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夜司的牢房之中。
顾恒作为乾皇亲派的人员,他在此案中权利最大。
当初受鞭的审讯室中,薛雅被吊着,两根铁链贯穿琵琶骨。
“说吧,你们到底用这种手段控制了多少人?”
薛雅抬起美眸:
“你们不是查到了账册了吗?还要我多说什么?”
“兵部营缮清吏司员外郎吴兴记得吗?”顾恒一边翻看着手中账册,一边问道。
“记得,那个傻子我当然记得!”
顾恒点了点头,轻笑一声:“你说人家是傻子,你就不是傻子了?”
“赌坊是平江薛家开的,但我们没在赌坊里找到任何能证明这一点的东西。”
“你自己就没发觉这一点?”
薛雅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
“我是半年前才来的京,这些我并不知道!”
“恩,像薛家的作风!”顾恒点头,也没什么好审问的,账册已经说明了一切:“还有什么想交代的吗?”
薛雅吞吞吐吐道:“我自己,能证明薛家参与其中了吗?”
“你说呢?自己的身份还要我帮你阐述一遍吗?”
“我来京师只是为了避祸,主家让我嫁给一个残废,我不愿才选择来京,赌馆跟我没关系!”
“你拒绝本家安排的时候就应该明白,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薛雅面如死灰。
若果薛雅是本家出身,哪怕是旁系,薛家都会把她供着,甚至为了她的天赋会给她选一个优秀的族中青年。
可惜她不是。
顾恒走到门口回头忽的问道:
“是你指使郭常志杀我的吗?”
“郭常志?”薛雅死灰的脸上浮现茫然之色。
顾恒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吩咐道:
“看管好她,别搞出什么意外!”
“是!”
......
玄夜司阁楼上,顾恒依着栏杆望向繁华的京师。
他不认为薛雅会骗他,那么指使郭常志的是背后的薛家吗?
可为什么这个薛家会对他动手?
而且有个很大问题丝毫没人发觉:平江薛家很有钱,超级有钱。
这种世家为什么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赚钱?
一旦被发现,就算罪名按不到他们头上,但朝廷百官和百人的口诛笔伐一定是少不了的!
顾恒的目光深邃,仿佛要看透繁华京师的本质。
远处,那座巍峨的皇宫如同拔地而起的山脉。
“北边兵紧,户部早已入不敷出,而乾皇为了修道,网罗天下奇珍,这钱哪里来的?”
顾恒的语气低如蚊蝇,眼中的迷惘消失,一切的真相出现在他面前。
这个时候能为乾皇输送利益的,顾恒只想到一个人——他的便宜老子顾靖文。
“薛家和武国公还能联手?”顾恒只是想了片刻就笑了起来:“这两家倒是臭味相投,没什么不可能的。而我,这个横在两家之间眼中钉肉中刺就显得十分唐突,杀我也变成了情理之中!”
“但这不像是顾靖文的作风,他会对乾皇忠诚?会乖乖送钱上去?恐怕他既是个中间人,又是参与者!两头吃,谁也不得罪?”
忽的,他想到了牵扯出一切的吴兴案。
“大朝会上有人推出吴兴案并不是想简单的治罪吴兴,而是给乾皇一个借口,直接点说是两家想要乾皇给他们一个借口去动吴家!”
“不过,乾皇让我去调查,意思很明显,他没答应两家的要求!”
“根本上就是两家与乾皇的博弈吗?”
“不过吴家有什么东西是两家想要,但乾皇有不想给的?或者说很难给的?”
顾恒头脑风暴,秦胖子说过的一句话突然引起了顾恒的注意——吴兴出自淮南吴家,控制整个淮河水域。
“漕运!吴家家主一直兼任淮河漕运总督,几乎是世袭的官职!”
顾恒低声喃喃道。
“不管是薛家还是秦家,只要是淮河向南的世家几乎避不开淮河漕运!”
顾恒正身,只觉得朝廷内部的风谲云诡远超江湖上的舞枪弄剑。
若是乾皇真的答应两家的要求,淮河之上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的性命葬送于此。
忽的,一司吏冲了上来喊道:
“顾大人,下面有位公公找你!”
顾恒回过神来,匆匆下楼。
“顾大人,陛下要见你!”
这次来的太监和上次的是同一位,顾恒心念电转,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银票,连同大理寺玉佩一同塞给太监。
“公公,能否透露陛下找我何事?”
