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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破铁鞋,萧茂可算是能够基本确定那帮凝国人如今的据点,他加快脚步,朝家里赶去。他无法确认那帮凝国人会否因他而迅速转移,既然如此,他所要做的就是越快越好,在凝国人反应过来之前采取措施。

但这一棒要该怎么打呢?萧茂一边赶着路,一边将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而每当有路人从他身边经过时,为了避免自己的真实身份会被撞破,招致众人围攻,他都会小心翼翼地避开,低着脑袋快步走过去,但这一次他遭遇的路人却是卫广与香兰。

卫广与香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巡查着,看看能不能找到有关安仕黎的任何蛛丝马迹。偏僻的居民区,无疑是他们绕不开的搜查重地,经历一番探寻,他们还是没有发现用得上的线索,但他们却撞见了鬼鬼祟祟的萧茂。

萧茂一出现在卫广视野里时,他便吸引了卫广的注意力。好家伙,一个身长七尺多的汉子,却把腰弯成一道阙月,恨不得缩在一块,你没诡那谁还有诡?卫广认认真真地打量起了萧茂,而萧茂看见有人正打量着自己,心中七上八下,生怕是对方看出自己真实身份后要来痛打自己。他的头都快埋到地里去了,脚步也匆匆忙忙,像是有什么人在身后追赶。

卫广见萧茂这一阵跟做贼心虚一模一样的反应,终于是按捺不住怀疑。他迈开步伐,大步走向萧茂,萧茂心头倏忽一紧,他决定撒丫子就跑,现在他手里掌握了影响大昭国命的重要消息,怎么能留在这里和所谓的爱国者周旋?

卫广见萧茂逃跑,基本可以确定此人身上必然有大问题。他一个箭步就冲到了萧茂身前,萧茂试图绕开,但香兰又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朝卫广急切地呼喊道:

“卫大哥!我抓住他了!”

卫广冲上前来用力掐住萧茂的脖子,萧茂猝不及防,让卫广按倒在了地上。

萧茂都傻眼了,没想到这次遇到的居然是下手这么狠的,自己真是倒了大霉了。卫广怒目圆睁,瞪着萧茂,朝对方低吼道:

“你是什么人?我家公子被绑跟你有没有关系?”

听了这些问题,萧茂都傻眼了,他满眼不可思议地看向卫广,急忙解释道:

“什……啥?什么绑架?我不知道啊!”

卫广的手臂更加用力,强烈的窒息感死死缠绕住萧茂的脖颈,似乎自己的脖子已然处于断裂的边缘。

卫广再次吼道:

“回答我!你若不是心中有鬼,何故鬼鬼祟祟?再不说,我现在便拧断你的脖子。”

萧茂这次正急眼了,对方在说些什么?他是真的不知道啊!可此时他的辩驳都化作了纸一般的苍白,于缓解他当下所遭之困境没有一丝一毫帮助,他急中生智,连忙向卫广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让我说!”

卫广虎口般的手终于是松开了,萧茂得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卫广冷冷注视着他,催促道:

“废话少说!快交代!”

萧茂缓过来后,向卫广交代原委。

“这位壮士!实不相瞒,在下之所以会鬼鬼祟祟地来到此处,是因在下正在寻找一帮来自凝国的间者,这帮人狡猾奸诈,手段阴险,贵公子遭到绑架,极有可能与他们有关!”

萧茂的心正激烈地砰砰跳着。其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有人被绑架和潜伏在京师的凝国间者是怎么牵扯到一块了,但为了从眼前这名满脸络腮胡的凶恶大汉手中逃出,他也只有用这一道权宜之计,以求能搪塞过去。

萧茂的话使卫广豁然开朗,这里头居然还有凝国间者的事情?对啊!以蒋羽在京城内的手眼通天尚且找寻不到任何线索,这只能说明对方多半不会是什么地痞流氓小喽喽,而是树大根深的庞大势力,眼下就只有这突然冒出来的凝国间者符合这一条件。安仕黎的被绑,说不定就与这帮凝国间者存在联系。

卫广继续向萧茂询问道:

“找到了吗?快带我去!”

