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珩带走了镜灵,徐乐也得封正果,将幻愁海中被警幻圈禁的情鬼、花草木灵都放了出来。
对她们讲清楚了前因后果,问她们有何打算,若是想投胎,那便安排她们投胎,若不愿投胎,就在这太虚幻境中修炼,做个洒扫的宫娥。
这偌大的太虚幻境,总得有人打理。
尤三姐抱着尤二姐,哀哀啜泣,尤二姐神思恍惚,抱住了尤三姐。
尤三姐道:“姐姐,此后,咱们就留在这修炼,舍了那人间情爱吧。”
尤二姐掩面擦泪,带着几分不甘道:“虽然凡尘多劫难,我不愿过这无趣的生活,妹妹今日便忘了我这不争气的姐姐吧。”
人间多苦难,但人间多欢乐,尤二姐喜欢人间的烟火气,她不愿在这太虚幻境了此残生。
不管这些人是走是留,徐乐都不在意,自己的人生,自己抉择,旁人是做不了主的。
徐乐将那些想要投胎的情鬼,都送入了轮回。
那些不想投胎转世的,留在此处修行,她不是警幻,不想让这里变成仙界的秦楼楚馆,便封锁了太虚幻境,不许旁的仙人进入。
尤三姐含着泪,送尤二姐入轮回。
等尤二姐走后,尤三姐问道:“大奶奶,你说,为何我姐姐看不开,执意要入这轮回呢?”世人皆苦,这人间有何好留恋的?
徐乐道:“大约是不甘吧,不甘心自己所求成空,情爱就如手中的砂砾,攥得越紧,越伤人。二姐看不开的,不是情爱,是所求成空。”
求不得,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送走了尤二姐,尤三姐跟着徐乐,要做她身边伺候人的小丫鬟。
徐乐摇头拒绝:“你天赋不低,好生修炼,来日也有修成正果的机会。你在此好生修炼,若是得空,替我照料一下这一干花草木灵。”
说罢,就离开了太虚幻境,来到人间。
到了人间,仙神会受到人道的禁锢,一身修为,压制个七七八八。
徐乐先到了皇宫,她没有现身见兕姐儿,而是了断了自己对夏守忠等人的承诺。
断肢重生,对于仙神来说,确实不是难事。
随后,她又去见了青娘、红姑娘,她们姐妹现如今诰命加身,过得也不错。
徐乐便没有现身相见,本来她们也该入薄命司的,但徐乐的出现,改了她们的命运,此后再无见面的机会,何必让她们空挂念。
此后,徐乐去看了平儿、王熙凤、倪二嫂等人,无声的与她们告别。
徐乐不知,红楼命数已改,警幻派来的情鬼会不会回归薄命司。
待她们寿终正寝之后,便知了。
徐乐还去了金陵,看到了此生的父母兄弟,徐氏夫妻,命数不差,能活个七八十岁,现如今身子骨也算康健。
徐家在金陵,也算是新起的勋贵,徐乐飞升之后,兕姐儿封赏了徐家。
到了乡野之地,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国富民强,每日里都能吃饱饭,对百姓来说,就是再好不过的日子了。
刚懂事的女童,就被送去各大绣房,学习纺织手艺,为日后谋生打下基础。
女皇上位,下旨女子也可科举,修建女校,有些疼爱女儿的,便将孩子送去女校,不求她们建功立业,只盼着她们多学一些,日后能过得更好。
七年后,出现了第一个科举入仕的女状元林宝珠。
不坠姑苏林家簪缨世家之名。
随后,有更多的女举人、女进士的出现,朝堂上的女官越来越多。
只要给女子竞争的机会,女子从来都不输于男子。
此后,出现了第一个女将军,是薛宝琴之女。
徐乐又去看了煜哥儿、熠哥儿,还有远在海外的猊姐儿,此时的猊姐儿皮肤被太阳晒成了小麦色,卸下钗环,换上戎装,成了西方赫赫有名的女公爵。
在西方打下好大一块地盘,发展工业,为国内输送物资。
社会的发展,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因为资源的问题爆发战争。
这一方世界,日后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夏守忠察觉不对,伸手摸了一下,没忍住落下泪来,跪地叩拜:“奴才叩谢夫人恩德。”他还是习惯称呼对方为夫人。
一旁的几个小内宦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兕姐儿在勤政殿,翻看着徐乐留下的书籍,看着里面的资本*、社会**道路等书,先觉得荒谬,后来渐渐的看了进去。
良久后,她将书合上,对宝钗道:“薛卿,将此书给皇太女送去。”
宝钗领命,带着这些书离开。
跨出勤政殿的那刻,她抬头,看到一道神光,朝对方轻轻点头。
该回了。
徐乐驾云而上,回到太虚幻境,前尘已了,此后她该专注修行了。
不过,这太虚幻境该改一改了。
心念一动,那太虚幻境四字,便化为“红楼仙境”。
同梦红楼,这一场红楼梦,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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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
王熙凤看着一排排给自己贺寿的孙子孙女,还有两个在襁褓中的重孙,脸上的笑怎么也止不住。
容秀也老了,穿着锦衣华服,坐在王熙凤下首,一起接受孩子们的跪拜。
王熙凤恍然间,想起了当年刚嫁进荣国府的时候,那时候的老太太,就如同现如今的自己,不同的是,自己的孩子更争气。
饮了两杯酒,看了两出热闹戏,觉得有些倦怠,倚靠在罗汉床上,不觉闭上了眼。
又是一出热闹戏,依旧是那浑浑沉沉的模样,恍然间,听见有人在唤自己。
“奶奶。”
王熙凤睁开眼眸,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是平儿!
