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搭在床边椅子上的外套里,手机不停地响动,钟杳从被子里探出胳膊,伸长了去摸索出声的来源。
拿起不断震动地手机,钟杳脑子还有些发懵,靠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才缓缓地接通了电话。
“钟哥?你终于接电话了,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就走了?我听老板说,你还是半夜走的?”
刘旺的声音在听筒那边传来,一连串问了好多问题,不等钟杳说什么,他又炮仗似的往外炸:“你听说了吗,昨晚山上发生了爆炸,警察来抓了好多人……等等,这事不会跟你有关系吧?”
钟杳精神清醒了两分,按了按眉心,“嗯”了一声:“昨晚有些急事。”
“哦哦,理解理解,”刘旺连连应声,已经开始在心里怀疑钟杳是什么便衣大佬了。
“还有事吗?”钟杳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地发胀,精神有些恹恹的,困。
“哦哦没事了,你在睡觉吗?”刘旺随口问了一句。
“嗯……”
“那你睡吧,我要去上班了,下次有空请你吃饭啊……”
那边挂断了电话,钟杳看了眼时间,居然是第二天的下午了,他睡了一整天?
怎么会这么久。
钟杳正拿着手机沉思的时候,外面听到声音的沈裕敲了敲门:“醒了?我能进来吗?”
“不能……”钟杳把手机一扔,靠在床上,懒洋洋地声调拖长了声音,像是在撒娇。
“哦,那我进来了,”门把手被按下,沈裕身上还穿着特别行动队的作战服,进来的时候裹挟着一阵寒风,他把一个鹅黄色的盒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在床边坐下,伸手去摸钟杳的额头。
“嗯?”钟杳目露疑惑:“为什么要摸我额头?”
沈裕睨他一眼,不咸不淡道:“可能有人昨天发烧,烧成一根木炭了吧。”
怪不得刚刚醒来觉得浑身都很疲软原来是发烧了。
钟杳用自己的手背贴了贴额头,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他似乎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会发烧?”
“是啊,”沈裕的语气凉嗖嗖的:“可能是有人半夜出门,不小心偶遇爆炸、失血过多、疲劳驾驶……吧。”
钟杳摸了摸耳垂,狡辩:“没有失血过多。”
“行,”沈裕伸长了手把桌子上的东西拿过来,不欲跟他争辩这些,问:“饿了吗?你昨晚昏睡了一天,没吃什么东西,还难受吗?”
“这里面是什么?”钟杳自我感觉良好,除了身体还有些疲倦、头有些胀外,一点高烧的迹象都看不出来了。
“奶油麻薯,”沈裕说:“不过你现在不能多吃,看在你可怜的份上,现在只能吃一个。”
小小一个麻薯,只有沈裕两个拇指肚大小,散发着迷人的香味,钟杳感觉肚子一阵空虚,突然好饿好饿。
“那我可以吃什么?”钟杳吃了一个小麻薯,饿了一天多的胃开始撒泼打滚,叫嚣着想吃更多东西。
“吃粥,”沈裕把剩下的麻薯装好,拎在手上:“现在起床吗?”
是该起来了,钟杳点点头,得寸进尺地问:“除了粥,还能吃别的吗?”
他不是很喜欢喝粥。
“比如?”
“比如麻辣烫……”
“做梦。”
钟杳:……
钟杳洗漱完出来的时候,沈裕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膝盖上趴着正在咬尾巴玩的橘子,黄嘉平和夜莺都不在,看沈裕的样子,应该也是刚刚从特别行动队赶回来。
“最近很忙?”钟杳接了杯凉水,屁股刚挨到沙发上,凉水就被无情的拿走,换成了一个橘黄色的小猫保温杯:“嗯?”
“我早就想说你了,”沈裕终于找到机会说一说他这个毛病:“夏天喝冰水也就算了,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打开窗户喝一口西北风都能肚子疼一天,你又是凉的又是冰的,能不生病吗?”
