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碧闭着一只眼,懒懒地道:“阿兄,我知道分寸。”
莫且行想下马车去阻止,卫薇一下靠在他肩头打了个哈欠。
“你师妹懂分寸,而且楚惟这家伙,教训一下也好。”
多少世家门派来城主府报失窃,他这些年不知道顺了多少东西,只要隔几日悄咪咪去月下城销赃,城主府就完全没有证据抓他,只能应付应付,给那些世家门派一个交代。
马车前,江月碧一箭,叶风阑便不慌不忙地带着楚惟往后退。
纸油街尽头只有几家老店,也因为刚才的暗器也差不多都关了门,人烟稀少的石子路上,只有弓箭手和她的箭靶子。
楚惟感觉,江月碧没有真正要杀他们都意思,只是将他们逼入角落,吊着他们,让胆战心惊。
“叶兄,这女人太恐怖了,要不我们跑吧。”
叶风阑摇摇头道:“这是你该受的,让江姑娘出出气也好,下次别再人赃并获了。”
“不对,没有下次。”
楚惟点了点头,“知道了,大师。”
叶风阑有些无奈,楚惟叫自己大师时多半带点打趣,说明是没听进去。
他边留意着脚下,边注意着那辆简约的马车。
当年卫题得罪了朝中重臣被分配到落光城当城主,没想到他竟舍得让自己的独女嫁给观星月的弟子,是否有让死灰复燃的意图。
过了好一会儿,江月碧才收了手。
她像是玩累了,拍拍手上的灰尘,对着楚惟说:“小贼,我就逗你玩玩,我要真想杀你,在城主府拉弓,你都活不过三步。”
就冲着刚刚江月碧救叶风阑的那箭,楚惟都不能质疑江月碧话里的真实性,连忙从叶风阑的身后走了出来。
“多谢江女侠不杀之恩,你的东西以后我是万万不敢碰,在这城里我见着你,我也绕道走,行不?”
“算你识相。”
江月碧冷哼一声,转身将帽子戴了回去,一跃到了莫且行和卫薇的马车上,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卫薇差点又和周公见面,莫且行心急如焚,奈何卫薇枕在他肩膀上,动弹不得,终于见到义妹上了马车,他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他拉开帘子,对叶风阑和楚惟稍稍拱手:“二位抱歉,我师妹就是这性子。”
叶风阑回礼道:“楚惟确实有错,我替他道歉。”
莫且行笑了两声,“公子果真是个分明的人。”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白衣公子的姓名。
“那二位少侠,便就此别过,江湖再见。”
叶风阑道:“就此别过。”
马车调头离开。
马车上,莫且行不确定地问:“那姓楚的小子……你没给人弄残废吧?”
江月碧戴着帽子,看不清脸上表情,“阿兄多虑了,一个小贼,我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当街虐杀他的地步。”
昏昏欲睡的卫薇在这时睁开了眼睛,她的眼里无比清明,半分没有睡意,她缓缓道:“刚刚那位白衣公子是什么人?”
“暗楼的人想杀他。”
江月碧突然起了兴趣,抬起头,盯着卫薇道。
卫薇又眯了眯眼睛,又要打盹,嘴里念念有词:“暗楼这帮人胆子还真是大,这种时候还敢现身杀人,不过算准了我落光城城主府不敢多管这些。”
马车颠簸了一下,卫薇如梦初醒般扫视一遍车内,扯了扯莫且行的衣袍,“女儿呢?”
莫且行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般拿着手指对着空气一通乱点,“噢噢噢,女儿!还是娘子好记性,我说出门好像忘带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卫薇蹙起眉嫌弃地把自己的身体挪远了点。
。
待马车渐渐消失在两人的视线,楚惟哼着小曲儿从脏兮兮的怀中掏出了一个银色的钱袋,上面绣着个“碧”字。
“你……”
叶风阑看着那钱袋一时失语。
楚惟做了个嘘的手势,“叶兄,你是说不出狗改不了吃屎这种粗话的,兄弟我就替你说了。”
叶风阑无奈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语气颇为认真:“楚惟,你方才也瞧见了,那些人是冲我来的。跟着我十分危险,你确定还要跟着我?”
楚惟死皮赖脸:“你告诉我你那玉牌究竟有什么意义,我就不跟着你了。”
叶风阑看穿一切,淡淡道:“就算我告诉了你,你也一样会跟着我吧。”
楚惟亲昵地搂住叶风阑的肩膀,笑眯眯道:“诶呀,知道就好嘛,咱们相处虽不多时,但你那么了解我了,我楚惟就认你这个朋友了。”
“朋友?”叶风阑若有所思,半晌,将楚惟手中的钱袋收了去,“你既跟着我,便不可再行偷窃之事。”
“好好好,”楚惟满口答应,又问:“叶兄,这观星月是什么地方?我瞧着那小孔雀好像挺有钱的。”
给钱的时候眼睛眨也没眨。
“你眼中除了钱还有什么?”
楚惟摸着下巴思考了半天,最后诚恳地答道:“还有钱。”
“人若是兜里没了钱,和死人有什么区别?左右不过是早几天死还是晚几天死。”
“……”真是谬论。
叶风阑不清楚这是自己第几次对楚惟感到无奈,他耐心解释:“观星月是一个隐世门派,门内弟子修习的是观星之术,还有……言灵。”
言灵楚惟没听说过,但是观星他知道。
“神算子啊。”楚惟兴致盎然:“那狐美人是不是也是观星月的人啊。”
“不是,”叶风阑答的十分笃定。
楚惟问:“你怎么知道?”
叶风阑道:“猜的。”
好嘛,又是猜的。
二人在城中打圈转,楚惟领着路想找个歇脚的地儿,走了许久才发现落光城中像样的客栈和打尖儿的小店都被这几日为狐美人而来的世家贵人占满了。
他们竟然无处落脚。
天渐渐暗下去,在否决了楚惟说拿着江月碧的钱包去城主府投诚的浑主意后,二人兜兜转转又走回了纸油街。
楚惟突然凑到叶风阑旁边,兴奋道:“你那些猜的东西能不能教教我,我也想唬一唬别人。”
叶风阑险些被他绊倒,用手指将人推远了些,淡淡地道:“用眼睛看。”
“用眼睛看?”楚惟觉得叶风阑肯定在敷衍他,他何时不是用眼睛看,可没叶风阑那么神乎其神,“你可别唬我,谁不用眼睛看,哪儿能看出什么。”
叶风阑说:“准确点说,是观察。”
“观察?”楚惟半信半疑,“何为观察?”
叶风阑停下来,楚惟看着他,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后天沾染的市井之气,格外在意的短刀,颇为避讳的父亲。”
楚惟脑里那根弦猛地绷紧,打了个寒颤,浑身一僵,支支吾吾道:“你,你这些能看出什么?”
叶风阑勾了勾手,楚惟俯下头,叶风阑贴在他耳边道:“你不是落光城人,而是在你父亲死后才来的这里。”
他的第一句就足以让楚惟震惊,而他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楚惟惊掉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