萧茂先是一愣,随即连忙解释道:

“这位壮士,我的确找到了这帮凝国间者的藏身之所,但此事必须小心行事啊!”

萧茂说完,一旁的香兰便脱口而出。

“既然找到了凝国人的间者,那快去报告官府啊!让官府来处理……”

卫广眉头紧皱,并没有说什么,而萧茂摇了摇头道:

“官府并不可靠,贸然禀告,只有可能打草惊蛇,让凝国间者提前做好准备。即便官府真的派人去搜查,一无证据,二无上层诏令,官府怎么可能因为他们是凝国人就对其施行抓捕?不!不能这样,狡兔三窟,我们一次都不能失手。”

卫广拔出锋利的马刀,冷冷道:

“我知道官府靠不住,那靠我们自己就是了,凝国狗贼,爷爷我找他们报仇来了!”

萧茂长叹一声,再次向卫广劝说道:

“壮士啊!不要这么冲动,我问你,他们要是有一群人,你就是好虎也难架群狼啊!如果人真的是他们绑的,他们把刀往人质脖子上一架,让你投降你还不是只有乖乖投降?”

卫广收起马刀,很是不耐烦地瞪了萧茂一眼,道:

“这不行那不行,你倒是说说什么能行。”

萧茂一时无语,直到他的脑中灵光一闪,急忙对卫广两人说道:

“有了!我有一个办法,能让这些凝国人投鼠忌器、不敢妄动。届时,一定能为阁下解救人质创造机会。”

“快说!”

萧茂起身拉住卫广的手,殷切地向卫广说道:

“实不相瞒,此事,我有七成之把握,可就是…有些危险,壮士武艺精湛,还请壮士能护卫左右。”

卫广打量着满面恳求的萧茂,眼下此人与此人的消息是自己唯一掌握的线索,不管如何,死马当活马医吧!

卫广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

名士居是京城内最负盛名的茶楼,其闻名京城的好茶道自是一大原因,但更主要的原因,这里还是京城文人们吟风弄月以及讨论学问、抡材争辩的绝佳场所。

每天,都有数不胜数的文人们相聚在这名士居里,上议国政之得失,下论学问之有无。名士居什么时候宣布打烊,里头的争辩便什么时候平息,日日皆是如此,今天一样不例外。

名士居内,一群文人们正在吟诵着诗文,有些是前人之佳作,有些则是他们一时兴起之所作。一大群人你来我往,兴致勃发,欢欢喜喜,不亦乐乎!

“哈哈哈哈……高兄好文采,此诗,真可谓是景美、人美,情更美,巧夺天工,浑然天成,小弟自愧不如啊!”

“哪里哪里!私以为还是苏兄的词更值得大赞,大气磅礴,气势恢弘,我辈之楷模也!堂堂大昭男儿,就应有如苏兄一般的盖世气魄才是,来来来!苏兄饮茶,让小弟敬你一杯。”

“高兄过誉矣!苏某不过是拾前人牙慧罢了,岂敢妄自尊大?我大昭文采斐然之先辈不可胜计矣!你我晚辈,与之相比,才不过微末,学不过一毫,当潜心治学,再接再厉,以馈前人之恩惠呀!”

“说的好!说的好!还得是苏兄,这般广阔之胸襟,谦卑之气度,可谓是词如其人也!哈哈哈哈……我辈当以苏兄为鉴。”

这帮文人们互相捧着对方,空气中只流淌着愉悦,察觉不到一点不和谐的杂质。谁也不好意思驳了对方的面子,谁都知道捧对方就是在捧着自己,大家就共同沉沦在这份无与伦比的和谐中来,兴高采烈,精神焕发。

直到一旁一名独自饮茶的士人拍案而起,以嘲讽的目光瞪着这群文人,朗声笑道:

“哈哈哈哈……一帮浅薄无知又自以为是之辈,当真是滑稽可笑!哼!不过是些无病呻吟,庸俗卖弄之词句,竟也引得你们如此之夸奖,还张口闭口都是前人,大昭的先辈怕是要辈尔等气活过来!”

那个士人操着一口很是夸张凝国口音,凡是和凝国商贩亦或其它凝国人打过交代的昭人几乎都能一下子轻易听出来。

另一名士人出言讥讽道:

“不知尔为何人,又有何高见?”