钟杳静静地听他念叨,打开保温杯,里面是生姜红糖水,尝了一口,又辣又甜,不好喝,他默默把杯子拧上,说:“热水要烧开的。”
沈裕:“???”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逆天的笑话,整张脸上都写满了“啊?”。脸上的表情比他知道钟杳不吃煎鸡蛋的时候还要精彩。
“不是?”沈裕转过来,看着钟杳,难以置信道:“所以,你就是单纯地不想烧水?”
钟杳靠在沙发背上,头发拢在耳后,跟沈裕膝盖上的橘子一模一样:“嗯。”
沈裕:“……”
沈裕:“真不会做饭,不是懒得做?”
钟杳沉默一瞬,诚实道:“懒得做,但也确实不会做。”
好吧,破案了,这人就是自己不想动手,甚至连热水壶都不想买一个。
看着沈裕复杂的表情,钟杳挑眉,说:“怎么,后悔了?”
他就是不想做,会也不想做,不喜欢做。
“那倒没有,”沈裕起身,看见被他抱在手里的保温杯,盖子已经拧上了:“我喜欢做就行了,还有,把这个喝了。”
钟杳的嘴巴里还有火辣辣的味道,他摇头:“辣。”
“你不是想吃麻辣烫吗?”沈裕勾唇一笑:“这个不辣吗?”
钟杳:……
钟杳放下杯子,俯身去捞橘子,橘子四脚朝天被举了起来,小脸上全是懵懂,然后钟杳就站起来,说:“好吧,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家……”
“啪——”
沈裕一掌抵在门上:“你今天别想出这个门,等着。”
说着,他进了厨房,在里面捣鼓了一阵,端出来了一盆汤。
是的,一盆。
那个盆看起来比钟杳的脑袋还大,散发着丝丝缕缕热气,钟杳的鼻子微微动了动,是鲫鱼汤。
“来,今晚喝完,”盆放下的时候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沈裕往他手里塞了个勺子:“开始吧。”
钟杳举着勺子,跟比自己脑袋还大的盆面面相觑:……
用盆子喝汤什么的,钟杳当然干不出来这种事,他起身去给自己拿了碗和汤勺,盛出来两碗,推给沈裕一碗,然后说:“不能喝太多,你妈妈没告诉你吗?”
当然告诉了,他这种大病初愈,不能喝太油腻的,安承樰写了好几张食谱,现在都被沈裕贴在了厨房的冰箱上,打算一顿换一样。
这一大锅鲫鱼汤当然不是全给钟杳喝的,其实还有没回家的夜莺和黄嘉平的份。
现在好了,等他们两个人回来,就可以喝剩的了。
清炖鲫鱼汤没什么味,沈裕只往里面撒了一点点盐,淡淡的,有股鱼肉特有的鲜美,很意外的,钟杳一连喝了两碗。
他本来没吃饭嘴里味道就淡,吃这个也刚刚好。
就连地上的橘子,也得到了一小碗鱼汤,吃得满脸都是。
沈裕看看沙发上的钟杳,又看看蹲在碗前面的橘子,好像啊,真的好像啊。
其实钟杳清醒过来之后已经没什么事了,手断了都长好了,何况区区发烧。但沈裕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恨不得把他当做月子里的媳妇儿一样伺候着。
钟杳过上了皇帝般的生活,就是家里的夜莺白眼翻得越来越频繁。
因为沈裕口中对猫毛过敏的夜莺多了一项任务,定期给橘子洗澡。
夜莺:……
橘子是只小母猫,趴在钟杳膝盖上的时候总是翻起肚皮,伸着爪子去勾钟杳的头发,看起来乖顺温柔地不得了。
夜莺只要把它往浴室里一放,就像是摸了老虎屁股一样,橘子开始上蹿下跳,把洗漱台上的杯子撞到一片,毛上的水通通甩了夜莺一身。
夜莺:……
谁的孩子谁养好不好?她还是个孩子呢!有没有人管管啊?
