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为画中之灵,如若是吸收天地日月精华催生为灵,则是善。但她的降生却是被有心人用无数人的鲜血浇灌出来的。当她萌生神智的那一刻,她就杀了这幅画的主人,屠了一整个县城。
以画为载体,她最擅长的就是迷惑人的心智,将他们拖入画中,然后一点点吃掉他们。每吃掉一个人,她的实力就会更上一层,直到现在,她在游戏里再也没有碰到过对手。
面前这个很香的男人,算是第一个。
画卷被撕开的一瞬间,小女孩发出了凄厉地惨叫声,她身上的衣服开始褪色变成黄褐色,指甲猛地变长,她张开黑漆漆的大嘴,两只眼睛里流出来猩红的鲜血,把她整个人染得十分显眼:“给我死!”
钟杳回神后快速防守,同时掌心窜出一撮火焰落到碎成两片的画纸上,瞬间点燃起一片火光。
小女孩眼神怨毒地看了钟杳一眼,却转身扑向她的画,在熊熊火光中,她的背影义无反顾。
钟杳的傀线紧随其后,想要彻底将这两样东西扼杀在今日。面前一阵红光大盛,小女孩回身抬手抓住傀线,狠狠一扯,傀线勒进她的皮肉里,却没有流血。钟杳只觉得四肢一沉,仿佛坠上几个哑铃一般,他手臂上青筋暴起,抓着傀线往后拉,想把她拖回来。
她周身浓稠如墨的怨气猝然炸开,猛地朝着钟杳面门袭来,钟杳只得松手,一抬手就是一道雪亮的刀光。
“铛——”的一声,唐刀没入地面半截,尾部还在微微颤抖着,而原地已经没有了小女孩和画卷的身影。
钟杳抬着酸沉地四肢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碰了碰插在地上的唐刀,唐刀微微颤抖着,随后破碎成了一片虚影。
他叹了口气,复制品就是不经用。
不过他把那画灵的栖身之所烧了,她要么是躲起来疗伤,要么是回到游戏里,总之元气大伤后,再想出来耀武扬威就难了。
钟杳并不担心一个画灵能掀起什么浪花,这样的出头鸟不过是其他怪物的利用品,拿来探路探路的。没能直接将她杀掉也是钟杳的失误,他有些懊恼地出了小区。
钟杳从小区出来的时候,沈裕正靠在一边的保安亭上看着手机,嘴里咬着一根棒棒糖。
“受伤了?”沈裕一眼就看到了头发凌乱的钟杳,以及那双通红的手。
“没有,”钟杳吸了吸鼻子,说:“冻得。”
沈裕上手一摸,这人快赶上停尸间里的那些仁兄们了,两只手更是冻得像水萝卜一样,摸起来冰凉。
他敞开自己的领子,把钟杳的两只手放进自己的脖子上,冻得自己也打了个哆嗦。
“别闹,”钟杳把手往回抽:“一会儿就好了。”
“不行,”沈裕坚持:“多一会儿都不行。”
钟杳的两只手被他握着,顺着领子一路往里面滑,沈裕的身体跟火炉子似的,更别说钟杳两只手被冻得有些没有知觉了,此刻一伸进去,有种灼烧感:“烫。”
沈裕拿出来装模作样地吹了两下,又塞进去了:“你这样不行,我回去找找有没有手套……”
“用手套怎么打架?”
沈裕沉默了,然后看向小区里面:“那以后就不要一个人偷偷跑出来,就算不叫上我,夜莺、黄嘉平哪一个都行。”
“我给你留消息了,”钟杳说:“不是偷偷跑出来。”
“行,”沈裕拉着人往外走:“小怪物呢?跑了?”
“嗯。”
“哎呀,S级怪,一次杀不死很正常,下次我跟你一起,前后左右包抄,让她退无可退。”
钟杳被逗笑了一下,嗯了一声:“她受了重伤,短时间内掀不起什么风浪。”
时间已经不等人了。
等钟杳他们回到前方大部队驻扎基地的时候,夜莺和黄嘉平正在打包行李,让他们两个也快一些。
因为干扰器的高效运转,已经基本实现了调节缝隙附近磁场等变化,有效抑制其开合和扩大,因此每个缝隙附近留守一支队伍,每一个区域有一名战斗型玩家辅助,正好把沈裕他们空了出来。
沈将军单独约了除了钟杳和蝎子之外的所有人谈话,希望他们组队,单独探索缝隙、怪物和幕后之人的秘密。
这件事不好让大部队出场,一来是动静太大,二来大部队都是普通人,对于游戏、怪物之类的事情了解甚少,去了也是添乱。
再者,沈裕去了,钟杳一定会跟着,钟杳去了,蝎子还能自己在家闲着吗?
