经是一军主将,要被称为庄主将的人,你一个连一官半职都没有的小将士,甚至还是被从前锋营扔回到后营的,人家能看上你?人家肯嫁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不想自己这么大岁数了,还跟你这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操心。”
赵嬷嬷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南巧听说赵嬷嬷进了都统后营,直接去营帐里看了赵飞固,就想到哦啊她定然是会生气的,她甚至都做好了等着赵嬷嬷上门来兴师问罪的准备,甚至已经想好了对策。只是,赵嬷嬷出乎她的意料,气冲冲地从赵飞固住着的联排营帐里出来,就直接出了都统后营,根本就没有过来跟她讨价还价。
南巧一脸莫名,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再说赵飞固,他跟赵嬷嬷发生了激烈冲突之后,又想到心爱的妙君姑娘已经不在都统后营了,也没有继续留在后营里的心思,想要去一个能天天呢见到妙君姑娘的地方。
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信封,信封里面有一个便签,自写了两个字,应否?
这封信他已经拿到了许久了,北夷蛮人来袭营之后,他就在自己的住处翻到的。原本这封信里还有一页,他看着内容实在是有些吓人,便早早的烧掉了,只留下如今的这张便签。
他皱着眉头想,之前那张纸上写的内容都是真的吗?他究竟该不该答应呢?若是答应了,真的有可能再次靠近庄妙君吗?
可是,赵飞固犹豫了,给他写了这封信的人,究竟是谁?究竟要做什么?他若是答应了,究竟是好事还是会带来灭顶之灾?
自从庄妙君搬走之后,南巧开心极了,不仅是因为庄妙君一走,她就遇不到万宝璐了,还因为身边少了一个觊觎她夫君的人,她怎么可能不高兴。大概是因为太高兴了,白日里苏满树不在都统后营时,她还会闲着没事出来晒晒太阳。只是,赵飞固作为她的护卫,借着养伤的借口,一直都没有出现,甚至连应该上门谈判的赵嬷嬷都没有来。
南巧忽然觉得有些无聊,就是像是原本以为要打一场硬仗,还千算万算千方百计的要得到好处,结果白费了那么多力气,敌人却忽然投降了。南巧简直就是有些泄气。
苏满树看见南巧这么百无聊赖的模样,忍不住笑着问她:“月儿在后营中,是不是无聊了?”
其实虽然后营的生活与什队相比较,轻松地多,但是却真不如什队里自由舒适。一想到什队,南巧竟然有些怀念一直念念叨叨的吴嫂子了。
苏满树笑着问她:“过几日,我们都统要下一趟什队田里,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南巧一听,顿时就高兴了起来,急忙缠着苏满树说道:“夫君夫君,我要去的。”
苏满树大掌扶住她的腰,故意坏笑着开口:“那你要把我哄好了才行。”
南巧知道他又不正经了,气急了,扶着他硬邦邦的手臂,踮脚上窜,朝着他的下颌咬去。
苏满树趁机把扑过来的南巧抱进了怀里,咬着她的鼻子说:“像只小饿狼似的……”
南巧气急大叫:“你才是饿狼,你才是饿狼……”
“好好好,我才是饿狼,我才是饿狼的。”
……
