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姐姐的情绪,彻底失控之前,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提示道:“你小点声。你就是在心里默念,姥爷都会听见的。”
其实我心中没问出口的是:“咱俩明明连姥爷的面都没见过,为啥你会这么想他呢?”
听到我的提示后,她倒是很听话,立刻把“哇哇哇”,调整成了“嘤嘤嘤”。
可惜报纸准备的不够,眼看就烧到只剩下最后一张了。
看着她正处在巅峰的情绪,我又不忍草草结束,这原本只是出于“玩心”的祭祖行为。
我将那最后一张报纸递给她后,嘱咐道:“你撕成一条一条的,先慢慢烧着,等我再去找点纸来。”
听见我的提议,她立刻便止住了啼哭。央求道:“你别走,我害怕!要不咱俩就烧这些吧!”
其实我也害怕。
但我的性格中,有一个很奇怪的点。
就是一旦我身边的人,对某事表现出害怕时,我反而会变得异常勇敢。
一种强出头的欲望,就会自胸中瞬间升腾而起,想止都止不住。
“没事,我一眨眼就回来!”
话音刚落,我已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速冲向到了茅坑的旁边。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抄起放置在门口,那个专门用于丢弃厕纸的纸篓。
然后,我以同样惊人的速度转身,迈开大步,如疾风般返回原地。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我早已练习过无数遍似的。
以至于我的姐姐,都还没对我的上句话作出反应时,我便将那满满一纸篓的厕纸,全都倒在了灶坑之中。
“这回纸够多了!”
见我瞬间便搬来了许多“救兵”,姐姐的脸上大喜。
同样不假思索地,便直接那将一整张报纸,也都丢到了灶坑之中。
然后学着我的样子,对着灶坑中升腾而起的火焰,认真地说道:“姥爷!收钱!”
我听见她的语气,明显要比之前硬气了许多。
果然,无论是干什么,钱多的时候,都会比钱少的时候要更有底气!
我们只顾自豪地看着那火焰,欢快地跳跃着。却丝毫没有发觉到,一股淡淡的“米田共”味,正自那狭小的空间中,不断地散发出来。
起先,我俩因为沉浸在,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姥爷,无比的思念之中,并未觉察出异样。
等到那“屎”味儿,已经堆积到了一定的浓度之时。我俩早已经被熏的是涕泪横流了。
待到我俩终于意识到,必须得立即逃出那片空间,否则小命难保之时,我俩已经是干呕到连身子都直不起来了……
就在我俩命悬一线,眼见就要以身祭祖之时,我的妈妈推门进来了。
“呕~!”
这是进门后,她发出的第一个声音。
“嘭!”
随后我又听见了,门被用力关上的声音。
但就因为刚才开门那一瞬间的空气流通,就使得我那快要昏迷的大脑,得到了片刻的清醒。
我提起全身力气,冲着门口,声嘶力竭地嚎叫道:“妈妈啊!快救救我!”
……
我记忆中的第二个画面,是我已经被扔到了一个大大的浴缸里。
我的姐姐,坐在了浴缸的对面。
我看见了我的大姨,站在了姐姐那一侧的浴缸边,正一边笑骂着什么,一边拿条毛巾,用力的在姐姐的身上擦拭着。
紧接着我就感觉到了我的后背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我不敢回头去看。
因为我知道我的妈妈,此刻一定正黑着一张脸,同样拿着一条毛巾,在我的身上胡乱揉搓着……
神奇的是,在知道前因后果后,我的妈妈竟然没有掐我。
甚至连骂都没有骂我一句。
只是憋着笑意,嗔怪道:“上坟烧报纸也就算了。哪有烧擦屁股纸的?”
是的,其实她从来都没有打过我。
当我犯错时,她就只是会用力地掐我的大腿根(传说中的大腿里子)。
老疼了!
那可比打我疼太多了!
大人们都说,我的姥爷是一个脾气非常暴躁的人。
这样说的时候,还经常会拿我的二舅去举例。
因为我的二舅,少年时比较顽劣。所以我的姥爷每次揍他时,都会把他吊起来,拿皮带狠狠地抽他。
此事过后,我的大姨一直吓唬我俩,说我的姥爷晚上一定会给我俩托梦的。
然后就会像揍我的二舅那样,狠狠地揍我俩一顿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从来都没有梦见过我的姥爷。
我的姐姐也没有。
如果在天真的有灵,看来我那位传说中脾气暴躁的姥爷,对我们这些素未谋面的晚辈们,包容度还是很深的!
据说这一年清明节的时候,我的妈妈还专门在我姥爷的坟前,就此事替我和我的姐姐,跟我们的姥爷道过歉……
我能感觉到,虽然妈妈嘴上总说她当时心大,没理会那许多。
但时间过的越久,她对当年给姥爷送饭时,莫名其妙摔的那一跤,就越发的难以释怀。
其实我的记忆欺骗了我,我从来就没有被妈妈“搬”来这里住过。
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的想象而已。
真相是,她自己从那个“囚牢”里跑了出来,什么行李都没带走。
包括我。
她搬来这里的原因,确实是为了彻底的摆脱我的爸爸。
之所以没有回到原先的那个房子,不止是因为害怕我的爸爸,会第一时间找到。
还因为那个房子,离她的娘家人太远,当她挨揍时,没人可以保护她。
如果是在这里的话,即便有一天被我的爸爸找到了,她也可以第一时间求救。
其实我早该理顺了,本书开篇时,那个美好画面可以出现的前提。
真相就是我的爸爸,早就知道了妈妈的新住址。
只是碍于这周围的娘家人太多,而且我的二舅,也是个挺有实力的“刀枪炮”。
所以处于理亏一方的我的爸爸,自知已然无法像以往那般造次。
便再度对我的妈妈,展开了之前屡试不爽的柔情攻势。
只是我的妈妈,这次明显是铁了心的不会再回去了。
可惜,在她此次离开后的第一个除夕,她还是做出了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