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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帝都街道上已经回归平静,现在只有寥寥几人,多数是商人在收拾门店准备关门休息。

艾莉希娅牵着那只对她来说有些太大的手,原本冰凉的手掌也早就被她捂热乎了,她没想过放开,就这么静静的什么也不去想,和身边的人从街头走到街尾。

忽然,她停下脚步。

\"走累了?\"维修特斯也停下,他下意识的以为艾莉希娅是累了。

玩了一整天,和不知道疲倦似的,从来没见她这么有活力过。

维修特斯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感觉,都是她牵着他、拽着往人群堆里钻,有时人太多看不到表演就转头伸手要抱,他就那个随身移动的站桩看台,只等她发话再默默地抱起抬高她的视野。

像这样两人陪伴一整天的经历不是没有过,可和往常又有许多不同。

艾莉希娅看着他,摇了摇头。

\"爸爸,我们去那边!\"她指着一处角落。

维修特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片烛光跳动。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又是什么吸引你的目光吗?\"

一些蜡烛而已,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哎呀,你来就知道了。\"艾莉希娅已经松开他的手,独自往前跑了一段距离。

手上突然一空。

冷风灌入上一秒还温暖的手心,他愣愣的低下头垂眸望着空荡荡的手中,抬头瞧去便见前方几十米的位置,熟悉的小人儿已经跑到她要去的终点,正回头朝他挥手。

明明是这么寻常的画面,可在刚才……

维修特斯动静并不明显的调整呼吸,他感觉到那只总是紧握着他的手突然松开时自己的错愕,心中无比肯定艾莉希娅不会脱离他的视线,但那种莫名的心慌还是真实得令他感到不快。

他消失在原地。

也就一两分钟就能到的距离,他还是使用了魔法。

艾莉希娅看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也没管那么多,拿着手里的蜡烛:\"给您,我们来许愿!\"

\"许愿?\"手里被塞进蜡烛的时候,还没顾得上心安的维修特斯又肉眼可见的疑惑了。

\"游春节最重要的就是缅怀逝者和向来年许愿了,幸好我提前多准备了两根蜡烛,爸爸一定也有很多心愿吧。\"艾莉希娅解释道。

【上一次是和德尔特维亚来,不知道为什么多买了两根,刚好可以用在这里。】

维修特斯听到心声,他才后知后觉,今天一整天他几乎没有怎么听到艾莉希娅在心里嘀咕,高兴也好、没抢到糖果的失落也好,她的心声非常安静。

维修特斯若有所思:\"心愿……统治格维塞纳大陆算吗?\"

艾莉希娅:\"……\"

\"噗呲。\"他笑了,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发,目光柔和道:\"其实还有一个心愿,是最近才有的,希望你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艾莉希娅:\"?!\"

【想说点什么,可他这眼神看得人怕怕的,他该不会真的这么想吧?】

\"长大后呢?如果有一天艾莉长大了,和爸爸一样都是大人,您也希望我不离开您吗?\"

\"……\"维修特斯眉心轻蹙:\"你要去哪?\"

艾莉希娅叹气:\"只是可能!爸爸你关注的点也太奇怪了吧!\"

维修特斯恢复正常:\"当然。\"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自信的淡淡笑容:\"并且我有把握,只要我想……\"

都说是心愿了。

那他唯我一点霸道一点也没什么,说是心愿,实施起来也很轻松,只是他暂时还没有想动手的时候。

因为她——一直都很听话。

\"可以问下原因吗?\"艾莉希娅满脸的期待。

【巧了不是,我也不喜欢出门,你想,你必须想!维修特斯,我的好爸爸,请你务必多年后还记着这句话。】

维修特斯嘴角的笑容最后微微抽了几下,此时他心如止水,完全没有意外的感觉。

\"原因?外面很危险,比你想象中还要危险得多……\"等他解决掉头顶上的威胁,这个世上将再也没有谁可以影响到他们。

艾莉希娅追问道:\"可是很多像我一样大的,他们很早就要独立了……我也听说过很多国家的皇子和公主,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必须独当一面什么的……\"

\"你不需要他们一样。\"维修特斯的神情有几分不屑与狂傲,温柔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你是独一无二的,和他们不一样!只要你能乖乖留在我的身边,这天底下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除了独自离开。\"

\"那如果我想要出去很远的地方玩,爸爸能带我去吗?\"

\"……可以。\"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艾莉希娅急于确定的模样,维修特斯是又好气又好笑。

然后……

【维修特斯这是什么神仙家长!他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爹!】

【好多孩子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就被赶出去做工补贴家里,或者十几岁不脱离原来的家庭独自去闯,就会被唾弃是家里的吸血虫,天知道在外闯荡有多辛苦,尤其是一个不小心还可能丢了性命,他说得可太委婉了。】

