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正一回到上海,马不停蹄的赶往了一一住的小区。
他走进单元楼,看着破败的楼梯,陈旧的墙壁,沉思了一会。
“是这吗?怎么这么破?”
虽然疑惑,但是脚步却没有停下来。
到了门前,他先是拨打了电话,显示无人接听,然后才敲了敲门。
可无论他怎么敲门,都没有应声,而且电话那头依旧是无人接听。
等他想转身离开的时候,门却突然开了。
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迟疑了一下。
这是?辞一一?
眼泡红肿,面无血色,披头散发,不修边幅。
这要不是仔细端详,压根看不出来,这就是辞一一。
“你还好吗?”
虽然只有好几天没有听见人的声音,但她依旧是有点不适应。
她就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一言不发。
而余正被她直愣愣的盯着有点不自在了。
“我打你电话没接,所以直接来找你了,还好吗?方便?聊一聊吗?”
气氛的诡异使他的语气十分的亲和,他不敢确定面前这个人,会不会因为他某个字眼的错误,而发生一些不可控的事情。
一一依旧是没有说话,面如死灰的站在那里,只是眼神从看他,转移到了看水泥地。
“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你,但是你一定要坚强,只有凶手落网了,才能告慰莎莎的在天之灵。否则,就算是把你自己拖垮了,也不能改变任何事情。”
或许是有哪一句话让她动容了,她缓缓的转过身去,往里面走的同时,说了一句“进来吧。”
暗地里,他松了一口气,然后试探性的走了进去。
好在,房子里面并没有满地狼藉的场面,也算是干净。
“抱歉,家里没有任何东西了,也不能给你倒水了,随便坐。”
说完,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可脸上的神情依旧是生无可恋的样子。
说不上是心疼,但是也感觉有点可怜她,毕竟好朋友突然离世,还死的这么惨,任谁的打击都会很大的。
“我知道,我不应该在你最难过的时候,又来问你这些事情,让你又伤心一遍。可我作为她的同事,但我也是她的朋友。我很希望我能够帮助到她,找出真凶,所以我很想知道,目前这件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从警局回来,他是唯一一个来找她,安慰她的人。
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又不自觉的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塞在她手中。
“不急,你只挑你想说的说。”
语气温和,态度诚恳,让她冰封了几天的心慢慢的开了一点。
“绑架她的是两个国际人贩子,可目前没有他们的任何消息。法医说,她是被硬物袭击而死,没有受到别的伤害。我只知道这么多,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其实他在来之前就知道了,只不过想听一听还会不会有什么细节外的东西。
本想接着问些别的,可看她的情绪越来越崩溃的状态,也没好开口。
环顾四周,真的是干净的很,除了沙发和几个简单的摆设,一无所有,显的那么荒凉。
“你吃饭了吗?”
吃饭?她哪有心情去做?要不是之前莎莎买的一堆当早餐的面包放在桌子上,这几天她早就饿晕在这了吧。
“抱歉,我累了,没什么事的话,我想睡了。”
知道她这是托辞,也不好言语什么。
起身准备离开,又突然想起什么。
“你的手机应该保持通畅,万一有警察想打电话给你交代案情,你错过了,不是更耽误事情?”
这时候她才想起来,从上次回来把手机放在房间里充电后,就一直没去理它,甚至都快忘记了它的存在。
门关上后,她缓了很久才从沙发上起身走去房间。拿起床头柜的手机,点开一看。很多个未接电话,很多条微信,以及和莎莎的聊天置顶。她大概的查阅了一下,除了公司其他人吃瓜的问候,以及张部长问什么时候回公司的话,她都没有搭理,只唯一回了梦初的微信。
“我最近有点忙,等我忙完了,找你。”
她把手机声音给打开了,正如余正所说,万一警察找她,或者阿姨找她,错过了,岂不是遗憾?如今再要难过,再要伤心,也要看着凶手被抓,给莎莎一个公道才是。
整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眼角流下的泪水也早就把被单打湿了。
上一次这么伤心难过的时候还是在8岁那年,可那年还小,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伤心欲绝。只知道自己以后是孤儿了,没有爸爸妈妈了而难过。可现在,是实打实的伤心,是实打实的失去闺蜜的痛苦。
看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合同,刘易的脸上说不出来的高兴。
“终于结束了,这份合同终于到手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穆总,我们今天可以安稳的睡个好觉了,明天跟他们吃完午饭就可以回去了。啊~还是上海的饭合胃口啊。”
是啊,终于结束了,为了这一份融资合同在这里待了二十多天,每天都是软磨硬泡,把这辈子知道的好话都说完了,把这辈子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上了,终于,终于是定了心了。
或许是这几十天里说的话太多了,如今看着战果已经不想多说一个字来表达自己的开心了。
刘易也习惯了他这种样子,也明白他是真的累。合同是签下来了,但心里也知道,如果不是穆言之亲自出马,这个项目根本拿不下来。虽然心里对他一直是有不爽的感觉,但如今也只剩佩服了,毕竟这次自己完全是个陪衬罢了。
“我们明天下午3点的机票回上海,时间也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吧,我不打扰您了,我先回房间处理一点手头的工作了。”
见他微微点头后,刘易才起身离开。
明天下午3点的票,不延误的话,最快也要后天早上才能到上海,回趟家洗个澡换衣服,早上到公司开会,差不多……
正想着这些,手机震动起来了。
余正:“喂,穆总,目前案件还在侦查中,目前没有透露任何别的信息,而曲志伟也被警察传唤带去调查了,我现在正在他办公室交接事情。您那边怎么样了?还顺利吗?”
