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子一番话后,堂上众人陷入沉思,诚然若他所言非虚,那这个孩子留下于江沉瑜而言,便是个威胁。
紫罗见堂上之人神色各异,在秦太夫人等人眼中,一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哪里能有自己亲孙子重要。
何况,身为伯爵府继承人,妻妾都不可数,哪里会缺了孩子去。
江沉瑜尚且年轻。
“老伯爷,妾身可以拿性命担保,带着这孩子离京城远远地,再也不会踏足伯爵府一步。”
“少爷,您说句话,求求您,救救妾身肚子里的孩子吧。”
紫罗也明白,事关江沉瑜的生死,再没有谁比他的话更有说服力。
但江沉瑜又怎么会不怕死,一个孩子而已,还没有重要到拿命去赌的程度。
避开紫罗乞求的目光,沉默不语。
无为子一副“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神情,看着堂上的众人。
他走南闯北,见过的事多了去了,这样的理由,怎么都会令人信服的。
不得不说,帮他出招的人,也是个能猜透人心的。
李惜霜看大家都不说话,便知长辈与夫君都不愿意做这个恶人,她想要表达自己对江沉瑜的爱意。
“妹妹,夫君身份尊贵,你着实不该为着一己私欲,为难于他。”
“少奶奶言重了,妾身哪里敢为难夫君。”
“虎毒尚不食子,少爷作为伯爵府的嫡子,自幼饱读圣贤书,如今自己骨肉的性命,便如此不值得赌一把嘛?”
江沉瑜闻言,神色有些松动。
倒不是因良心发现,只是紫罗所言,若是此事叫外人知晓了去,免不得有碍声名。
“祖父、祖母,紫罗肚子里到底是孙儿的亲骨血,也是孙儿的第一个孩子。”
“孙儿相信紫罗。”
江沉瑜可意识到的问题,老伯爷等人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若是偏要在今日,强行让紫罗落了这个孩子,一旦传出去,于伯爵府的名声、江沉瑜的未来,极为不利。
可若是按照紫罗所求,将她悄悄送到城外安置下来。
再秘密处理了,谁又能说出一个不字呢?
片刻之间,满堂仿佛只有李惜霜还没有想明白。
便是孟青与王氏,也不得不为这伪善的伯爵府叫好。
无为子没想到,第一个同意的居然是伯爵府的少爷,但也无妨,左右自己的目的已然达到。
“这孩子本就是你的骨血,且这也是于你不利的事。既然你都松口了,那我与你母亲他们,纵然心有担忧,也只能顺着。”
“只是,这么大的风险……”
秦太夫人不知江沉瑜到底作何想,但既然有了合理的解决之法,便不需要在伯爵府中,沾染更多血腥。
尤其是老伯爷,前几日府中见鬼的事,还历历在目,江兴文与江沉景的冤魂或还未散。
再出一桩,惶惶不可终日,如何能安稳了去。
“儿子愿意,为人父者总该有些承担。”
这话说的漂亮,若是能叫外人听见,怎么都要称赞一句:江少爷有魄力。
可惜,在场的除却李惜霜,哪个又真的会以为,他这是为了孩子呢?
李惜霜听见夫君所言,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他便这么喜欢这个孩子?拿命去保。
还是,他喜欢的是紫罗这个妾呢?
如此想看,看向紫罗的眸光中遮掩不住的嫉妒。
“多谢少爷。多谢少爷。”
“妾身保证,日后这孩子不会踏足京城半步。”
“有违此言,不得好死。”
紫罗不管现下如何,只要先保住肚子里的孩子,便有周旋的余地。
孟青也没想到,紫罗会如此的激动。
她以为,紫罗只是将肚子里的孩子,作为在伯爵府立足的筹码,却没想到,她愿意为了这个孩子离开富贵地。
这法子,实际上也是用以试探紫罗值不值得帮。
紫罗深情的模样,叫江沉瑜也有些动容了,到底床笫之间,她是格外会讨自己欢心的。
李惜霜温柔体贴是不假,可惜受规矩约束,总是放不开。
梦蝶倒是朵解语花,可就是太明白了,叫自己没有半点征服欲。
只有紫罗,她愿意陪着自己疯……
遂没有忍住,说了一句:
“你若愿意,诞下孩儿后,也可以回府伺候。”
他这是在想什么?
可以说,场上人皆是难以理解他的想法,可偏偏江沉瑜未觉察到,反而一副深情的模样。
“既然贵府做好了决定,那贫道也就不多劝。”
“只一点,这孩子切不可踏足京城,否则不仅妨害其父,还不利于府上。”
这些对无为子没什么影响,至此那幕后之人交代的事情,已然完成了大半。
“此前不是说不利其父,为何又会不利于府上?”
卫氏有些不解,追问道。
这话可递得真好,无为子嘴角微扬,故作了然说道:
“府中冤魂已经够多了,若是这孩子靠近,免不得勾起其不平……”
“一派胡言,我伯爵府清清白白,哪里就有什么冤魂!”
不待无为子说完,老伯爷勃然大怒,直接打断。
这是孟青第一次看到老伯爷流露出这样的神情,眸底的阴狠凌厉不加掩饰,仿佛无为子再多说一句不该说的,便要将他挫骨扬灰一般。
他越是这样,也就表明这一招棋是走对了。
无为子有些被这样眼神所震慑道,可他心里清楚,自己所做的事,那背后之人已经悉数知晓。
事已至此,若是自己不按照他的吩咐办事,那便将两边都得罪了。
那人说过,只要自己听话,便可保命。
为今之计,也只能信他。
若是此时改口,两边不落好,那才是下策。
于是迎着老伯爷的目光,背脊挺直,故作淡定地回复一句:
“贫道不过依书直说,若有得罪,还请见谅。”
这般模样,倒是也有几分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