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州几天阴雨绵绵,才刚放晴,吹来的风湿润中夹杂着花草的清香,前头的路黑压压的,和周围的树林融成一片,月光洒在地上水坑中,马蹄踩着皎白的月,未曾停歇。
他们赶了两日路,宋归时一直问些有的没的,叶风阑也与他一直周旋着。
这厮大概以为他们是为了寻那寒石城的遗迹才延后去昭阳城,所以试图在二人口中打听出点什么,于是这几日几人的谈话类似于:
宋归时:“听说那寒石城发现了一处遗迹。”
叶风阑:“这样吗?”
楚惟:“没听说过。”
宋归时强撑着笑:“五大世家,五宗三门,七大门派,尽数都来了。”
楚惟:“那你给我们说说。”
宋归时看向叶风阑,叶风阑道:“洗耳恭听。”
宋归时在两人这儿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气馁,第二日反而开始执着地打听起叶风阑的事。
可惜楚惟对此的反应比叶风阑本人还激烈,一旦宋归时问到点子上,他就开始胡言乱语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听到后来宋归时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就要打楚惟,可看着叶风阑又不好下手,高高举起的手最后只能亲昵地拍了一下楚惟的头,还被楚惟嫌弃地躲开。
第三天晌午,叶风阑望见远处连绵不绝的山,知道寒石城近在眼前。
算着时间,过去三日,十日之内必能赶回昭阳城,他松了口气。
楚惟去路边的茶摊要些水。宋归时眼冒金光,总算是让他们抓住机会和叶风阑独处。
马踏了几步,他眯眼笑道:“叶兄,楚兄这会儿不在,你就同我说了吧,你定也是来找寒石城这遗迹的。这千古遗迹,可遇不可求,既然我们目的相同,不妨同行,也好有个照应,也不枉我那日替你挡下红叶。你知道的,那家伙可是个难缠的,废了我好大的劲。我自知我这点不入流的功夫无法在五大世家五宗三门还有七大门派中胜出,但若是加上叶兄,就一定有我们一席之地。”
叶风阑不咸不淡地瞥了眼宋归时,自己若是和他真刀真枪的友好的打一场,应该是个平手,不友好的话,结果还真有些不好说。
他身上,好像有些怪。
“宋公子的武功毋庸置疑,大可不必妄自菲薄,那日红叶若真是宋公子‘拦’下,我便在此谢过。只是,我对那千古遗迹没什么的念想。”
贪念太过必成妄想。
这些所谓的五大世家,五宗三门,七大门派,这些年憋着一口气,一直作茧自缚,固步自封。如今却听到个遗迹就做着白日梦妄想一步登天,必将寒石城内掀起血雨腥风。若不是从城中穿过是最快的路,他也很想绕开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没念想?叶兄莫要玩笑了,那你们昭阳城不去,来这儿做什么。”宋归时被逗笑了,他觉得叶风阑用药拖着楚惟的命就是为了先来找遗迹。叶风阑现在腹背受敌,若进到遗迹中,得到个绝学神药便如有神助,何乐而不为。
叶风阑道:“路过。”
遗迹确实让人感兴趣,若是平时,他可能会看看,可惜现在,叶风阑可不打算拿楚惟的命冒险。
“哈哈哈,”宋归时笑得大声,连还在茶摊灌水的楚惟都望过来,表情怪异的看着他,他没收敛笑,只是略带玩味地道:“叶兄,你到这刀光剑影的寒石城却说只是路过,难不成对那千古遗迹全无半点兴趣?我可不信。”
叶风阑有些无奈:“宋公子,你若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信他人的话,便也不必开口询问。我有劝告,你的武功不俗,何必为了这所谓的千古遗迹与那些宗门门派和世家厮杀,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宋归时从叶风阑的话中体会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规劝之意,他笑了笑,道:“这遗迹于我是用处不大,可里面有一样东西我必须得到。实话说,我有不得不进去的理由。叶兄若要进,真的不妨与我。”
此时刮过一阵凉风,楚惟缩了缩。
他已经灌完了水,却不着急回到马上,而是在茶摊上东走西走。
谁让那两位说话总喜欢打哑谜,他老听得一头雾水,偏偏他还能听懂几句,一知半解最让人心痒痒。
趁这机会,他得向人打听打听。
茶摊的老板是个壮年男子,脸上长了一圈胡子,深色的褂子掩盖不住他壮大的身形,让他看起来像个挥动斧头宰猪的屠夫。
但他笑盈盈,表情又很和善,显得十分很突兀。
楚惟忍着这种突兀感,拿着两个壶靠在柜台上问:“老板,前头是寒石城了吧。”
老板正打着算盘,粗粗看了楚惟一眼,问:“是啊,客官也是去寒石城的?”
老板的心思明显不在他这里,楚惟点点头,不舍地从怀里掏出十令摆在台上,随口感叹:“近日去寒石城的人颇多啊。”
老板刷的一下抬起了头,把算盘上的珠子一下又给抹到底,眼睛眯的弯弯的,有些贼,他道:“是啊,听说城里出现了个什么劳什子遗迹,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往这儿赶呢。”
“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有谁啊?”
老板做了许久的生意,听过的见过的人不少,“光七大门派,我已经看见仨了,都是掌门人亲自来的。我以前可只听说书人说过,方才经过的天未观的断臂道长徐洋,好生威风。”
楚惟小声问:“惊动了这么多人?那当真有遗迹么,那遗迹里又有什么啊。”
“害,遗迹里面肯定是灵丹妙药,神兵利器,不过这些都是人嘴里说出来的,”老板以为楚惟是防着马上两人,于是警惕地看着一眼马上的叶风阑和宋归时,凑到楚惟耳朵边轻声道:“就跟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一语定江山的狐美人一样,孙家的小少爷孙赫之前路过休息时都说了,这次就是谣传,狐美人根本没出现。”
楚惟张大了一下眼睛,没忍住噗嗤一声,余光看叶风阑还好好在马上骑着,在老板不知所谓的眼神下拍了拍老板的手背。
老板啊,这你就错了,人家狐美人本尊就在那马上直直坐着,而见到“她”的那人也就在你面前站着呢。
不过这孙家小少爷当真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若他出城都到处宣扬,岂不是让叶风阑这番功夫白费。
老板被楚惟的态度刺激,莫名的感觉自己被戏弄了,飞快地把手抽了出来。
“客官,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惟连忙扯开话题:“你说孙家小少爷是刚从落光城出来的?”
老板道:“是啊,才听说落光城的城主死了,让个江湖人给杀了,封了好几日城才查出凶手呢。”
楚惟想了想,的确,距他们离开落光城几日了,那个雪影雪未销怎么着也应该该给卫题的死一个交代,把落光城解封了,不然城中百姓闹起来也麻烦。
楚惟正想着老板这也问不出什么了,打算拿着壶回到了马上,一个回头,几匹马和几辆马车在茶摊前停下。
马车上下来几个人,清一色的绿衣服,宛如一排竹节枝。但细看又有些不同,特别是其中三位看起来年纪尚轻的少年,苍翠上点缀着苍黑,雍容华贵,尽显奢华。
被五六个人围在中央,外人无法接近。
楚惟跟那堆人擦肩而过,在他们身上闻到了极浓烈的熏香的味道,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坐在马上的宋归时调笑道:“楚兄,你好慢啊。”
“你别造谣,我哪儿慢了。”楚惟嘴上回答宋归时的话,心里却想着这些是什么人,怎么一个个的大男人比女人还香,赶紧吸了几口干净的气,跨上马,把一个壶递给叶风阑,自己吨吨吨喝了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