【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躺着有觉睡,坐着有吃有喝!让我去奋斗是不可能的,我只想当废物咸鱼!】

艾莉希娅眼角余光瞥了身边面无表情的男人一眼,心里美得冒泡。

【最最重要的是,他真的养得起我!投胎是一门技术活,还是一场关系户,出生即巅峰!!!】

【爸爸,你今天说的话可不许忘了,我已经当真了哦,我真的当真了哦!】

艾莉希娅高兴得不行,这应该是她一天里笑得最开心的时刻。

在别人听到会怀疑维修特斯过于专横无耻的时候,她已经开始畅想未来在皇宫里躺平的生活了。

黑魔法师不同普通人。

像维修特斯他们这样已经触及神级的强者,则又是和寻常的黑魔法师是两种概念。

艾莉希娅知道,他、他们,不出意外会活得很久很久!

而她,如果不想让银发人送小银发人,该努力的时候还是要意思意思的。

学着艾莉希娅将蜡烛立在地上,在这两根蜡烛的旁边还有两根蜡烛,这么看起来,倒是不让那两根蜡烛显得孤零零。

\"这根是德尔特维亚,这个也是我的。\"

艾莉希娅指着旁边紧挨着的两根蜡烛,对维修特斯说道。

\"嗯。\"维修特斯颔首:\"他会听你的照做,这点让我有些意外。\"

维修特斯忽然问道:\"所以你为什么又要立一根?愿望还能许两份的吗?\"

她应该没有许愿。

因为许愿要在心里念才算数,而她刚才,只是盯着手中的蜡烛出神。

\"我没有许愿。\"

哪知道,艾莉希娅直接说了出来,她看着跳动不停的烛火似乎在以此牢记着什么。

片刻之后,她重新握住维修特斯的手:\"这个愿望先欠着,等下一次来……再许也不迟。\"

\"爸爸,我们回去吧,德尔特维亚应该已经把礼物拿出来了。\"

维修特斯轻嗯了一声:\"他重新安排了住处,今晚你希望我留下来陪你吗?\"

身边的孩子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

等到他忍不住想要问时,便见艾莉希娅无奈的道:\"就算想这么做也不能这样吧?爸爸你已经离开一天了。\"

维修特斯他欲言又止,他觉得这都是小事,但最终,他败在艾莉希娅微眯起眼睛的目光下。

\"好吧。\"

有时候他也会想,当初推翻旧政,成立新国是不是一个一个错误的选择。

以前不觉得怎么样,反正他的生活平静如死水,反而沉迷于繁忙的政务所带来的麻木。

现在不同。

这些工作严重影响到他的生活。

……

德尔特维亚安排的新住处一样是在他名下的住宅,不同于前面的那一处低调,这里看起来简直可以就是四个字来概括。

【富贵人家。】

能在帝都最繁华的地段购置房产,本身就是实力不俗,这不仅需要贵族的身份,还需要有非比寻常的财力!

\"好大,好高……\"艾莉希娅仰着头,看不见大门的顶部。

旁边的维修特斯好笑的拍了拍下她的小脑袋,将人直接抱起:\"走了。\"

这里的主色调突出一个高调、奢华!

虽不如皇宫寸土寸金,但在民间,这已经是令人看一眼眼红一辈子的程度!

铺在地面上的每一块玉石,都是选用最好的,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刻画,不少部位采用极其考验技术的浮雕。

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工匠亲手一笔一画完成,不论是物品本身还是人工费用都很高昂。

里面的布局像是一处微型庄园。

艾莉希娅被抱着闲下来就开始去看这些的一草一木,同时用她浅薄的知识储备量,开始费劲的去猜这些东西都叫什么名字。

\"爸爸,那个是紫云母木吗?\"

紫云木出自紫云树是一种生长在山峰顶端的天然稀有树木,而紫云母树,则是一片紫云树中年份最老,少则上千年的唯一母树,稀有中的超级稀有,所以紫云母木的价格往往是紫云木的好几倍。

\"嗯,这次猜对三个字。\"

\"啊?\"

\"紫云母木和它唯一相似的地方,也就是四个字里三个字一样,它是绯云母木,另一片大陆运来的。\"

\"哦。\"

艾莉希娅又猜了几个。

十个里面能对一个,都算她蒙得好。

没办法,她虽然是公主,但她眼力见还不是,平日能接触到的东西少之又少,她懂得最多的就是魔力素材。

天底下的魔力素材没有伊格里厄斯没有的,只要她张口,下一秒这个东西就能出现在她面前,并且全归她。

……

\"德尔特维亚阁下再三嘱咐,说必须亲手交到殿下手中。\"负责送东西来的骑士将手中的盒子递给艾莉希娅。

没想到会这么郑重,艾莉希娅接下。

转身就跑向身后坐着的维修特斯面前,脸上扬起笑容:\"给,送爸爸的礼物!\"