平儿怎么年轻了?
她伸手,想要捏捏平儿的脸,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却发现自己伸出去的手是那样的莹润有光泽,还染着红红的指甲。
自己也变年轻了?
“奶奶今儿个怎么了,怎么迷迷瞪瞪的?可是醉了酒?我扶奶奶回院子休息吧。”平儿声音轻柔,扶王熙凤起身,往东大院赶去。
王熙凤觉得奇怪,只以为自己在梦中,也不言语,只靠在平儿身上,随她搀扶行走。
平儿在自己身边时,从没有做这般打扮过,嫁了人后,平儿最爱梳高髻好簪钗环,这样的低盘髻,不是她喜欢的,因此,这肯定是梦。
到了东大院门口,一个小丫头慌里慌张的想要进去报信,却被平儿拦下了。
王熙凤惊觉不对,便追问缘由,进了院子,正听见那风流成性的琏二正跟人调情,听见一女子道:“多早晚你那阎王老婆死了,就好了,到时候将平儿扶正……”
王熙凤心下大惊,谁死了?将谁扶正?
平儿焦急的看向王熙凤,见她神思不属,面露惊骇之色,以为她是被贾琏伤透了心,正要劝慰。
就见王熙凤柳眉倒竖,左看看又看看,没找到想要的,就一脚踹开了门,拿起堂前条案上的鸡毛担子。
“好你个琏二,死了还不消停,敢在底下偷人!”
这里的动静吓了里面的两人一跳,随后只见王熙凤怒气冲冲的进来,拿起鸡毛掸子就打,贾琏哀嚎连连,正要说几句狠话,王熙凤看着一旁那不大认得的女人,就生气了。
好个琏二,死了还偷腥,死性不改。
贾琏被打得直叫唤,想要推搡王熙凤,也不知道王熙凤是不是气急了,那气势之盛,贾琏不敢招惹,只敢逃。
最后闹到了贾母跟前,王熙凤见到了贾老太太,只觉大惊!
老太太还没投胎!
厅里众人都来拉架,除了几个小姑娘外,旁的皆不是真心。
王熙凤这才觉不对,又想不清楚缘由,便佯装晕厥过去。
消停了后,众人忙叫人将其抬回东大院。
王熙凤脑子乱糟糟,这难道是回光返照,自己才回忆往事?但她不记得,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随后,她接收了这儿的记忆,心中大骇。
怎么回事?
乐儿怎么早夭?
安儿被自己打死了?
平儿成了通房?
喜儿嫁人后难产死了?
容秀没有改名,还叫香菱,成了薛蟠的妾?
薛蟠不是死了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的蓁姐儿呢?芃哥儿、蕤哥儿、葵哥儿呢?
乱了,全乱了!
一晃,眼前的景象又变了,自己披头散发,穿着单衣,躺在破席子上喘息。
听见牢头在说话:“贾家那边,已经将她休了。”
然后,自己好像是死了,被人用破席子裹着扔在了乱葬岗。有一个老妇人,带着少年人,将自己扛了回去,置办了薄棺,将自己葬了。
又听见人说,自己的女儿被哥哥王仁卖了,还卖去了烟花之地,那老妇人带着少年人,将自己的田地全卖了,才将“巧姐儿”赎了出来。
王熙凤这才认出,这老妇人是刘姥姥,那个有福气的老人,活了整整九十四岁的老寿星。
那个孩子,是王板儿。
王板儿不是知县吗?
眼前的景象再一变,来到喜堂。
那新郎官是贾琏,那新娘是自己,王熙凤见证了他们的一生。
少年时的恩爱,后来的相看两厌,梦里的自己像一个蠢货一般,为了贾家耗干了自己,所有的嫁妆都填补了进去,却没落得一声好。
看见容秀被夏金桂折磨致死,看着迎春被孙绍祖打死,看着探春远嫁,看着林妹妹吐血而亡,看着宝玉出家,宝钗守寡,看着贾家败亡。
不该是这样的……
这噩梦一般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自己明明是老封君,明明是儿孙满堂的福气人。
不该是这般的。
锣鼓喧天,重锤敲下,戏落幕了。
锣声惊醒王熙凤,她忍不住低呼一声,睁开眼眸。
只见白发苍苍的容秀,戴着满头珠翠,担忧的看着自己:“老太太,是不是累了?”
王熙凤拉过容秀的手,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才舒了一口气道:“方才眯了一会儿,做了一场噩梦。”
还好,那只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