穆言之:“差不多了,明天下午3点的飞机。”
余正:“那太好了,那后天我去机场接您。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先去忙了。”
本想着他应该会挂断,可停顿了好几秒,也没有见他挂断的意思。
穆言之:“辞一一回岗了吗?”
嗯?
这突然问起辞一一?他虽然有些小惊讶,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余正:“没有,我刚刚去看她了,这件事情对她打击很大,她整个人挺颓废的。不吃不喝的,也不出门,我出来的时候给她叫了个餐送了上去,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吃。”
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可却是一反常态的嗯了一句,就把电话挂了。
虽然觉得很奇怪,但是事情多的,也没有时间让他多去想这个。
看着桌上三个热腾腾的菜,心里明明暖暖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总会不打招呼的跑出来。
回想这一生,不知道她这是幸运还是不幸。从小没有父母,可有舅舅把她抚养长大,而且还是个名牌大学毕业。虽然舅妈总是苛刻她,却有个莎莎总是会温暖的照顾着她。舅舅虽然对她不错,可却为了公司发展,又要把她送给老男人做情人。本以为这辈子都会是任人摆布的玩偶,可天降个穆言之救了她出虎口,而且这人还是自己的老板。不仅借钱给她度过难关,还在公司里暗地的帮了她不少。好不容易一切都步入了正轨,巧合之下也认识了梦初这个好朋友。当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老天爷却把莎莎从她身边夺走了,还夺的那么残忍。而现在在她最难过最无助的时候,又有这么一个毫不熟悉的人安慰着她,关心她,还贴心的给她买好了午餐。或许人生真的必须是要有舍有得的,可她只希望得得是身边的好友,舍的是自己,因为这短短几十年,亏欠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时候,语音响了起来,是莎莎妈妈打来的。
一接通,对面嘈杂的声音传来,好几十秒,对面沙哑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喂,一一,叶航认罪了。”
或许是这一句话太过沙哑,她没有听清。又或许是,她不敢相信所以不想听清。
只是下意识的啊了一声,就愣住了。
在学校的时候,他们两个的甜蜜她是有目共睹的,虽然后面结局是因为叶航出轨而告终。可莎莎并没有在她面前说过一句关于叶航的坏话,也没有透露出他们分手的任何细节,只是一笑而过。以为他们是和平分手了,所以并没有起疑,也没有多问。
“警察查到叶航另外一张的电话卡,只联系过一个人,而且那个联系人的卡还是个假身份办理的。后来又从他手机的搜索网页查到,贩卖人口判多久的记录。再三审问下,他说是因为他们分手后,莎莎的嘴太毒,说话不留情面。他一下没想明白,在网上花钱找人把莎莎给绑架了。本意是想把莎莎给卖掉,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个人收了200万后把莎莎给杀了。那两个嫌疑人也已经定了,是两个流窜的惯犯,一个叫刘国强,一个叫马嘉,但是目前没有他们的下落,警方也已经在悬赏通缉了。”
嘴太毒?可从他们分手后,莎莎并没有在她面前说过叶航的一句坏话,怎么会有嘴太毒的这种结论呢?可又回头想想,平日里他们两个的相处,就是莎莎嘴没个把门,经常就是脏话不离口,可也只是甜蜜的打闹而已,而且叶航也没有觉得不妥,否则也不会谈这么久了。但也许是他们两个平时接触的时间比她长,情绪积压的比较多,一时间没有想明白,就做了如此糊涂的事情吧。
“2百万?他居然花2百万要把莎莎卖掉?畜生,还在我面前装的人模狗样的。阿姨,不要原谅他,一定要让他判死刑,一定要让他给莎莎偿命。”
电话两头都是不停的哭泣声,只是电话那头的哭声太沙哑,沙哑到快听不见了。
“我知道,无论如何,他都要为我女儿偿命,我一定要让他死。对了,阿姨求你个事,能不能去公司帮我把莎莎的东西都拿回来?还有,她该领的工资能不能领回来?”
“能的,她在我这里也有东西,我到时候准备好,都给您送家里去。”
又安慰了好一会后,电话才挂断了。
倘若不是刑事案件只能有直系亲属在场的话,她一定会当面质问叶航,夜里还睡不睡得着,良心会不会痛。
当年他追莎莎的时候,那么轰动,那么羡煞旁人,什么样的浪漫都不缺,什么样的仪式感他都给足了。可如今,会因为所谓的嘴毒,而要了莎莎的命,真是令人嘘唏。
【穆言之:我有急事回上海,明天的饭局你辛苦应付一下,我给Vid他们打好了招呼的,辛苦了。】
看到这条微信的时候已经是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时候了,刘易的脏话也脱口而出了。这不管你有什么急事,等不到第二天吗?再说了,回上海再快也要十多个小时,能来得及处理什么急事?何况这一签完合同就跑了,这让甲方怎么看呢?