看起来不管收到礼物的人喜不喜欢。

至少她个人是非常满意的。

这反而更加勾起维修特斯的好奇,他将盒子拿在手中,掂量下,重量并不是非常的沉:\"这里面是什么?\"

艾莉希娅反手背在身后,闻言,笑容越发璀璨:\"爸爸自己打开看啊!\"

【才不要说呢,哼哼,保证让你记忆深刻,为了让这份礼物足够特别我可以撑着睡意坚持了好久。】

唯一遗憾的地方大概就是,时间太少了。

少到她只能匆忙的准备。

在艾莉希娅的注视下。

礼盒被打开盖子,幽幽的蓝光从缝隙间冒出,直到完全暴露在空中,感应到了什么的水晶球中开始下起小雪。

\"地面\"很快积攒下一层厚厚的雪,远处的曙光照在雪面上。

有两个人影,从模糊,再到清晰。

是一个身姿挺拔的的男人,和一个看着年龄很小的女孩,他们都只有背影,隐约可以看见一部分侧脸。

男人似乎在微笑,他的头偏向的方向来看,目光始终都在身边的女孩身上。

而女孩却指着前面堆积得一大一小雪人,似乎在和身边的人议论着什么……

落雪还在下。

女孩的身影逐渐被淹没。

后景的光芒从幽蓝变成了金色,更像一轮高挂在天空的太阳。

维修特斯眼睛微微睁大,他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声音被堵在喉咙中不上也不下,直到他看见里面的艾莉希娅消失,才皱起眉头。

\"您在看看。\"艾莉希娅几乎是同时轻声提醒道。

大雪忽然停止了。

仅有三两雪花飘落。

地面的雪也在逐渐消融,在光芒的变化下,一名少女出现在雪景中的维修特斯身后。

她和之前的孩子一样,有着一头柔顺及腰的银色长发……她走向前面的男人,最后并肩,此时她终于不用仰望面前的人,但还是需要抬起头。

画面被定格在这里。

雪景消融之后。

水晶球中是一片春天的色彩,柔软翠绿的草地,碧蓝的天空,清透的湖水。

这里面的风景不是皇宫中有的。

\"您喜欢这份礼物吗?\"

维修特斯几乎是注视着最后的画面出神,他沉默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是艾莉希娅在一起问他。

喜欢?

他当然喜欢礼物。

在他过往收到的所有礼物中,只有艾莉希娅送的东西会被他留下,而她送礼物从来都不是固定的某个时刻,时机随机,看她心情,以及那天有没有发生什么趣事。

可他不喜欢这其中的转变……

维修特斯的视线落在身边的女儿身上。

她长大之后,会是什么样子的?

不知不觉中,艾莉希娅已经长高不少,像她这样的年龄个头长得最快,几乎是一年一个模样,连他的黑骑士回来偶尔看见她时都愣住。

再过几年,她的变化会更大。

大到现在的他想象不出来,就像这个背影,他期待见到可又不希望见到,长大意味着变化,也许那时候她会想要挣脱他的束缚飞向外面的世界,这正是他恐惧见到的。

\"它很好,你应该耗费不少心思在上面。\"维修特斯毫不吝啬地夸赞道,目光柔和,微微的点了下头。

说实话,一个从不觉得自己会有未来的人,很少谈论未来如何。

他放纵自己,将自己推向死亡,临头却被这么一个稚嫩的生命牢牢拽住。

不想死的念头,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有的。

维修特斯无法想象失去他的庇护,还年幼的艾莉希娅在这个世界会怎么样,她会不会被欺负?会不会被他的仇人针对?

凭她这小机灵鬼,办法应该很多,但办法再多也无法掩饰需要她经历的过程,那些声音、为难、阻碍、磨难,还是会来到她身边。

她会难过,会伤心。

光是这样想到,他就清楚的明白——他不能死!

\"嗯。\"

艾莉希娅微笑道:\"因为想送给爸爸一份比较特殊的礼物,其实还不止这样,但……哈哈,需要爸爸你自己去摸索哦~!\"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每次看见她这个表情,维修特斯就如临大敌,怀中的水晶球都变得格外的沉重了起来。

但……

一个死物而已,总不可能开口说话,做出些离谱的事吧?

想了再想。

维修特斯才松了口气。

\"爸爸,您该回去了。\"艾莉希娅提醒他。

她的目光有些许隐忍的眷念,但更多的是担忧:\"您要记住我说的话,别只顾着故作和生大臣们的气,记得按时吃饭休息,睡眠很重要的!\"

\"这话应该……\"维修特斯突然收住。

他有些气恼。

这话怎么样也该是他来说吧?

某个突然消失在皇宫不知道跑哪去的小家伙,总是晚出晚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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