那个操着凝国口音的士人发出哈哈大笑,瞥了一眼另外的那名士人,在大厅中央高声喊道:

“听好了!昭人士子们!我乃是从大凝远道而来的士子,原本以为昭廷京师之士子必有什么惊天动地之高论,不料却是这么些随处可见的迂腐之物,当真可笑!当真可笑!大昭之文坛衰落到了这一地步吗?我大凝胜尔等远矣!”

凝国士子的大声叫喊不但吸引了几乎全大厅的昭人士子的瞩目,还成功激发了众怒。众人投向这名凝国士子的目光,就仿佛一把把尖锐的利刃。

其中一名昭人士子怒不可遏,指着这名凝国士子的鼻子叫骂道:

“凝国狗!世人皆知凝狗最是无信无义之辈,我大昭不将尔等讨伐,尔等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到我大昭来大放厥词,真是岂有此理!当我大昭士人没有血性吗?”

那名凝国士子捧腹大笑着,扫了一眼刚刚说话的这名昭人士子,讥讽道:

“哈哈哈呵呵呵呵……有没有血性,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贵国文人所作之物,皆是言之无物的废物!这便是尔等文人之习惯吗?还能引得贵国其它士子的称赞?告诉你们,这等下流文章,放在我大凝,狗都嫌弃!”

“你……”

凝国士子说罢,那昭人士子抡起拳头就要打向他,他刚一出手,凝国士子身旁的一名彪形大汉就挡住了对方。凝国士子见此情形哈哈大笑,说道:

“哈哈哈哈哈……昭人士子原来就这点气度吗?说不过就动手是吧?这么有胆子动手,这么在边界时也不见尔等如此能动手?”

凝国士子进一步激发了众怒,一众大昭士子的怒火铺天盖地,茶楼内部俨然成为了一座蒸笼。他们想要冲上来把那凝国士子撕成粉碎,可他身旁的那名彪形大汉气势惊人、凶神恶煞,竟令众人一时不敢妄动。

其中一个昭人士子暂且维持了体面与镇定,微笑地朝凝国士子说道:

“好好好!这位凝国的公子既然把我大昭文学贬低得一无是处,想必一定身怀佳作吧?我等洗耳恭听。”

“哼!好!尔等便听好了!让尔等见识见识我大凝的壮阔之文风,给尔等昭人开开眼界。”

凝国士子丝毫不迟疑,如同早有准备一般,那名昭人士子一说完,他便酝酿了起来。

只见那凝国士子开口吟诵道:

“结束浮云骏,翩翩出从戎。且凭王子怒,复倚将军雄。

万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风。日轮驻霜戈,月魄悬琱弓。

阙海阵云匝,燕山兵气冲。战酣太白高,战罢旄头空。

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画图名臣阁,入朝明王宫。

大笑向文士:一经何足穷!古人昧此道,往往成老翁。”

此诗一出,满座昭人士子无不默然。此诗语言明快、格调高昂,气势磅礴、意蕴深长。手法大气豪壮,宏大辽阔之势尽显,小家作派之辈,纵是拍马也难及!满座不识兵戈之士人,便更是不及。

凝国士子嗤笑不已地扫视众人,道:

“哼!此诗作于我大凝的‘荣光时代’,彼时我大凝开拓进取,辟土无数,此诗便是一名随凝军征战的凝国士子所作(高适:没错,爷投凝国了),而尔等昭人却在我大凝的‘荣光时代’时被打得仓皇败退,脊梁已断,尔等何以还能作出这般大气磅礴之诗来?唯独剩下,一腔悲苦哀怨罢了!先前的大昭士子切身经历此等苦痛,其之哀婉,足以称为言之有物,动人传神,到了尔等这代,便只知作无病之呻吟,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真是贻笑大方!”

