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少侠好潇洒的性子!”向天哈哈笑道,又把玉苻推了回来,从他的表情里看不出任何的思绪波动:“不破不立,花月夜剑派有何少侠领导,定能在江湖更上一层楼。只是历史不容割断,何少侠还是自己留着吧!”
“恭敬不如从命。”
何毅不知道老师王顺之听到这样的对话会如何作想,他老人家提倡的知行合一乃圣人之道,可天下有几个圣人呢,芸芸众生恐怕多是想一套、说一套、做一套吧!
甫一进屋,各派的年轻弟子便齐刷刷地站起来,喊了声:“向盟主好!”
向天粗犷的脸上满是慈爱之色,拉过两个来问长问短,还试了其中一个小伙子的功夫,说武功比上次见面长进多了,让那小伙子激动不已。
无瑕和蝶舞也站了起来,向天的目光扫过三人,故意板起脸来对蝶舞道:“是蝶舞呀,有婆家了也不请你向伯伯吃喜酒?”
又转头对无瑕道:“这位姑娘就是玉夫人的侄女无瑕姑娘吧,你和你姑姑长得真像啊!睹物尚且思人,何况…唉,不提也罢,我们总都会有那么一天,令堂令姑不过是比我们早些日子罢了。”
无瑕、蝶舞诺诺,而何毅的心也放下来,虽然在春秋园听到了那么多的恶毒咒骂,可在议事堂里毕竟让何毅顺心了许多,向天、文公达都有意避开那个令何毅难堪的话题,而无瑕、蝶舞的脸色也由此轻松了许多。
向天的目光从无瑕、蝶舞那里移开,却转到了依旧蹲在椅子上正陶醉在酒乡里的孙二。
“二哥,你可想死我了!我还怕你不来呢!”向天脸上一阵激动,忙抢上前一步来到孙二面前,一把抱住了孙二。
“早知道你有这三十年的老烧刀子,你不请我我都得天天蹲在你家酒窖子里。”孙二嘻笑道。
看屋子里的众人都露出了迷惑的表情,似乎不清楚孙二的来历,向天便拉起了孙二道:“诸位好朋友,这位就是我向天打小一起长大的同乡好友,又是我向天救命恩人的孙二哥,人称太湖里的一条龙。”
屋子里的众人脸上都有些迷茫,那句“久仰”十成十地是给向天的面子。
而何毅则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日在太湖刘俊杰竟用江湖最尊贵的礼节“刀礼”来向他致敬,原来他和天龙帮竟有如此深厚的关系。
可孙二却笑道:“什么救命不救命的,不过是三岁的淘气蛋子一不小心掉进了小河沟里被个七岁娃子看见罢了,其实那河沟的水还没没脚面子呢。”
众人一时都大笑起来。孙二除了天龙帮的人之外,似乎并不认得满屋子里这些在江湖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却把目光投在了何毅身上,一举酒杯,招呼何毅到近前,笑道:“小朋友,你湖珠采的怎么样呀?”
向天眼中闪过一丝讶色,似乎没想到何毅与孙二相识,何毅笑道:“有二叔和陈二娘的指点,自然是收获颇丰了。”
“你这话可有毛病,二叔二娘的,小向还不得以为我偷娶媳妇啦!”孙二全然不像那日在太湖船上一般威严,诙谐地笑道。
“可二娘一家子真的都很惦记着您呐。”
“那娘们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孙二感慨了一句,又小声对何毅道:“她们娘几个也他妈的够骚!”
话音虽然低,可屋子里的人不少都是江湖一等一的人物,自然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清风、侯德云他们还好,李慕淑、练青霓几个女人眼中便多了几分鄙夷,只是碍于向天的面子不好发作。
向天哭笑不得地道:“二哥,你老毛病总也不改…”
孙二没和向天争辩,只是挠了挠头,推了向天一把,道:“好了好了,每次见到你都要讨伐我一番,也不想想我还能见你几回呀!别说了,我求求你,吉时快到了,你还是等着你姑爷给你磕头吧!”
