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四章*巧与林挽月
苏满树抱着南巧直接回了毡房之内,小心翼翼地将她轻轻地放到了床上。
他正欲起身离开,南巧的小手却死死地拉着他,说什么都不肯松手。苏满树无奈,又坐回到了床边,柔声地与她说:“我不走的,我只是想要把你去拿块湿帛布擦擦脸。你看,你的小脸都哭花了。”
南巧将信将疑地松开了手,很快,苏满树就回来了,带了一盆热水,又拿了一块湿润的帛布,把南巧从床上扶了起来,帮她擦着着她哭花的小脸。
南巧就一直坐在床上,任由他擦着,小脸却一直仰着,眼睛瞪得圆圆的,直勾勾地盯着苏满树,一下也不肯离开视线,似乎担心她一挪开视线,苏满树就会消失似的。
苏满树的把她擦完脸,又把她的一双小手也抓到了自己的大掌里,帮她擦了起来。
南巧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地喊了一声:“夫君……”
苏满树抬头看向她,柔声问她:“月儿,怎么了?”
南巧的眼眶顿时又蓄满了水汽,她吸了吸鼻子,小声地开口说:“夫君,我不是*巧,我一直都在骗你的。我其实,是京城林相的女儿,林挽月。*巧是我的婢子。我们林相府被圣上下旨满门抄斩之时,她为了护着我让我活下来,代替了我自杀了,她让我用她的名义继续活在了这个世上。夫君,我骗了你这么久,你能原谅我吗?你会不会……会不会不要我了?”
苏满树攥紧了手里的帛布,抿着唇不说话。
南巧急了,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急忙说:“夫君,我不是有意要一直骗着你的,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是当今圣上已经下旨斩杀的人,我却依旧活着,这本身就是大逆不道的欺君之罪,我不想让你为了我的身份为难,我害怕,我害怕……”
“月儿,你害怕什么?”
“我害怕自己的真实身份,会给你带来灭顶之灾的。”她哭着扑到了苏满树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他腰,抽泣着哭着说:“你已经如此不容易,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却还要为你带来麻烦,我实在是不知道,苏满树你遇到我,是不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了……呜呜……”
“月儿,不许胡说!遇到你,是我苏满树这一生最美好的事情,我从不后悔遇见你的。”苏满树把哭成泪人的姑娘抱进了自己的怀里,哄她道:“乖,莫要哭了,你越是哭,我越是心疼的,你如今可是已经要做娘亲的人了,这么爱哭是不行的。”
“夫君,我……”
苏满树叹气,亲着她的额头,告诉她:“月儿,其实……我很久之前就知道你不是*巧。所以,你其实并没有欺瞒我什么,你也不会为我带来什么灭顶之灾的,不许自己胡思乱想,听到了吗?”
“夫君,你说什么?!”南巧从苏满树的怀里穿了出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苏满树。
苏满树望着她,说:“我早就知道你是林挽月,不是*巧。”
“夫君,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南巧又哭了起来。
苏满树无奈,只好伸出手臂,又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小腹,把她抱进了怀里,哄她道:“怎么又哭起来了?你这样哭,可是会伤到娃娃的,不许随便的掉眼泪了,知道吗?”
南巧窝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不死心地继续问他:“夫君,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巧的?你为什么不来问我,不怀疑我呢?”
“我之前一直觉得你不像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去年的初雪,你自己说漏了嘴,说你自己是林挽月,可是当时你傻乎乎,竟然丝毫都没有察觉,你是有多放心我,才会对我如此没有戒备的?”
南巧瞪圆了眼睛!
去年的初雪,他就已经确定她不是*巧,她是林挽月了。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自己的名字,只是,这么久,苏满树竟然一直都不曾问过她,她却自以为是的瞒了他那么久。
她吸了吸鼻子,记得刚刚苏满树说不让她哭得事情,她努力地不哭,小声问他:“夫君,你是不是一直等着我自己开口说的?对不起,夫君,对不起,我竟然一直都瞒着你,不肯告诉你……”
“月儿,都过去了,不要在胡思乱想这件事情了。你是*巧还是林挽月,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只要我知道你是谁就好。我知道你是我的媳妇儿,是我娃娃的娘亲就够了。只要,你不觉我的苏满树是一个粗人,嫌弃我配不上你,不带着娃娃离开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说完,南巧的眼睛瞪得更圆了,满目都是震惊。
刚刚苏满树说,他怕她嫌弃他?