昭人士子的怒火翻涌着,凝国士子口中说的,恰恰是昭人们最不便言说的痛,那就是自己分明被称为天朝上国,结果让周边国家暴打了个遍,领土几乎剩下全盛时期的一半。自己高贵了这么多年,结果一向被自己看不起的凝国人踩到了自己头顶上,这简直令他羞恼炸了。

众人不再顾得了那么多,连这首诗并非凝国士子原创这一点也来不及攻击,此刻脑子都只剩下一个想法——狠狠修理这凝国狗一顿。

而再将在场昭人士子都羞辱一遍后,凝国士子准备拍屁股走人了,走人之前,他向一众昭人士子挑衅道:

“天色已晚,我无意奉陪,尔等若是不服,我便将我的住址告诉尔等,明日,尔等来挑战便是!”

凝国士子将住址告诉给了一众凝国士子,而他所报的住址不是别处,正是叶绫一行人如今的住处。其间,不少昭人士子想要冲上来教训凝国士子,可都被那看上去凶恶无比的彪形大汉拦了下去,而凝国士子显然很有眼力劲,迅速带着彪形大汉离开名士居,走到门口时,凝国士子特意回头,再次朝一众凝国士子发起挑衅。

“有种,明日便来我府上,不来,哼!便是承认尔等昭人不如我大凝!”

说罢,凝国士子扬长而去,而楼内昭人彻底炸开了锅。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我等昭人,居然纵容这个凝人到我等的地盘上撒野,我大昭立国百年,又何时受过如今日之耻辱啊?我等如不狠狠讨回,岂非让那帮凝狗看扁了我等?诸君!是可忍孰不可忍啊!此人都挑衅到了这份上,我等明日必须攻到其府上,迫此卑鄙小人向我大昭谢罪!”

“绝不放过凝狗!”

“绝不放过凝狗!”

“跟天杀的凝狗拼了,绝不能让这帮凝狗猖狂下去!”

茶楼内,黄昏下,士人们无不是义愤填膺,群情激奋,不似文人之呼号,倒似兵士之呐喊,其之盛况可谓空前,无需多言,一场铺天盖地的狂风暴雨势必在所难免,而这场暴风雨所要席卷的目标,正是叶绫一行人的住处。而叶绫一行人尚处在浑然不觉之中。

没错,那名凝国士子并非真正的凝国人,而是乔装打扮后的萧茂,刚刚的这招祸水东引,便是他用来对付凝国人计策。他选定了名士居这一士子云集、最负盛名之地,故意学着十分夸张的凝国口音说话,并向一众昭人士子大放厥词、大加挑衅,果然挑起了一众昭人士子的愤恨,最后,自己再把自己探查到的叶绫一行人的住处地址告诉给这些士子,这些士子安能不对叶绫一行人的住处发动猛烈之进攻?

等庞大且愤怒的士人团体展开对凝国人府邸的围攻,萧茂的目的也就达成了。倘若那些凝人真的是间者,隐秘行事将是其必不可少的,如果他们门前有一大堆士人叫骂围堵,哪还有隐秘行事的空间?不管他们现在正执行什么密谋,都会变得束手束脚。而这场持续已久的追逐,萧茂将能迎来领先,凝国人的被动,即是他的主动。

只不过萧茂必须坦白的是,他的计划是以遏制凝国人的秘密行动为首要目标,他不能保证凝国人会是那个绑架犯,也很难说自己的这条计划真的能对解救人质有所帮助,他只是……不想看到更大的损失出现。

萧茂的脸上闪过一抹歉意。

他看向卫广,幸好这位壮汉足够凶猛能打,不然自己根本就走不出茶楼的门,那些士子早把他乱拳打成肉酱了。

萧茂与卫广走了一阵,遇见了等候他们许久的香兰,香兰一见他二人就高兴地叫道:

“你们终于出来了!有效果了吗?我们能去救公子了吗?”

卫广回味着刚刚那一番凶险的场景,啧啧道:

“嗯,效果拔群。”

萧茂的脸上流露了些许为难的神色,他连忙用笑意驱散这份为难,对满心期待的香兰说道:

“放心吧!明天我们静观其变,伺机救人。”

“太好了!”

香兰露出灿烂的笑容。

萧茂见天色将晚,便对两人询问道:

“天色不早了,两位先回去吧!明日我们再约个时间见面?”