正说话间,只听“咚”的一声炮响,接着一阵鼓乐如地动山摇般传了而来,而那声“吉时到”似乎是千百人同时喝出的一般,在震耳欲聋的鼓声中依然听得十分真切。
众人忙各自落坐,李慕淑和文公达坐了东西两侧的首席,清风因为是自己的徒儿大喜,倒占了半个主人身份,屈尊坐在了李慕淑的下首相陪,而侯德云则坐在了文公达的下首。
西侧李慕淑、清风之下,依次是木蝉、练青霓,孙二、公孙且,一个陌生的武将打扮的中年汉子和向天的弟弟向远;而东侧文公达、侯德云之下则是唐无痕、侯德云,何毅和张温玉,而最后一张长几上辰飞空的上首还空着一个位子。
向天自然是端坐在主位上,而向小天此刻也换了一套锦服站在了大门口,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意气风发,吸引了不少堂里堂外女孩子的目光。
无瑕、蝶舞自然坐在了何毅身后,也惹得不少别派年轻弟子偷眼观看。
何毅的目光转来转去停留在了霓裳身上,她静静地坐在了李慕淑的身后,目不斜视,只是脸上挂着淡泊而从容的微笑,相比之下,她旁边二道一俗的三个武当二代弟子却显得颇有些紧张,特别是那个俗家弟子,虽然面貌气质都是一时之选,可在霓裳面前,却似乎患得患失起来,想接近霓裳却心怀自卑,目光始终不敢落在她的身上。
“浣花溪到底想要干什么呢?”何毅心念电转,难道派一个人来参加向梦的婚礼还不足以表达浣花溪对天龙帮和武当的敬意吗?
这次行动究竟是谁的主意呢?是惜若情还是李慕淑?她们要向江湖传达什么信息呢?
当然,何毅心中明白,这里面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霓裳虽然没有完全接受向小天的追求,可毕竟与其关系密切,向梦大喜,霓裳没有理由不到场;而听无瑕说,练青霓与李慕淑交厚,练以向梦师父的名义邀请李慕淑,李也无法拒绝,浣花溪两大高手联袂到场,说起来不过是个巧合,并没有其他的含义,可江湖人会明白其中的关节吗?他们只能看到浣花溪与天龙帮把酒言欢,或许这就是天龙帮想要得到的结果吧!
一时真猜不透浣花溪的真实意图,而霓裳在何毅的注视下依旧只是凝望着自己的师叔和清风二人窃窃私语。
“她早该感受到我的目光了吧!”在满屋子的江湖高手里,真正能让何毅心有所畏的不过三五人而已,霓裳绝对是其中的一个,只是她似乎还并没有练成传说中的浣花溪最高心法心剑如一,否则,她的目光早该毫不犹豫地刺向何毅了吧!
只是何毅的思绪却被一声欢呼打断了。
“新人到!”
一对花绣球将新人连在一起,一头是两个眉清目秀的剑童引着一身吉服、头戴花帕头、容光焕发的官楠;另一头则是两个绝色女子搀着一身大红喜服、凤冠霞披的向梦,只是一头大红盖头遮去她娇憨容颜,身后四个侍女擎着宫扇灯笼,引着两对娇娆女子吹笛弄笙而来,极是喜气洋洋。
“张三娘也真敢使人啊!”
何毅一眼便认出了搀着向梦的正是苏素锦和刘亦妙,二人都穿着粉色水袖夹袄和儒裙,与往日的那一身素白截然不同,加上巧笑盈盈,越发娇艳得惊心动魄。
众人中虽然只有寥寥数人见过二人,可琴歌双绝大家几乎都听说过,当有人低低惊呼了一声她们的大名后,众人的目光都纷纷落在了二人身上,几乎夺去了新人的风采,也有人叹道,天龙帮好大的手笔呀!
何毅心中却倏地闪过一丝疑念:“练无双呢?这伴娘她做最合适不过了,怎么不见了她的踪影,难道她也出了什么不幸,遁入了空门不成?”