他们出发地匆忙,临走前只来得及见了沈将军一面。沈裕背着一个大包,回头的时候,看到沈修站在门外,寒风吹起他的衣摆,露出里面有些消瘦的身形。
不知不觉,他爹已经快六十岁了。
沈裕转身,迎着呼啸的寒风往前走,北风扇在脸上生疼,他赶紧弯腰坐进了车里。
一共两辆车,黄嘉平开一辆载着蝎子和夜莺,沈裕开一辆载着钟杳。
车轱辘碾起地上的黄土,扬了半边天空。
他们的离去其实很少人知道,大家实在是太忙了,忙着守着缝隙,忙着给幸存的百姓送上过冬的粮食。
一辆辆车不间断地来来回回,所以钟杳他们的车混迹在里面,没有人发现。
车一路往南开,车里的语音通话一直连着,蝎子正在从塔罗师那里问情报。
车的后备箱里除了有一些生存用品外,还有很多成品干扰器,如果在外面发现了野生缝隙,就要上报后等待军方的人来接手。
钟杳在干扰器研究成功后就留下了大量的材料供容教授她们使用,容教授问他材料来源,他还是没有说。
钟杳将博士的自画像交给了塔罗师,拜托他找人,如今不负众望,已经找到了他们的踪迹。
最近,博士带着好几个人在隔壁市的自然公园附近出现过,不知道在做什么。
一路上油门踩到底,钟杳都能看出来沈裕在憋着一口气,要是博士正面撞到他的脸上,沈裕可能会直接上去生吃了他。
开进京市的时候,他们发现这里的情况比海市要严重一些,干扰器也是刚刚用上,因为资源有限,先在那些开的比较大的缝隙周围布置上了。而这样的缝隙,天上还有成百上千个,容教授她们的压力确实很大。
车上,钟杳盯着手里的仪器,这是出发前容教授给他的,说是刚研发出来的产品,结合了缝隙周围的能量波动做出来的一个预测机器,如果附近有类似缝隙的能量波动,预测机器就会闪烁红光。
这一路上预测器闪了好几次,他们下车查看发现都是一些悄无声息出现的缝隙。
蝎子干脆利落地杀掉一只怪物,朝着钟杳的方向挤了挤眼睛:“小玫瑰,你今天状态不行啊,怎么比我少杀了两只?”
沈裕翻了个白眼:“你还比他多活了两年呢,怎么,你要把怪物的耳朵割下来当战功吗?”
蝎子是所有人里唯一免疫沈裕阴阳怪气的人,因为她本来就不正常,听了沈裕的话后,甚至颇有兴致地考虑起来了这个可能性:“要是我带回去的耳朵多,沈将军会封我个什么官做做?”
沈裕:“封你为割耳大将军。”
夜莺笑倒在黄嘉平背上,笑得直打嗝。
钟杳看着他们打闹、吵嘴,也露出了一抹微笑。
然后把微微发抖的左手塞进了口袋里。
刚刚杀了很多怪物,钟杳身上还出了一些汗,他不冷,也没有冻得发抖,脸色甚至还有些红润。
蝎子倒也开得起玩笑,无所谓道:“割耳大将军?也行,我不挑。”
说着,她路过钟杳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还以为这次出来,又能见到一只病美人呢。”
沈裕鬼魅一样在钟杳另一边冒出来,“啪”一下拍掉了蝎子的手:“管好你的手,是你对象吗你就拍?再说了,我们家杳杳可是这个世界上最身强体健的男人……”
蝎子终于被恶心到了,翻着白眼走了。
钟杳抬起右手抹掉了沈裕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溅上去的血渍,说:“累吗?”
沈裕一下子就瘫在钟杳的右半边身子上不动了,吭吭唧唧地嚷着自己“腿也酸”“腰也疼”,总之就是哪哪都不得劲。
一边的夜莺正在拆一袋压缩饼干,听着听着白眼就不受控制地翻了起来:“你还腰酸腿疼?壮得跟头牛似的,脖子上套上磨盘还能再绕着我钟哥拉八百圈的磨呢。”
沈裕大声哼唧:“哎呀,长天硌得我手疼。”
钟杳听见他们斗嘴,觉得心情就很好,大家这样鲜活的、快乐的聚集在一起,就很好。他抓起沈裕的手,轻轻摸了两下:“还疼吗?”
夜莺咬着压缩饼干钻进车里找蝎子去了。
黄嘉平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偷偷摸摸拿出了手机,还是偷拍正在表演“手疼”“我来吹吹”戏码的小情侣。
“咔嚓”一声快门,黄嘉平正好拍下了钟杳半阖着眼睛,托起沈裕的手,沈裕脸上哪有半分疲倦,分明“布灵布灵”地闪烁着亢奋的光。
夕阳从二人背后经过,上下万千余晖,金黄色的云一条条铺在身后,像一汪金色的湖水。
“拍照片?”夜莺一下子从车里伸出头来:“我也要。”
蝎子打开车门,不知道从哪里捣鼓出来一个自拍杆,说:“来都来了。”
是啊,这是一个无解的魔咒,只要有人念出“来都来了”这四字魔咒,那么所有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去做一件事情。
来都来了。
五人背靠在车上,站在中间的夜莺笑着举起自拍杆,夕阳还剩下一个蛋黄挂在帷幕之间,她大叫一声。
“三、二、一……茄子!”
照片里,虽然每个人身上各有各的狼狈,脸上还有掩饰不住的疲倦,但是每个人都是笑着的,一双双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那样的耀眼,令人难以直视。
嘿,我们是去拯救世界的哎。
车并没有在原地停留很久,入夜之后会很冷,他们要先找到临时住所,并且寻找一些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