一听这话,卫广面露难色,回蒋羽府上,他实在觉得不稳妥,但不回蒋羽那,他们就无处可去了。卫广看向一旁香兰的目光有些不忍,于是他向萧茂低头拱手道:

“这位先生,很抱歉在下先前不慎误伤了您,能否让这位姑娘在您府上暂居一夜?”

萧茂与香兰同时以疑惑的目光看向了卫广。

萧茂大概明白怎么一回事,他带着和煦笑意,对卫广说道:

“无妨!刚才若无壮士护卫,萧某又岂能站着走出名士居的门?两位今晚若无居处,在下的府邸可让两位暂住一夜。”

“多谢先生!”

卫广忙向萧茂道谢,萧茂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好了!天色已晚,两位随我回府吧!”

黄昏仅剩的光芒也伴随着夕阳的远去而远去,白天的沉寂,使夜的幕布普覆着一切。畏惧阳光的种种,都能凭赖着黑夜羽翼的庇护活动在这人世上,白昼难以捕捉到他们的踪迹,黑夜是他们最好的巢穴,他们将深深隐匿于夜色之中,窥伺着一成不变的人间。

白深收到了蒋羽发来的密信,并陷入深深思索之中。

当安仕黎来招揽自己时,他本以为自己上的一条蒸蒸日上的宝船,结果自己刚一把腿迈上去,这船居然就漏水了?他做梦都想不到前不久还活蹦乱跳的安仕黎一下子就人间蒸发了。自己和蒋羽暗中寻访,结果却是一无所获,他甚至都开始以为自己该不会是上了套了。

直到现在,蒋羽终于派人将最新消息呈报给了自己。但这份消息似乎是嫌他心头还不够堵得慌,又给他添堵来了。好消息是,安仕黎有下落了,他们的密谋还没有泄露,坏消息是,安仕黎现在在凝国人手里,想要救人并且不被告发,交十万两白银。

白深快吐血了,他现在真是有一股想要跳船的冲动,不过在此之前,他其实已经让蒋羽摆了一道。蒋羽比自己先一步知道安仕黎失踪的消息,但对方没有说明,而是先派人和自己交涉,让自己写一封宣誓加入蒋羽团队的信件,自己没有想那么多,不光写了,还在信中附加了让自己大女儿可以嫁给信王这一条件,并得到蒋羽所派之人的保证。白深虽觉得此举有些多此一举,可还是乖乖照办,毕竟自己也是第一次参与政变,蒋大人怎么说,他照做就是了。

可他万万想不到,这封他亲笔书写的书信一被蒋羽得到手,蒋羽就派人把安仕黎失踪、情况危急的消息告诉给了自己。自己瞬间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但糟糕的是自己的信已经在蒋羽手上了,信上还有着他和蒋羽方谈的条件,这等于把自己跳船的后路也断了,蒋羽死也能拉着他一起死。他虽心里很是窝火,可眼下只有跟着蒋羽一条路走到黑。

尽管白深知道加入政变团伙后,各式各样的开销绝对不会少,但看到蒋羽张口就是管自己要十万两白银,还是令白深一时间难于接受。

身为商人,如果身处的是一个上浮市场,那白深自然能毫不犹豫地交钱,尤其是这种回报空前的买卖,白深把全部家当都押上都能不皱眉头。可现在他处在的岂止是一个下沉市场,这简直是一个摇摇欲坠的崩盘市场啊!凝国人收钱放人自然最好,可天知道凝国人会不会继续狮子大开口然后把他们统统出卖?往这样的市场砸钱进去,他白深再有魄力,也压抑不住心疼啊!

可还能怎么办呢?自己的把柄已经让蒋羽捏在手上了,除了被蒋羽当牲口一样宰,恐怕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自己这可真叫一个气呀!

白深在书房里愁眉不展,白慕浅推开屋门进来,她的眉头上积压着忧虑,向父亲开口询问道:

“父亲,安公子他有下落了吗?”