向小天伸出了胳膊,官楠微微一笑,从他腋下俯身而过,何毅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哥哥尚未娶妻,妹妹已经出嫁,官楠此举乃是僭越之礼,向家江湖人家,岂能明白这些道理,定是张三娘的指点,回头看无瑕、蝶舞,果然是一脸迷惑,便小声替她们解释。
张温玉笑道:“到底是解元公学识渊博,此等婚嫁之礼,连老朽都不清楚呢。”
“张先生家中兄弟姐妹不多吧?”何毅似无心地随口问道。
张温玉哈哈笑了两声,道:“老朽自幼而孤,至今仍是孤家寡人一个。”
何毅连忙说了声对不起,道:“白手起家,张先生真让人钦佩呀!”
张温玉笑了两声,不再言语。而此时一对新人已经走到了向天座前,双双跪下。夫妻交拜之后,官楠用一枝机杼潇洒地掀开了向梦的盖头。
靓妆眉沁绿,羞脸粉生红,开了脸的向梦散发着惊人的艳丽,几乎让她身旁的苏素锦、刘亦妙失去了颜色,怪不得宋三娘如此胆大,竟把孙苏二人做了扶持红花的绿叶。
就连官楠都看呆了,那只机杼在半空中停了良久,直到向梦含羞低低唤了一声“官郎”,他才回过神来,傻笑道:“妹妹,你…真好看。”
这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让向梦开心,她脸上顿时绽开了花似的笑容:“真便宜了官楠这小子!”何毅心中暗道,看主座上的向天心怀大畅,而清风也好像失去了绝世高手的沉静,那欣喜的模样彷佛就像是自己的儿子娶媳妇一般。
“这官楠不会是清风的私生子吧!”何毅心中嘀咕了一句。那边官楠和向梦已经开始给客人们敬酒,于是祝福的话语不绝于耳。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些祝福很容易让何毅产生了共鸣,何毅不由得回头望了蝶舞一眼,却正碰上二女的目光,那目光里也满是深深的情意,而刚进春秋园的那股紧张似乎已经不见了踪影。看到她们心结渐解,何毅也暗自舒了口气。
“真是佳偶天成呀!”张温玉喃喃自语道,也不知是赞官楠向梦,还是感慨何毅和无瑕、蝶舞。
只是在转头的一刹那,何毅就觉得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待他回转过身来的时候,那目光已然收了回去,再看屋子里的那几大高手,注意力似乎都在一对新人身上,就连嫌疑最重的霓裳此时也正含笑接过向梦递过来的一杯茶,一饮而尽。
半晌功夫,新人敬酒敬茶来到了何毅面前。官楠今日显然开心之极,见到何毅之后脸上依旧洋溢着笑容,听何毅道了恭喜,他口不择言地笑道:“同喜同喜。”
何毅心中暗笑,我和你同什么喜呀,难道你今天洞房要分我一杯羹不成?嘻嘻一笑,从苏素锦端着的盘子里拿起了一只酒杯。
向梦的目光却落在了蝶舞姐妹身上,那刻意保持的持重转眼换成了天真烂漫:“蝶妹妹、舞妹妹,总算见到你们了。上次去苏州,要不是官郎急着回来准备婚事,我就去参加你们的婚礼了。”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竟和蝶舞准备的贺礼一样,都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结。
“你们姐妹还真是心有灵犀呀!”何毅笑道,向梦显然是早有准备,看来她倒是十分珍惜和蝶舞之间的友谊。
小姐妹拉着手说起了悄悄话,倒把新郎官冷落在了一旁,何毅便问道:“官兄婚后的住处可都安顿好了吗?有没有需要小弟的地方?别的不敢说,小弟那儿找几个使唤丫头倒容易的很。”
官楠性情高傲,虽说因为是个孤儿,自己的师门又是道门,不方便婚嫁之事,婚礼才在春秋园举办,可他断不肯背上入赘的名声,武当又是江湖上有名的豪门,给他置办些地产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有劳毅少挂念,我家已经安置妥当了,至于丫鬟么…”他望了一眼向梦,笑道:“家里的事情我就交给梦儿了。”
“不许教坏我相公!”向梦听到何毅暧昧的笑声,瞪了何毅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