夜莺趁着沈裕做饭的时候,前去钟杳面前吹枕边风:“当初沈哥是不是说橘子他养来着?”
“你看看他,现在都会推卸责任了,把橘子带回来,却扔给我养,这是什么?这是不负责任!”
“他这种行为,跟生了孩子却连尿不湿都不愿意换的渣男老公有什么区别?”
“夜莺……”
沈裕举着菜刀阴森森站在门边,将夜莺的告状听了个十成十。
仗着沈裕在钟杳面前翻不起什么浪花,夜莺胆子逐渐大了起来,当面控诉:“你看看他,他还撒谎,我怎么不知道我对猫毛过敏?”
“他现在拿这种小事骗你,以后就敢在外面……”
“啪——”
夜莺后脑勺结结实实挨了一掌,沈裕举举手里的刀:“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让你流落街头。”
夜莺捂着脑袋,一头扎进钟杳的怀里:“哥呜呜呜,他打我,我自小没爹没妈,他还打我……”
钟杳蹙眉,用指责的目光看向沈裕:“你别欺负小孩。”
沈裕:……
沈裕咬牙。
沈裕回去做饭,把铲子抡地“哐哐”响。
夜莺从钟杳怀里抬起头来,狡黠地眨眨眼睛:“钟哥,组织里目前搜集到的所有玩家的基本信息已经发到你手机里了,你在想想,还有其他人吗?”
钟杳随意扫了两眼名单:“不在这上面,等会儿我列个名单,你们再找找看。”
“要不要去黑市问问?”
黑市说的就是隐藏在暗处不愿暴露身份的玩家进行联系的一个网址,里面是论坛形式,所有人在里面都是匿名的。
“暂时不用,”钟杳指指门外:“行了,先到这里吧。”
说着,他站起身来往外走:“我去看看某些人,别把自己气死了。”
在厨房一直竖着耳朵的沈裕:哼!
待在沈裕家里的这两天,钟杳通过他们调查到了目前为止所有登记在册的玩家名单,几乎都是熟人。
已知博士一定是在某个团体中承担重要戏份,个人技能是替身人偶的,也是个熟人。
她代号花雾,榜单第一百二十一名。
个人技能是制作替身人偶,人偶一旦制成,原主人可以通过喂养血液的方式加深人偶与主人的联系,从而做到言语举止分毫不差,甚至通感,完全就是第二个自己。
花雾其实没有什么名气,她吊在榜单的的最后一页上,人很低调,下副本时都用人偶来代替。
钟杳他们之所以会认识她,是因为在某个副本中,花雾试图偷取钟杳的人体组织,说白了,她想练一个钟杳的替身人偶出来。
这人很喜欢伪装成楚楚可怜的小白花,让人放松警惕的时候就会出手,得到的关于原主人的人体组织越多,替身人偶就越像本尊。
如果本尊“不小心”在提供人体组织的时候死掉了,人偶的控制权将会全权移交到花雾手里。
她靠着这个,背地里杀了不少玩家,将他们练成自己的专属人偶。
据说,她住的地方,从看门的到负责她起居的,全是人偶。
钟杳他们对花雾的了解就只有这么多,因为他们进入游戏的时间实在是不长,而花雾,据说已经在游戏里存在了十年之久。
在游戏里,同样有一群手段非常、恶贯满盈的玩家,这部分玩家有的出来后大张旗鼓宣扬被抓,更多的是隐藏在暗处,不知道在做什么。他们总结了这些人的特征,勉强找到了一些,但是更多的还是下落不明。
钟杳推测,会不会因为有些人在现实世界消失太久,家里人给办了死亡证明销户了。
饭刚吃到一半,沈裕的手机又响了,是杨景铄打来的。
杨景铄说:“沈队,赵南的嘴撬开了。”
这几天他们忙着审问赵南和那群搞非法研究的。
研究员只知道埋头做实验,拿着天价的酬劳,丝毫不在乎自己踏入了一条什么路。唯一知道一些消息的还是白胡子老头,他凭借自己的记忆画下了去过地下研所的两个玩家的面容。
至于赵南,他的嘴很严,似乎打定了在问出来什么之前他们不会对自己动手,死乞白赖地在监狱里待着,问他他就嚷嚷着叫律师。
关了三天,他们用了各种手段,沈裕差点冲进去上刑,被人拦下了。
赵南是个很关键的人,他是怎么联系上博士等人,要研究怪物与人类基因融合的药剂的?
