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宗元不敌云振南,负伤率军窜往贺兰城,现在的北狄军已不复当年,不足为惧,只是由云振南率领,好如猛虎拦于山口,群狼虽众,却难以逾越,云振南不除,妄想攻克金岬关。
若排兵强攻,定然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离阙本土,远征作战,极不划算,更不敢妄谈胜败之数,这重担拓跋宗元再清楚不过,唯一可操胜券的便是拔掉虎牙,除掉云振南,使北狄军将分崩离析。
几番筹谋,萧寒和萧蚩尊将主意打到了南宫楚才身上,献计与拓跋宗元,向拓跋宗元分析南宫楚才的为人:性直鲁莽,不懂机变,傲慢贪权,激动易怒,对妻女的珍视看的比性命还重,若以他妻女作挟,他便不敢不就范。
兵不厌诈,伐谋为上,无所不用其极。拓跋宗元细加斟酌,觉得萧氏父子的献计极为可行,但入北狄皇都撸人可不是一般宵小便能为之的,于是飞鹰传书,唤来冯墨尘,要他这一轻功绝世的大高手辛劳一趟。
冯墨尘为人强傲,这种撸人妻女的龌龊勾当他嗤之以鼻,引为耻辱,属实不屑为之,奈何他身为天池五绝之一,虽不虏力于东羌皇室,但却不得不听命于拓跋离阳的指令,只能应召拓跋宗元,再向北狄王城走上一遭。
到得曲梁城,正值午后,天色尚早,不急切动手,他和两名下属找下一间客栈下榻,叫了酒菜,美美的饱食了一顿,而后便入房休息,一觉直睡到亥末子初。
为方便行动,不出丝毫差池,冯墨尘也将一向一身洁白如羽的着装换成了一身黑衣,夜行鬼魅,蝙蝠夜莺,三人展开轻身功夫,踏步如飞往楚王府而去。
浓云遮月,风轻星稀,绕过中街天景胡同便是楚王府,只看府门宽大,门楼高阔,两盏玲珑红灯吊挂在门楼两侧,隐暗中匍匐在地的两尊石狮狰狞生威,凛凛正气,只给人一种神然不可侵的威风。
冯墨尘武力极强,轻功更是卓绝,两名下属也非泛泛之辈,龙潭虎穴尚不畏惧,何况小小的楚王府邸更不在话下,他们互打眼色,便而纵身跃上屋顶。
府中两队卫兵举着灯笼巡逻,互打招呼,交叉行过。
三人自不将这寥寥十数人夹在眼角,但既携重事而来,不便惊扰,待两队护院兵卫走远了,冯墨尘轻轻勾勾手指,三人悄没声息的飞落院里。
世家大族的府院布局颇有讲究,更何况皇室贵胄?这一面冯墨尘早了然于胸,他寻到主卧所在,果然是华美大方,不同于其它房舍。
他小心翼翼的轻轻推门,那门却只微微的晃了晃,竟是推不开?他方才醒悟,心底暗暗嗤笑:“我倒是糊涂了,晚上睡觉哪有不插门的?”当即右掌贴在房门中枢,暗运内劲,“咔嚓”一声,震断了门栓。
“什么声儿?是丫鬟吗?”这一动静惊醒了睡着中的人儿,只听一女郎说道,这一刻空间出奇的宁静。
稍的时隙,又听那女郎唤道:“莲儿?”
空间又静了片许。但听那女郎道:“我得起来看看,莫不是屋里进了大耗子,娥苓可最怕这东西。”
“吱悠”轻响,淅淅索索、轻轻出被窝的声音。
“唉”,忽听那女郎轻叹一声,幽然说道:“也不知东关的战事如何了,希望楚才和振南能够早日克敌,也省得我们娘俩担惊受怕,吃不好、睡不好。”
吹着火折,乍现亮光,熹微下伊利米雪容颜憔悴的点着蜡烛,光亮刚刚通明,她便见三个陌生男子站在她面前,全身黑衣,好如凭空出现的,这一节骨她猝然无备,只吓得她容颜失色,好像见鬼了,将要大声呼叫,冯墨尘手一抬指向她的咽喉,点了她的哑穴,“啪啪”两声响,又在她腰间轻拍两下,伊利米雪登时僵住了,丝毫不能再动。
她眼泪横流,哭泣不能出声,半夜三更,眼见三个陌生男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房中,王府重地,三人既有这般手段,显都不是易于的良善之辈,她如何能不惊?叫她一个纤纤女子何以是从?