因为要回到什队去看吴嫂子,南巧又开始抱着针线笸箩忙了起来,开始给吴嫂子的一对儿女做衣裳。她也不知道,两个孩子现在长多大了,只能往大了做,总比做小了强多了。
苏满树见南巧废寝忘食地做衣服,摇头劝她:“别伤了眼睛。”
“不碍事的,我只给两个孩子做两套,很快就能好的。毕竟,这么就没见吴嫂子了,吴嫂子一向又对我照顾有加,我总不能空手去吧。”
见她这样,苏满树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他们出发的那天,南巧看见苏满树给吴嫂子准备了许多东西,有小孩子吃的,小孩子玩的,小孩子用的,甚至还带了一匹布。
她有些惊讶,不解地去看苏满树。
苏满树笑着说:“这些都是我们家月儿要送的,要感激吴嫂子的,我不过就是帮忙搬运罢了。”
南巧立即就笑着扑进了苏满树的怀里,搂着他的腰,高兴地说:“谢谢夫君疼我。”
如今苏满树以她的名义送了那么多东西,她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他们这一次,算是去巡察什队田地,除了要去吴嫂子那里,还要去别的什队。直到这时,南巧才明白,虽然苏满树被称为苏都统,但是并不是代表一个都统就是只管一千人,管一千人的是被称为小都统的,武官官衔要在大都统身旁的副都统之下。苏满树率领的长岭大都统是西北军后营中四大都统之一,手下有无数的小都统,管辖近万人。虽然在称呼上,将士们很少对大都统和小都统区分,但是却是有的许多不同的。
譬如说,来接待苏满树和南巧他们一行人的,就是各个小都统。
南巧不知道苏满树他们那边要谈什么公事,反正他们现在离他们原来的什队不远,南巧自己过去找吴嫂子就行。
苏满树派了一位手下的将士护送南巧过去,她临走前,苏满树跟她说:“我晚上过去接你,你在哪里等我就行。”
南巧点头,等着苏满树晚上过来接她。
吴嫂子家的那对龙凤胎已经长大了不少,胖乎乎的,南巧抱起其中一个,没想到那么沉,差点没抱住。她跟吴嫂子说:“嫂子,这娃娃长得好快啊,我上次看到他们,他们才只有巴掌大小,现在已经是沉甸甸的肉团了。”
“这小娃娃啊,叫做有苗不愁长,他们这个两个娃娃可能吃了,还总是一个不让一个,比这吃呢。”
年陶好久都没有见到南巧了,凑到了南巧身边,小手拉住南巧的手指,可怜兮兮地说:“满树婶子,你和满树叔还有启宝哥哥都去哪里了。你们走了,什队里都没有人陪我玩了,我自己一个人可怜极了。”
南巧逗他:“你的弟弟妹妹,他们可以陪你玩的。”
“他们,他们一天到晚就知道哭,不哭了就睡,睡醒了就吃,吃饱又睡,睡饱又哭,哪有时间陪我玩?跟他们玩,还不如我自己跟自己玩呢!”
吴嫂子伸手拍了一把掌年陶,教训他说道:“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要开始习武保卫边疆了,怎么可以成天都想着玩呢,也不怕你满树婶子笑话你!”
年陶委委屈屈地走了,南巧才跟吴嫂子继续聊了起来。原来,苏满树和她离开之后,什队里又来了新的什队长和弥补顾以和唐启宝空缺的两位将士,倒是依旧如以前热闹,年陶还拜了新的什队长做师父,已经开始习武了。
“今年比较太平,北夷蛮人没有来袭击后营,我们的庄稼长势也不错,你吴大哥说,今年肯定是个丰收年,瑞雪兆丰年这话,是不假的。弟妹啊,你在都统后营那边怎么?见到水儿了吗?她如今怎么样?”