她急忙去抱苏满树,摇着头说道:“苏满树,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你呢?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你呢?”
她从来都不知道苏满树竟然是这么想的,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身份被揭穿,苏满树会因为她的有意欺瞒而愤怒,转身离开,再也不肯见他了。她根本不知道,在自己患得患失的时候,苏满树也一直担心着她,担心她离开的。
“夫君,我说过的,除非你不要我了,否则我就是死,也绝对不离开你的!”
“月儿……”他把她抱着,紧紧地抱着。他的声音略有些哽咽,嗓音低哑了几分,如实地跟她说:“你知道吗?之前,我让你去与齐王谈谈的时候,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吗?”
“夫君……满树……”
南巧被苏满树结实有力的双臂箍得死死的,靠在他的胸口一动也不能动。
她听见他说:“月儿,我怕你跟着他进去毡房之后,就再也不要我了,就会永永远远的离开我了……”
她窝在她怀里闷声地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让我去与他谈谈?”
“月儿,你曾经是京城贵女,是那么高高在上的,我苏满树就只是个会打仗的泥腿子,如果不是你们林家意外出事,别说我能娶到你,我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去京城去看你一眼。我想要把你永远的留在我的身边,让你永远的不离开我,但是……我又能为你做些什么呢?我就算是当上了征夷大将军,我也不过就是个军户,我也没有办法像他一样带你离开西北,回去京城。我更没有办法像他一样让你当上什么王妃、太子妃、母仪天下的皇后,而且,我也没有本事去替你们林家申冤平反。我除了能打几个北夷蛮人,什么也不能为你做,什么也不能为你们林家做。我当时想,如果,你想要跟他走,我绝对一句话也不说,绝对不拦着你们的,你可以跟着他离开如此艰苦的西北蛮荒之地,或许也是一件好事……我给不了你的东西,如果他能给你,我也是高兴的。如果你选择离开,是我的无能,是我输了,我是认的!”
“苏满树,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不许你胡说八道!什么王妃、太子妃、母仪天下的皇后,这些虚名跟我有什么关系?!如果可能,我并不希望自己是林挽月,我只希望自己是*巧,是你苏满树的媳妇儿!你到底明不明白,你到底知不知道啊!”南巧急了,紧紧地抓着苏满树,大声地吼着。
苏满树忽然笑了,璨若星辰,他把南巧一把抓进了自己的怀里,朝她笑着说:“可是,月儿,你出来了,你回到了我的身边!既然,我给你的最后机会你没有好好把握,日后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就算是死,我也绝对不会放手的!”
“苏满树,你不许把死不死地挂在嘴边,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着,你以后不许胡言乱语!”
“好,我不说了,都听你的,我不说了。”他看着南巧,然后俯身低头,吻住了她的哭得红肿的眼睛,柔声地哄着她。他顿了顿,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地说:“谢谢你月儿,谢谢你,能回到我的身边。”
谢谢你,放弃你所有的荣华富贵,继续留在我的身边。
南巧哭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等她醒了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是躺在苏满树的怀里的,脖子枕着他的胳膊。他只脱了外袍,和衣而卧地躺在了床上小心翼翼地把她搂在怀里,似乎怕压低他们的娃娃,一动也不敢动。
她这么一醒,一转头,苏满树立即警觉了,顿时就清醒了。他看见她瞪着葡萄似的大眼睛,笑着问她:“睡醒了?”
南巧正要回话,忽然惊呼了一声,她腹中的娃娃也跟着醒了,顿时就开始拳打脚踢了起来,似乎也开始学着他的爹爹要锻炼。
苏满树听到南巧的叫声吓了一跳,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紧张地急忙问她:“月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南巧笑了笑,娃娃不过就是在乱动,她刚刚只是被吓了一跳,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她伸手,抓住苏满树的大手拉到了自己的小腹之上,让他的大掌覆盖在了上面。
苏满树以为她是不舒服,他的大掌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摸到了她的小腹。忽然,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掌心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那个东西似乎也觉察出他的到来,动得更加的欢实了,像是故意淘气似的。
南巧笑眯眯地问他:“夫君,你感觉到了吗?”
