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之和狄太医这下是真不敢插话了,生怕花锦裳发火祸及池鱼——她居然敢直呼国主名讳。
花锦裳头晕目眩,眼睛胀痛,哪知刚抬起手,就听见艾唯向个先生似的招呼着他,完全没把他国主的身份放在眼里。
曹之屏息凝神间仿佛听见他家国主有些委屈,“我看不见。”
艾唯拧帕子的手顿了顿,回头看向曹之和狄太医,两人还低着头研究那几张药方呢。
她一手拿着热帕子,一手掀起床上的被子,让他躺下,然后将热帕子敷在了他双眼处。
“曹公公,去准备明日晨起的药浴,今晚我会在这儿守着。”
狄太医闻言忙上前询问,像学生问老师似的。
“姑娘,这方子中紫莲是何药?且重楼这味药非我地所有……”
“丘溪紫莲可用千里光、白头翁代替,重楼……这味药过几日找我拿。”
艾唯想起自己空间里还有些药,只是她灵力恢复不足,得过几日才能打开空间。
房间里只剩两人时静悄悄的,艾唯见床上之人呼吸平稳,便将他眼睛上已经凉了的帕子拿了下来,又一次投入热水中沾湿,拧干,再敷上眼睛。
“其实你不用这样照顾我。”
花锦裳突然出声,他知道艾唯有意与他保持距离,而他也不想用生病这样卑鄙的理由留她在身边。
但艾唯依旧平静,“本来就是我欠你的。”
“不用你还行不行?”
这是两人第一次进行如此平静而又深刻的交流,却让花锦裳难受的紧。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救药了,她不在的日子里他浑浑噩噩,如失魂落魄,等到她回来之后,他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离她越来越远。
你可知道,在遇见你之前,我始终是一个人,从来没当过任何人的累赘。
“花锦裳,你想听个故事吗?”
“不想。”某人闷闷不乐着说道。
艾唯:反正我也不想说那么多话。
过了一会儿,花锦裳拉了拉被子,又作妖道:“你讲吧,我等着听呢!”
艾唯:三十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
“一百多年以前,在一个注重血统的家族里诞生了一个新的生命,她的出生也带走了她母亲的生命,但因为她的出身,注定要肩负起家族的命运。家族里的人从来都不喜欢她,甚至盼着她早点儿死于是非之中,是外祖父和父亲一手庇佑长大。老族长——她的外祖父要传位于她,所有人都不同意:她既没有执政才能,又没有高深的灵力,如何服众?后来……呵。”
花锦裳越听下去越觉得她说的是自己,也像是说她自己。
“后来呢?她上位了吗?”
艾唯不由将视线转移到了手腕的红绳上去。
“她用老族长交给她的暗军试图镇压旁系,可旁系联合的力量庞大,甚至不惜借外族之手颠覆族权。一筹莫展之际,她的发小出手,以一己之力将联军击溃。她用雷霆手段平息了众人的不满,也为她的上位之路染上了鲜血。”
花锦裳:发小?这种惨烈的战况,只有东方染清干得出来吧?
“这么说,你是你们家族的族长儿,帮你上位的是东方染清?”
花锦裳觉得这个故事平平无奇,毕竟这事儿在他身上也发生过,而且东方染清和艾唯交情深厚,能为她出手也见怪不怪。
不过她今天对自己坦白过往,是他想的那种意思吗?
艾唯“嗯”了一声,又给他换了条帕子。
“其实我还想告诉你,我已经快两百岁了,见惯了太多勾心斗角。你我同为上位者,都是踏着鲜血一路走来的,哪有什么真情萌生?你对我的情意,我却无可奉还,希望你也能明白……”
她的话像是有催眠的效果,花锦裳内心的失落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着他,早知道就不听这故事了,他还以为让她吐露心迹,代表他终于打动她了。
“好,我会明白的,或许能与你结交知己也算不错。”
他只是不甘心这样放弃。
“快休息吧,明日晨起还要泡药浴。”
艾唯刚才回忆起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她原本以为她一辈子也不用再提起了。比如她是怎样做好了一个稳坐族长之位的掌权者,才变得如今这样冷血无情。
或者说,当年守权之战,东方染清是如何不惜违背“任何人不得插手他族内务”星际规则造下杀戮,令人闻之色变。
那时她和若韵都很担心东方会杀的疯魔,毕竟修法之身最忌杀戮。
东方一句“我只有你们两个伙伴,他们……死不足惜。”让她将内心封得更如坚冰,只有东方和若韵能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