南巧把自己的近况和季水儿的近况都告诉了吴嫂子,吴嫂子这才放下来,又听说苏满树晚上过来接南巧,吴嫂子直接要留南巧和苏满树在什队吃饭。
南巧自然是摇头拒绝的,苏满树如今身在高位,有些事还是不要随意答应的好,就算是她和苏满树不在意,不见得新来的什队队长不在意。
傍晚的时候,苏满树还没有过来接南巧,南巧猜测他或许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很快,什队们的兄弟和吴大哥他们都回来了,见了南巧很是高兴。新来的什队长看起来跟吴大哥年岁差不多,人有些死板,只跟南巧打了招呼,其余的话什么都没说。被新调进来的是两个年纪很小的小将士,南巧猜测他们或许比唐启宝还小,应该就是营地之内军户家的儿子长到了年龄被编到了什队中。两个小孩子很是腼腆,因为跟南巧不熟,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南巧见大家都回来了,马上就开始洗手吃晚饭了,便也不好打扰他们,准备起身告辞。
吴嫂子有些急了,急忙说:“弟妹,你不是说满树要过来接你吗?你在这里等一等,跟我们先把晚饭吃了。”
南巧摇头谢过吴嫂子,说道:“没事的,就在不远处,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走回去的。可能满树就在路上了,我走出去,就能迎上他了。”
吴嫂子自然是不放心南巧自己一个人走的,急忙推着吴大哥去送南巧。南巧也忙着拒绝,毕竟吴大哥在地里干活都干一天了,这眼瞧着要吃饭了,怎么好意思麻烦他呢。
吴大哥比较憨厚,吴嫂子说啥是啥,默不作声地就跟在南巧的身后,无论南巧说什么,他都不会一言不发。南巧走,他就走,南巧停,他就停。
南巧最后没有办法,只能谢过吴大哥,让他送她回去。
吴大哥这个人话很少,以前南巧在什队中时,也拢共没有跟吴大哥说上几句话的。南巧也没什么话跟吴大哥说的,两个人一路沉默向前走。
走在田埂之上,南巧低着头,也没有看前面,感觉到对面有一群人走过来,她下意识地往旁边靠了靠,给对方让出了路。吴大哥见南巧往旁侧靠了靠,他也跟着往旁侧靠了靠,老实地继续跟在南巧身后,不远不近,也不说话。
南巧让了路之后,正要继续向前走,忽然听到有个刺耳的女声喊道:“林挽月!”
正要迈步的南巧脚步顿时就僵住了,小脸刷白,紧张不已。但是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四肢僵硬地逼着自己往前走。她努力地告诉自己,不能停,千万不能停,就当做没有听见。
她不是林挽月,她是*巧,那个人喊的不是她,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南巧就那般低着头,保持着原本不变的姿势,硬生生地装傻地走了出去。
“万将士,你怎么了?”跟着万宝璐一起走过来的女将士,看见万宝璐似乎叫了什么人的名字,然后就停了脚步不走了。
万宝璐没有理会身后的人,望着一路走过去的南巧,心中震惊无比。她以为上次进营地时,是她眼花看错了。林挽月已经死了,这世上怎么可能还会出现个林挽月呢。
这一次,万宝璐已经能完全肯定了,林挽月没有死,千真万确没有死!
只是,万宝璐想不明白,林挽月是怎么没有死的,她明明看到了林挽月的尸体,还亲眼看见了她的尸体被火烧了的!
想到这里,万宝璐忽然紧张了起来,如果,如果林挽月没有死,那么她就是齐王殿下明媒正娶过的王妃,那么她万宝璐怎么办?她万宝璐如今才是皇上亲自下了圣旨,指给齐王晋安的王妃!
万宝璐心中惊慌不已,她在想,齐王殿下究竟知不知道林挽月还活着?如今林挽月在西北军营中,是不是就是齐王殿下当初做了手脚,把林挽月换了出来?
她急忙转身朝着南巧离开的方向追了两步,又停下来,转头问旁侧女将士,语气僵硬地命令道:“你知道刚才过去的妇人是谁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女将士是庄妙君安排带着新兵万宝璐的,她入营已经几年了,算是有些经验的老兵了,结果万宝璐竟然用这种语气与她说话,她实在是很不高兴,于是敷衍地说:“能出现在西北军营的妇人,除了我们女子军中,都是嫁进来的,我怎么会知道她是谁,想来应该就是什队的某位将士的女眷吧!”
万宝璐仔细回忆刚才看到的林挽月,确实是高高的挽着发髻,应该是已经嫁人的。她有些疑惑,问道:“真的就是嫁了人的吗?”
那女将士不太愿意搭理万宝璐,敷衍地点头说道:“你没看到刚才那个女眷身后跟着个男人吗?不是她的夫君,还能有谁跟在她的身后?”
万宝璐仔细回忆刚才看到的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似乎真的跟在了林挽月的身后,难道林挽月真的嫁了那么一个男人?
这件事,她一定要查清楚。
万宝璐的唇角微微上翘,心中念叨:“林挽月,你若是敢真的活着,我们就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