心乱如麻,恐怕三人对她图谋不轨,陡施强暴,想到这一节只想当即一头撞死,保全贞节,只可恨穴道被点,身不能动,思虑间越想越怕,又急又苦,眼泪越流越长。
“娘亲。”
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突然从被窝中钻了出来,脆生生的叫道,赤着脚走下床,揉着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打着哈欠,正是南宫娥苓。
她见娘亲呆若木桩,屋里站着三个陌生人,诧异一愣,顿时睡意全无,惊叫一声“啊”,小手指着冯墨尘三人道:“你们……是哪的坏蛋。”
冯墨尘手腕一抖,隔空点出一指,小娥苓当即两眼一闭,身子委委瘫倒在了地上,晕迷了过去。
伊利米雪吓的脸色惨白,更加惊恐万分,眼睛睁的滴溜溜圆,直勾勾的看着冯墨尘,心头如锥刺,嗒嗒滴血,不知娥苓的状况,神如火燎,只想扭头看爱女一眼,却都难能。
冯墨尘道:“事情既已办妥,不要耽搁,给她们穿好衣服,我们速速离府。”他看似急切,似怕惊扰麻烦,实则是对这一遭所干的勾当极感厌恶,却又不得不为,只想快速离去,抚慰本心。
两名属下给母女二人套好衣衫,一人携一个,吹熄烛火,掩上门,飞离楚王府邸,按原路奔返,来到曲梁城西门。
月黑夜深,严防戒备,借着城墙上篝火忽明忽暗的光亮粗略数数,上面大约有二十余名巡哨,凭冯墨尘等人的功夫自不将这些寻常士兵放在眼里。
那两名下属将伊利米雪母女分别负在背后,用绳子束好,双足在地上一顿,纵身跃起便窜至城墙半腰,各抄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扎进墙里,犹似壁虎一样紧紧的贴在墙面。
臂上又一用力身子倏地飞起,借着那匕首一踏,脚蹬城砖跃上了城墙,如两只黑色的大鸟轻飘飘的落在了地面,城楼上的巡哨全然无觉。不怪他们不警惕,只行事之人的本领实在太强,远非他们普通兵士可企及。
冯墨尘更是轻松自如,脚步轻抬飞起半空,横空虚度脚踏流风,穿窬来回如同闲逛自家院落一般,闲适自怡的从城楼上方直接飞了过去,鬼魅形迹恐也不过如此。
出了城,冯墨尘一行人带着伊利米雪母女踏步疾驰,狐兔山豹,奔行如飞,来到预设的据点,解开母女二人的穴道,伊利米雪吓的瑟瑟发抖,紧紧抱着闺女搂在怀里一声不敢吭,只用眼角余光瞟视冯墨尘等人。
冯墨尘早知她心中忧虑,温言道:“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伊利米雪战战兢兢,轻抚着南宫娥苓小小的后脑勺,尽量平复爱女栗悸的身心,娥苓埋头在娘亲怀里,娇如小猫,更像受惊的羔羊。
“那……你们抓我们娘俩干么?你们是什么人?”
冯墨尘道:“我们……是受人所托而已,你不必问,到时你自然就知道了。不过你大可以放心,我们是绝不会加害你们的。”
他本想说“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但他心高气傲,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并不隶属于东羌皇室,更对拓跋宗元无臣属之责,只是碍于拓跋离阳的交代才受调于拓跋宗元,是以他将“奉命行事”改成了“受人所托”,权全心里的那份桀骜。
伊利米雪心怀忐忑的对冯墨尘的话将信将疑,可事到如今她也无法可想,只能听之任之,只盼真如冯墨尘所言,不会伤害她们母女。
冯墨尘指令两名属下牵了预先备留的三匹快马,扶上伊利米雪和南宫娥苓,三骑绝尘,趁着蔼蔼夜色投东北去了。
翌日清晨,楚王府上下不见王妃和小郡主的影儿,丫鬟、仆役只当她们母女去往皇宫或者驸马府了,这已是常态,是以并未寻找,却不知主母已失。
伊利米雪母女在冯墨尘一行人的裹挟下,绕过北狄城关,抄小路,快马疾行了三日到了贺兰城。拓跋宗元对冯墨尘大表赞赏,甚为欣喜,有伊利米雪母女做质,计划若得顺利施展,攻克金岬关便指日可待,心底极为畅快。
他自不知冯墨尘对他用人妻女做挟的龌龊行径有些不耻。当然,这种话冯墨尘也不会当面挑出。所谓:“兵者诡道也”,武林大宿和统兵将军的思想格局有所出入也是事之常情,两军对战重在胜败,至于用什么手段并不重要。
一路行来,伊利米雪不知前面是狼窝还是虎穴,心里惴惴不安,在见到萧蚩尊和萧寒的那一刻更是颤栗百倍,才知道所处的环境比狼窝虎穴更加可怕。
东羌入侵,北狄局势万分紧张,危险时刻加于她的头顶,为保护爱女的安危她丝毫不敢反抗,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能乖乖的任其驱使。
拓跋宗元倒也并未为难她们母女,取下伊利米雪的耳环和小娥苓颈中的金锁片,交予冯墨尘,拜托他不辞辛劳,去金岬关行事去了。随后给伊利米雪和娥苓安排了住所和膳食,派兵卫守护她们,以尽人道。
命脉受制,南宫楚才尽管一千个、一万个不忍不愿,但如今妻女在敌寇手中,若是死便死了,万事罢了,大是大非她们也属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可是拓跋宗元 竟用非人伦的腌臜手段做要挟,他不敢臆想妻女受非人折磨的痛苦场景,而娥苓、他珍视无比的小宝贝还仅仅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他几欲抓狂,内心天人交战,激浪洪涛,含泪只得应下东羌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