以他的能耐,除非有人在这之间牵线搭桥,是谁呢?
一个海市首富不受宠的孙子辈,都能联系到博士,那其他人呢?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不想死和想获得超能力的人。
于是沈裕把他和之前在医院太平间抓到的那具活尸关在了一起,两人之间就隔着一道铁栏杆,活尸一伸手就能抓到缩在墙边的赵南。
这还没有一天,赵南就受不了了。
沈裕饭也不吃了,匆匆穿上外套就往外走,他一站起来,后面跟着三条尾巴:“吃你们的,我一会儿就回。”
杨景铄还在电话那边说话:“赵南说一定要见到你的人才肯说……”
“让他洗干净嘴等着,”沈裕咬着一张薄饼,说:“事儿精!他还许上愿了。”
钟杳把夜莺往前一推:“带她一起。”
沈裕瞧了瞧夜莺,又看看钟杳,然后取下挂在门后的羽绒服罩在夜莺脸上,把人夹在咯吱窝底下就往外冲:“知道了。”
夜莺破口大骂:“姓沈的你放我下来!!”
“没大没小……”
两个人的声音几瞬就消失在了楼道里,钟杳看看空了一半的家,招呼黄嘉平:“再吃点?”
黄嘉平:“哦,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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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裕去见了赵南后,赵南脸色十分憔悴,皮肤里面都透着青灰色,正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高强度审了这么久,还与活尸做邻居,精神能好到哪里去。
沈裕和夜莺进去后直接把执法记录仪关了(错误!!),不管耳麦里人怎么说话,他把麦取下放到桌子上,对着赵南抬了抬下巴:“有屁快放。”
赵南看着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为什么把我交给警方?我当初分明答应了你可以给你任何你想要的。”
沈裕踢过椅子坐下,就算坐着,他也比对面的赵南高出来一整个脑袋:“合着我还得谢谢你?需要我给你磕一个吗?”
赵南被他噎地无语了一下,一时不知道是先替自己默哀还是先骂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愣头青。
“五分钟,”沈裕竖起手掌:“说不出让我满意的,你就继续回去和活尸做朋友吧。”
赵南脸都绿了,让他回去继续和那个东西住在一起,还不如直接杀了他呢。
“哦对了,”沈裕又想起来什么,笑着对他说:“不用指望赵家人来救你了,他们都等着把你大卸八块呢,除了这里,去哪里都是死路一条。”
赵南也明白这一点,他做出的那些事触动了赵家的根本利益,本来想控制住赵老爷子,挟天子以令诸侯,把赵家的股份转移到自己手里,眼下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但凡走出警局一步,赵家人有的是手段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咬咬牙,赵南交代了到底是怎么联系上博士这群人,并搞非法实验的。
在他口中,是博士主动找到他的。
对方来寻求帮助,希望赵南提供资金支持,他可以帮赵南把赵老爷子做成一具只听命于赵南的傀儡。
赵南是什么人?他就是赵老爷子无数儿子之中一个的私生子而已,分家产这种事,压根就轮不到他。
但赵南又生来心比天高,不甘心自己一直居于人下,他野心勃勃,甚至连生母都能算计进去,连同那未出生的妹妹。
在他眼中,世间所有的一切,都该是他往上爬的垫脚石。
于是他答应了博士的合作,给他提供实验的地点,材料以及合作的研究员。
结果博士那个狗东西分明是利用他的资源白嫖研究,还……还给他那种药剂,当初就是冲着灭口去的,如果不是沈裕赶到,赵南被掏心也是早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