当白深因安仕黎失踪的消息而愁眉不展时,白慕浅便察觉到了异样,在她反复的追问之下,白深终于将安仕黎失踪的消息告诉给了白慕浅。

白慕浅何等聪明,父亲在安仕黎拜访后突然就给自己安排了一桩极其重要的婚事,甚至到了强迫自己的地步,却不愿告诉自己有关夫家的任何消息,她便猜测到父亲十有八九参与到了一场不可告人的密谋之中。

至于自己,她明白,自己尝试追求安仕黎,但自己的这场并非她所愿的婚事极有可能便是拜她心心念念的安仕黎所赐,她的心头百感交集。最终,她还是选择配合地选择保持缄默,不去过问此事,也再不为自己的婚事而挣扎。她就像一个木偶人一般随着身上的线而摆动。

当她得知安仕黎失踪的消息后,她心里不仅有着对安仕黎的担忧,更多的还是对自家安危的担忧。

白深见女儿前来询问,叹息一声,回答道:

“安公子遭人绑架,绑匪要求十万两白银作为赎金。”

“什么?”

白慕浅十分之诧异,她眼神锐利,一眼就捕捉到了问题之关键,询问道:

“安公子被绑架,为何需要父亲交钱?”

白深一时语塞,心事重重的影响下,竟令他口不择言,犯了这么不应该犯的错误。

见父亲变得支支吾吾,答案便已然传入白慕浅的心中。如果说以前她对自己的判断只有八分把握,现在,这份把握变成了整整十分。一抹苦涩,飞快地掠过她的心口,却又飞快地消逝,也许不应该说消逝,它仅仅是隐形了,可它依然存在着。

白慕浅并未就这一问题追问下去,她换了一个问题,说道:

“父亲,这十万两白银,您肯交吗?”

白深有些震撼地看着女儿,他一向清楚自己的长女很聪明,但女儿的敏锐还是超乎了她的想象,明明自己还没有说什么,可她似乎悉数了然于胸。自己将女儿嫁给信王,果然没错,有这样的女儿在后宫,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既然女儿选择心照不宣,那他也无意再隐瞒。

白深苦笑一声,叹道:

“唉!不得不交,不能不交。”

看向父亲这一脸愁苦的表情,白慕浅点了点头,说道:

“父亲您……开始后悔了吗?”

“这……”

白深面露踌躇,面对女儿明烛般的目光,他不知道是该承认或是否认。

白深什么都还没有说,白慕浅便了然地轻轻点了点头。她轻轻握住父亲的手,眼神中闪烁着果决,对父亲说道:

“父亲,世间之事,或静止不动,或健步疾走,则虽为绝境,亦可见一线之生机,唯瞻前顾后、踌躇不定者,祸患在即。箭已在弦上,空放,必至弓毁人伤,悔之不及!骑虎难下,何如尽力一搏?父亲既知此为无可回头之路,女儿万望父亲勿生悔意。

再者,安公子为稀世才俊,女儿明白父亲有心拉拢,今以重金保其平安,待安公子得知父亲出银十万两之巨救之,如何能不感念父亲之恩?此实天赐父亲结交英杰之良机,父亲又何故踌躇?何故后悔?”

“浅儿……”

白深被白慕浅的话语所触动着,连带着看向女儿的眼睛里也不由地多了一丝泪光。自己果然还是因家业大了,变得担惊受怕了。从他踏上这条路起,他还有什么好悔恨的?在一开始他就应该明白,等待自己的要么是无上荣华,要么就是身死族灭,绝无折中的可能,在这当中踌躇犹豫的自己简直是愚不可及。

他下定决心了,不就是十万两银子吗?他这就签银票去!信王上台后,他还担心得不到回报?不管了!就算蒋羽摆过自己一道又如何?身处一条船上,除了同舟共济还有别的选择?他决心要拼尽全力,支援蒋羽的一切行动。

可在这之前,他的心中不免多了一抹对女儿的愧疚。

白深心头像是打着鼓一般隆隆作响,小心翼翼地对女儿询问道:

“浅儿,你怨我吗?”

听了白深的这一问题,白慕浅顿了一阵,从她的神情到她的躯体,她如同是被定在了原地一般。她定于原地,并不是因她愣住了,当她的思绪太多太多时,她所有的注意力自然便放在处理这些乱流般的思绪上,她的躯体,自然而然就被定住了。

白慕浅的脸上并无任何埋怨,而是浅浅微笑着,可这份笑容显得是那么的不由衷,那么的……缥缈莫测。

“怎么会呢?为了白家,浅儿无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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