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亮尚未爬上天空之前,黄昏的日光还在地上放肆的铺撒。
魔导士吉洛站在小塔楼的中段阁楼,感知着下方,一只又一只魔力幻化的鸽子信使的死去。
它们只是魔力造物,因此,面对死亡的威胁无所畏惧,甚至被如何劈砍,也不会退缩,也没有任何哭叫与挣扎。
它们如同落叶一般,在剑的攻击下,不断碎裂,又不断落下。
沉寂的房间里,魔导士吉洛沉默不语。
她能够听到很多声音。
尤其是周围的几扇传送门。
那些魔法道具令周围的魔力汇聚并运行,不断有如同暴雨流淌的声音,在魔导士吉洛的耳旁轰鸣。
她长久生活在这里,早已习惯了这种噪声。
这种魔力的振动,与其说是噪声,不如说是魔导士能够安心感知和使用魔力的基础。
术士们的世界很安静。
但他们感知不到魔力的实体,继而无法将其凭空勾勒出各种模样。
术士依靠材料,利用材料绘制魔法阵。
魔导士则不然,通常凭借着心念,塑造和驱动魔法。
魔导士吉洛感觉到下方的鸽子数量不足够了,便抬起手,立刻有小型的魔法阵在她的掌心构建并运作。
在那天空中,随即浮现出一些对应的魔法阵,从那里面,飞出无数补充用的鸽子。
它们同样是魔力造物。
接下来,将是新一轮的消耗战。
“真是厉害啊,”被魔导士吉洛抱在怀中的圣灵鸽子皮阿吉维罗说道,“欧兰佩尔的身体达不到勇士的标准,面对这样庞大且多的数量的鸽群。持续的斩杀,还不疲惫。现在的人类,真是不可思议!”
“……他已经死了。作为死骸,这种程度,甚至称不上是优秀。”
魔导士吉洛叹息道:“我原本希望消耗掉那死骸中汇聚的,用来驱动的魔力,但现在,只能朝着毁灭它的方向思考办法了。”
“为什么?就算欧兰佩尔变成了死骸,也不会影响索尔思国啊。你不如利用这家伙,凭借人类对故乡的执念,作为一个好用的工具,在这个阶段的审判时刻,用来为索尔思国挡灾。”
圣灵鸽子皮阿吉维罗说:“如此一来,你们再也不用担心那年轻的皇帝是否能够肩负重任。你也不必想要用自己去填补索尔思国的毁灭的坑洞了!”
闻言,魔导士吉洛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她只是悲哀的摇头。
“皮阿吉维罗大人,您还是不了解人类的运作原理。”
魔导士吉洛解释说:“虽然我不是死骸术士,但死骸的运作原理,我还是很清楚的。毕竟,魔导士就是魔力的直观感知者。
“在罗伊珥兰德的世界中,人类由两部分组成,分别是尸骸和魂魄。最初的死骸术士是葵芬。那个人,原本是万法术士的魂魄。在凡客死亡后,脱离尸骸的魂魄竟然摆脱了死亡之神的追捕,重新返回并驱动了那死亡的尸骸。从那时起,死骸术士变成了恐怖的传说。
“死骸术士通常不在乎魂魄意外的东西。他们自己的魂魄就是一切,而他人的魂魄则是可以用来补充能量的养分。至于尸骸,任何一具去除魂魄的身体,都可以作为皮囊。正因如此,他们对于死骸的求取,让死骸术士成为了各个群体畏惧和驱逐的对象。
“眼下,欧兰佩尔,本该在上个阶段就死亡和腐朽的尸骸,被做成了死骸,在魔力的填补下,如此鲜活而容光焕发地出现,实在是令我感觉到恐惧和悲哀。”
“哦,我的小吉洛,你害怕那东西吗?”圣灵鸽子皮阿吉维罗说道,“既然如此,就让我去把它吃掉吧!反正只是死骸。反正……你的欧兰佩尔已经死了。如此,我就算如何折磨它,你也不会再跟我生气了,对不对?”
魔导士吉洛有些无奈。
“皮阿吉维罗大人,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把欧兰佩尔的死骸放回皇陵。”
“为什么呢!他都死了那么久,你还放不下他!我不相信!”
“不是这样的。”魔导士吉洛试图解释。
在圣灵鸽子皮阿吉维罗猩红的眼瞳中,倒映在昏暗房间中的倩影,解释说:“我曾经与欧兰佩尔商议过……假如他死亡以后,索尔思国再次孤立无援,该如何解决问题。
“我设计了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安置在皇陵内部。”魔导士吉洛说:“我从欧兰佩尔那里听说了复活仪式的事情后,确认图奥特的手段不会影响到索尔思国的未来,便没有阻止他去尝试救赎自己亡故的孩子。
“谁不讨厌死亡之神呢?可能,只有死亡的魔导士认为死亡之神伟大且正直吧。
“我没想到,在视野看不见的细节中,竟然会有那么多人因为图奥特的密谋而死去。也没想到,欧兰佩尔那家伙,竟然赶在与苍蝇神签订契约后,直接用自己的生命作为祭品,只为了换回夭折的女儿朵珞玫莉的生命。”
“用一个健康的生命,换取一个不健康的生命。真该佩服人类的野心和欲望。”魔导士吉洛说:“我并不赞同。但为了索尔思国的未来,我还是期待朵珞玫莉的孩子能够作为救世主诞生。”
感知到下方的魔力造物鸽子信使的数量减少到了预期,魔导士吉洛,再次驱动了创造的魔法阵,令更多新的魔力造物鸽子信使补充过去。
看着下方,不断斩杀鸽子信使。
从一开始的狂放,到如今的焦躁,甚至能够看出一些恐惧的死骸。
魔导士吉洛幽幽地说:“他果然不是欧兰佩尔。那家伙没有这么蠢。假如是欧兰佩尔,看到鸽子,他绝不会攻击。他会主动带一只鸽子上来见我。他会与我闲聊,试图用温情令我放松戒备。他会故意说些甜蜜的话,让我感受到尊重,好能够在之后要说狠话的时候,得到我的包容和理解。”
圣灵鸽子皮阿吉维罗问:“这种家伙,有什么好的?他的心里只有索尔思国,只有他在白麦堘的白麦田!他心里只想着,能不能让索尔思国的人都过上好日子,再也不用吃苦受罪、担惊受怕!”
“……您是不会理解人类对于安全感的追求和渴望的,皮阿吉维罗大人。即使欧兰佩尔心中只有他的白麦田,只有他的索尔思国,只有他的家人,只有他的计谋。”魔导士吉洛说,“我也不会因此而怨恨他,憎恶他。”
“为什么……你不痛苦吗?”
“皮阿吉维罗大人,”魔导士吉洛抬起头,凝望着窗户洞外,爬升到天空中的月亮,“我啊……跟他是一类人。我的心里也只有我的星辰,只有我的索尔思国,只有我的誓约者您,只有我的计谋。
“我怎么可能会怨恨我自己,憎恨我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