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当年,年纪还小小,个子同样小小的关建国,在受到周志刚的启发之后,也起了心思。
要想活命,在大队里干活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要想活得好,让自己过得好让家人同样也过得好,按照他的成分,就算累死也做不到。
小小的关建国都快忘记自己第一次拿东西去黑市换是拿的什么东西了。
是自己提心吊胆偷偷摸摸种的蔬菜,还是用陷阱在山上打到的猎物?
反正不论是什么,当初小小的关建国都已经长大成人,而如今的他也不再是那个为了一点点钱提心吊胆进黑市的他了。
不过过程都是一样的,先是去大家自发行成的黑市交换,被人追赶拦截,摔跤爬起无限重复。
然后渐渐的开了窍,找到了昌云县真正的黑市。
交上一部分保护费,就能在里面跟人交换,就算有人过来查,那也是有人提前通知的,不会像从前一样那般狼狈。
只是关建国自己都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这么多年混下来,也在黑市中有了一席之地,渐渐的成为那些人中间的一员。
杀人放火打架火拼他不感兴趣,他只想赚钱结交人脉,最好能通过这些人脉找到自己的父母。
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在大家抢夺利益的时候,总会有人想要耍阴招。
那些人到底是谁,关建国心里大概有数,只不过对付他也就罢了,无辜的人被牵连进去,平时不怎么爱生气的关建国内心到底有了波澜。
谭媛不知道有人还惦记着为自己报仇呢,中秋一天比一天近,豆干厂上方天空的卤豆干香味就没有散过。
关建国开着拖拉机回大队得正是时候,不止是谭媛,大队其他干部也都出来看。
“这拖拉机真好看!”
“这就是咱们槐荫大队的拖拉机了?”
“……”
众人的问话五花八门,相同的是他们的表情跟动作。
一个个的,那双眼睛粘在拖拉机上根本下不来,还有一双双手,更是舍不得从眼前这个铁皮上移开。
当初谭媛跟大队长从市里将封口机拉回来的时候,这些人可都没有这么激动,谭媛只能将此归类于男人天生就对车子之类的机器有些近乎狂热的爱吧。
谭媛抬眼,正好碰上一道目光。
——是关建国?他看我干什么?
难道是刚刚从豆干厂出来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亦或是最近太累太疲惫眼下有一大圈黑眼圈。
男人天生爱车,女人天生爱美,谭媛不自觉的抬手摸脸,而关建国却对着她说话。
“我从农机站毕业了。”
——他这是在跟我说话?
谭媛微微愣住,他不是早就离开了吗?毕业这不是迟早的事,甚至比预想中的回来得还要再晚一些,或许是因为之前的伤势耽搁了?
自己将自己说服,脸上不露声色,微微点头,刚要答话,就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好样的!这么快从农机站毕业,我们果然没有看错人嘛!”
是大队长林国安,他笑着答道,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谭媛身后的,而关建国没有任何意外,就好像原本就是在跟大队长报告一样,继续跟他说着话。
??他一直在跟大队长说话吗?原来刚刚不是在跟自己说……
不知为何,心底长吁一口气,既然本来就是误会,那就不需要有任何异样的感情了嘛,谭媛也大大方方的加入众人的谈话中。
谭媛并没有注意到刚刚关建国眼珠子往上移动的动作。
槐荫大队的这些干部们,对关建国之前的防备好像突然全都消失不见,看他就跟看大队的青年们没有区别。
一个个的都夸着关建国年轻有能力,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开拖拉机可是技术工,拿的也是国家给开的工资,不比他们这些大队小干部差到哪里去。
隔阂消失就是一瞬间的事,关建国似乎是头次经历这样的场面,被众人围着轮番夸奖的他还有几分不自在。
大队自己的拖拉机回大队,那自然也是要帮着送货的,这一批批货送出去,一个个订单得以了结,所有希望槐荫大队好的人心里那边大石头都慢慢落了地。
自从开业,加班加点干活的日子就没有停过,一个个的眼睛都熬红了,身上全是一股卤水味,可他们身上疲惫,心里却是高兴的。
将最后一车货装车,在中秋节的前两天,槐荫大队的加班总算是告一段落。
谭媛没有跟车,跟车的是小周支书。
“张会计你快拿钱出来,你要是不拿我就让支书直接用今天结的尾款了。”
这些日子每天都在送货,拖拉机启动的声音隔一段时间就会响起,也带回来不少货款,按理来说张会计这个铁公鸡怎么着也应该手头宽裕点,可是现在,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张会计死死捂住荷包,这些天他脸上就没消失过得笑容这下子也从他的脸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戒备。
没错,他在戒备谭媛,这几天他可算是体会到谭媛嘴里所说的数钱数到手抽筋是啥子滋味了,但是都已经入了账的钱哪里有拿出来的道理。
再说了,不就是想犒劳犒劳厂里加班的大家伙嘛,一人发点红薯不就行了?哪里用得着去买肉,这得花多少钱啊!
年轻人花钱就是大手大脚,不管着点哪里能行。
张会计捂荷包的动作实在太过滑稽,就连周志刚都忍不住站了出来。
“张叔,大家伙都辛苦这么长时间了,今儿晚上大家一起过个节,也算是犒劳大家。”
张会计瞪着一双眼,捂荷包的动作松了松,不情不愿的道:“行了,你们都是善人,就我一个大恶人?我这就去拿钱就是了……”
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不情愿,但是周志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对着谭媛笑笑:“咱们蜀地多山,槐荫大队地少,你别看现在能吃饱饭了,以前可苦着呢,遇到灾年更是难熬,张会计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