太监看了一眼银票,笑了笑:“案子的事!”
顾恒豁然,当然他给银票也不只是打听一下乾皇找他什么事,更多的是不想得罪这位太监而已。
路上,顾恒心中是忐忑的,毕竟他把乾皇的钱袋子给弄没了,这算不算是他的锅?
不过两家似乎在吴兴案上已经闹掰了。
顾靖文继续他作为忠臣的戏份,但薛家大概率是不会在给乾皇送钱了。
所以这事不是他的锅!
穿过玉华门,直奔皇宫深处。
乾清宫宫中,乾皇端坐主位,看着手上内阁送来的奏折。
“陛下,顾恒到了!”
“叫进来!”
顾恒心中忐忑的踏入乾清宫,迈过门槛低着头一路小跑道乾皇面前。
忽的,作揖大礼,用整个乾清宫都能听到声音大声吼道:
“臣,顾恒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一副狗腿子十足的模样。
乾皇一愣,连手上的奏折落地都没注意,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么参见自己,旋即又笑道:
“你小子,太过了!”
“起身吧!”
此时顾恒才敢抬头,看向这位威名赫赫的中兴之主。
剑眉斜飞入鬓,不怒自威。高挺的鼻梁下,线条坚毅。面部轮廓如刀刻般分明,肤色略呈古铜。
若不是已生白发,根本看不出乾皇半只脚已经踏进坟墓了。
“不知陛下找微臣何事?”
乾皇抬手,将手上的毛笔放到一边:
“吴兴案的卷宗朕看过了,你觉得钱还能找的回来吗?”
低着头的顾恒心中打鼓,乾皇这意思是还不打算让事儿这么翻篇?
“陛下,这钱恐怕早就到薛家口袋里了......”
“你有办法从他们口袋中掏出来吗?”
乾皇慵懒的倚靠在木椅上,笑呵呵的盯着顾恒。
顾恒想了会:“臣还真有一招!”
“吴兴案已经查清楚,陛下完全可以将罪恶全部推给薛家,给吴家找个借口多收点过路费......”
顾恒的意思很明显,既然是乾皇给吴家找的借口,那么多收的钱乾皇自然有一份。
“不过,朕手里并没有直接指控薛家的证据。”
“可以不从这件事儿上找......薛家手底下那么多人不可能都是干干净净,总有法子的!”
乾皇笑指着顾恒道:
“奸佞小人!”
“臣向来秉性纯良,是为陛下出谋划策的忠臣!陛下明鉴!”
顾恒拱手作揖,腰弯的老低。
“哈哈哈!恩,你下去吧!”
乾皇见状放声大笑。
顾恒没退,犹豫片刻请求道:
“臣有一事恳请陛下答应!”
“说。”乾皇刚刚低下去的头又抬了起来。
“此案中为薛家背锅的女子希望陛下允许我收入麾下!”
乾皇想了想:“因为美貌,还是因为私盐案?”
“臣不敢欺瞒陛下,都有!”
“恩,只要你控制的住,人就给你吧!”
“谢陛下!”
顾恒走远,乾皇一边低头批阅奏折,一边对侍候在旁的王康问道:
“你觉得他猜出了几分?”
“七八成是有的!应该没猜到武国公也参与其中!”
乾皇手中的笔一顿,脸色没有先前的谦和,一股皇者霸道油然而生:
“顾靖文是忠心,但他的野心太大,想坐勋贵之首又没有太大的功勋,真让他在朝廷内呼风唤雨,在外征战的将士要如何看朕?”
“通知下去,撤销顾悦龙虎营千人统领的位置。顾恒破吴兴案有功升任京师府宣州玄夜司千户,官随境升!”
顾悦,武国公顾靖文的大儿子。
而官随境升的意思是顾恒破后天就身为宣州指挥佥事,后天后期就位为指挥同知,直到地方最高的镇抚使!
王康从小便是乾皇的伴伴,有些事儿他还是开的了口的:
“陛下,以顾恒的实力下到地方,恐怕有些危险!”
乾皇知晓王康说的危险不是妖魔,而是暗杀。
他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
“他不是用的苗刀吗?将我内库中的平远侯送到苗刀赐给他,这样他们还敢动手的话......”
乾皇冷哼一声,杀机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