“是……是我们的娃娃?是他在动吗?”
苏满树是经历过许多营地里妇人生娃娃过程的,但是他毕竟是个大男人,只知道妇人有孕多数都是极为辛苦的,却不知道,原来在娃娃还不曾出世前,他们在自己娘亲的肚子里,是可以如此活泼的,甚至似乎知道他的爹爹就是外面,还能与他互动的。
苏满树喜极而泣,眸中含泪:“这是,这是我的娃娃,在与他的爹爹打招呼吗?”
“夫君,娃娃他前几个月的时候都是十分的乖巧的,自从他会动了之后,就异常的活泼,甚至比唐启宝媳妇儿肚子里的那个还要喜欢乱动,也不知道究竟像我你我谁了。”
“像我!都像我,只要是他的,都是像我的。”苏满树的兴奋,大掌一直放在南巧的小腹上,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感受着他们娃娃的活蹦乱跳。
他摸了许久,忽然俯身低头,贴近南巧的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南巧顿时就脸红了,害羞地用小手去推他,皱着眉头,极力地摇头说着“不要”!
苏满树哄她:“月儿,给我看看吧?”
“不行的,我现在丑死了,不能给你看的。”南巧摇着头,说什么也不肯同意。
苏满树继续哄她:“我的月儿一直都是这么的好看的,哪里丑了?谁敢说你丑,我定要去收拾他的!”
南巧急着喊了一声:“夫君!”脸羞得更红了,摇着头说什么都不肯答应的。
苏满树满眼渴望地看着她,低声地地求着她:“月儿,你让为夫看看,娃娃是怎么在你腹中的,好不好,我这是第一次当爹……你就满足我吧!”
南巧咬着嘴唇,最后抵不过苏满树可怜兮兮的模样,只得自己动手解开了外衫,把自己圆鼓鼓的肚子露了出来。她白皙的肚皮之下,就是他们的娃娃,正在娘亲的肚子里淘气的乱动。
“月儿,你真美……”
苏满树不由地感叹,他的月儿,如今正为他孕育着骨肉,日后,会有一个娃娃瓜熟蒂落,呱呱坠地,与他血脉相连,叫他爹爹,叫他的月儿娘亲……
他望着自己的妻子与孩子,顿时觉得,他苏满树,不是一无所有的,他有这个世间上最贵重的东西,他是这个世间上最幸福的人!
南巧起了床之后,立即想起了苏满草和苏家来到西北镇子上的事情,急忙说给苏满树听。
苏满树道:“你刚才睡了的时候,我已经见了满草和田都统,他们的婚事,我是没有意见的。满草今年已经十六了,是个大姑娘了,也该嫁人了,既然她喜欢田都统,嫁进西北营地里也不算是一件坏事的。至于,我祖母和母亲他们让我兼祧两房的事情你不用理会,我去与她们说,你不用担心的,就算有朝一日,你不要我了,我苏满树也绝对不会再娶他人的!”
南巧摇头,笑着说道:“兼祧这件事,我从来没有担心过的。你是我的夫君,我自然是知道你的。”
她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抱住他的腰,把头靠近他的胸口,一字一句地说道:“夫君,我是不会不要你的,日后你也不要如此患得患失了。不管我是谁,无论是*巧,还是林挽月,我都是你的媳妇儿,都只是你的媳妇儿。”
苏满树把怀里的自家小娘子紧紧地抱住,却回想起之前他与齐王殿下见面的事情。
他趁着南巧睡熟的时候,抽空去见了自己的二妹苏满草,知道了自己家里祖母的胡闹行径。
忽然,门口有将士禀报:“苏将军,齐王殿下过来了,说是请您到了前面营帐议事。”
苏满树的眼睛眯了眯,他知道,他和齐王终究是要见这一面的。
齐王殿下的情绪已经收拾好了,如果不是仔细打量他,是不会发现他的眼眶是略有些发红的。
他见到苏满树的第一句话,直接开门见山地道:“你知道,月儿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吧?”
苏满树望着齐王,一言不发。
齐王殿下摇着头,盯着他,说:“你知道的,对吧?或许,就连月儿都不知道,你其实早就知道她的身份的!”
“那又怎样?”
齐王殿下心中满是怒火,低吼道:“那又怎样?苏满树,你竟然问本王那又怎样?她是本王的王妃,是与本王指腹为婚、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姑娘!你明明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却依旧把她占为己有!”
“他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儿,何来占为己有之说?”苏满树面不改色,面对暴怒的齐王依旧丝毫不畏惧。
齐王殿下冷笑了一声,拿出了一张婚书,扔到了苏满树的身上,说道:“你娶的人叫做*巧,不是林挽月,本王的娶的人,才是林挽月,她是本王的妻子,是属于本王的!”
苏满树缓缓垂眸,握着手里的婚书,淡淡地开口:“与她拜天地的人是我,与她做夫妻的人也是我。我苏满树虽然身份低微,不及您贵为王爷,但是只要她不离开我,我苏满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不放手!”
齐王处在暴怒的边缘,他讽刺地笑道:“苏满树,你凭什么那么自信?你以为月儿是真的想要留在你的身边吗?如果不是月儿如今已经有了你的孩子,米已成粥,她觉得自己没有了退路,你以为她会犹豫纠结地留在你的身边吗?她是个保守的姑娘,她只是因为如今跟了你,所以她才不敢接受本王的!”
苏满树浅浅地笑了,他说:“不管是因为什么,她既然选择了我,我便绝不会放手的,也绝对不会让她有朝一日,后悔自己选择的!”
话音刚落,他就毫不迟疑,决绝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毡房门外走去。
齐王殿下被苏满树的狂妄不已彻底激怒了,大吼道:“苏满树,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你如今大将军的身份,是本王给你的!你如今的官职荣耀,也是本王给你的!本王要你变成蝼蚁,你就只能变成一文不值的蝼蚁!何况,你家里那些是什么事?兼祧两房?也亏得你家的人能想出这么荒谬的事情!简直是猪狗不如的畜生!月儿怎么可能继续在你的身边!”
齐王殿下吼道了一半,苏满树忽然驻足回头,眼眸微眯,目光危险,冷声道:“你说,我的大将军的身份是你给我的?”
齐王一顿。
苏满树说:“我大将军的身份,是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兄弟们给的,是我苏满树和将士们扛着一刀一剑,用血肉拼出来的!如果,殿下真的这么认为,我苏满树如今的一切都是你给的,那么请殿革去我的帅职,就让我继续做一个普通的泥腿子!如你这般的昏君,也不配我苏满树和众位将士在战场上舍生忘死地拼命杀敌!”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直接走出了齐王殿下的毡房,丝毫没有齐王颜面。
“果然是一匹桀骜不驯的西北战狼!”齐王无奈地摇头,苦笑着。
如此看来,他的月儿,他是无法用威胁苏满树先放弃她的这个法子了。
这个苏满树,倒是如此的,蛮横无状,野蛮无礼,却也是顶天立地,霸气十足。
这才是真正的西北将士,真正的铁血男儿!
或许,这也是他的月儿最终选择了苏满树的原因。
可是,我的月儿,我该怎么办啊?你难道宁愿与要兼祧两房的苏满树在一起,也不愿意回到我的身边吗?
齐王殿下叹气,他也如同苏满树一样,是不想要离开他的月儿的!
既然让苏满树主动放弃他的月儿,这条路走不通,他也只能另想办法了。
齐王殿下转身叹气,把自己身边的侍卫叫了过来,语气平淡地问道:“先锋骠骑营的那个小将士李源,可是派人去寻了?”
“回禀齐王殿下的话,已经派人连夜快马加鞭的去寻了,只是听闻他近几日被派去执行任务了,或许要迟上几日才能过来!”
“好,这件事你们抓紧时间办,本王需要立即见到他!”
“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