虽然嘴里埋怨不断,可他也没有办法,谁让穆言之是行政总裁,而他只是个副总呢。
这几天,梦初带着张敏敏玩遍了整个上海,顺带还把她的工作问题给解决了。
“等明天你去上班的时候,我给你化个美美的妆,这样不仅可以给别人留下个好印象,自己也能有好心情。”
看着她忙的不亦乐乎的样子,敏敏心里真的是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环境里,才能教养出像她这样,又温柔又热情,集齐所有优点于一身的人。
可每次提到她的家庭,她都是转移话题的带过,并没有聊过只字片语,也不愿意主动去提及。
“表婶,我不是特意拍你的马屁,我是真心觉得,表叔能找到你做老婆,真的是它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这要是换我啊,早就乐的睡不着了,得天天把你捧在手心里才行。”
梦初看着她一脸的纯真,心里也很开心,但是神情又有一点点的失落。
她抽出旁边的棉柔巾擦了擦手,又挤了一点护手霜在手上。
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可惜,你表叔并不愿意娶我。”
这句话语里的失落感,就连敏敏听了都是满脸的疑问。
“不可能,你都这么好了,表叔不娶你回家,除非他脑子有问题。”
是啊,她都这么好了,为什么张逸浩就是不愿意娶她?难道真的就是上一段婚姻给他带来的伤害太大了,所以他有阴影?可是,他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每天都很甜蜜,就算再有创伤,也早就疗养好了吧。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很多,但是记忆最深刻的就是他那句“我连上一段婚姻都经营不好,何谈下一段呢?”
面容神情已经很失落了,敏敏认为可能是自己说错了话,连连道歉。
“对不起,表婶,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一个晚辈不应该参与的,但我相信表叔是真的很喜欢你的,你们一定会有个很美好很美好的结局的。”
梦初并没有放在心上,依旧是莞尔一笑,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就是她对待问题的态度,哪怕多不利于自己的事情,哪怕多吃亏,只要不是涉及底线的问题,她都不会计较。何况是这种祝福暖心的话呢。
她轻轻的用手指捏了一下她的脸蛋,虽然没什么肉,但是也能捏的起来。
“好啦~不要乱想了,我先去洗澡咯。你也早点休息,准备迎接明天崭新的自己吧。”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
敏敏坐在沙发上,看着她风姿摇曳的线条,心里依旧是好奇。一个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人又温柔大方,又热情好客,而且对人对事特别的周到体贴的人,为什么表叔会不想娶呢?难道是上一个表婶给他带来的伤害太大了?可听妈妈说,他们两个是因为工作方向不合而离婚的,怎会有婚姻障碍这回事呢?
想着想着,又不自觉打开了q,看着特别关心分组那一栏已经空了,还怪不习惯的。已经一个多月了,真的说分手就分手了,连一个字的挽留都没有,连假装的客套话也没有,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结束了,这就是她所谓的初恋,还真是好笑啊。
第二天一早,一一拿着个箱子,来到了正言的楼下。可还没上楼,就感觉一旁同事异样的目光。
这个点,为什么这么多人在楼下,为什么没有在岗位上班呢?
本想穿过人群刷卡进楼,可卡机那里站满了同事,她只能停留在原地,感受着周围一群人的眼光。
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都在不自觉的开始微微的抖。他们到底在干嘛?为什么要堵在卡机那里?都不上班的吗?现在才几点?都不工作开会的吗?
脚步不自觉的走到角落里,面对着墙壁,她一动不动。
“辞一一?”
那股熟悉的语调,她像听见救命稻草一般。
可转过身,却不敢直视面前的余正,而依旧是微微的低着头。
“莎莎的家人希望我把她的东西带走,所以我是来拿东西的,可是我进不去,卡机那里,很多人…”
虽然她微微低着头,但是还是能看见她毫无血色的脸蛋,以及那红肿的眼袋。
他是真的不知道她们两个人的感情有多深,所以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过了这么久,她依旧是没有从这件事里完全走出来。
“今天12层进行消防演习,所以12层的人都出来了。她们马上就搞完了,你要是着急,你就跟着我,我带你上去。”
一一真的很感激他,可是,她依旧是不敢挺胸抬头的直视他。
余正也看出她的顾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袋,里面是一个口罩。要不是昨天打算清空曲志伟办公室的时候,顺带去楼下药店买,而且还未用的话,也就没有今天这么巧合的一幕了。
巧合到,就像是他知道她今天会来,知道下面会有人围着卡机她进不去,知道她需要自己的带领,并且需要这么一个口罩。
看着这个口罩,心里更是对他万分的感激,心里想着,等熬过这段时间,一定要请他吃顿饭,一定要交他这个好朋友。
戴上口罩后,有了遮挡,她整个人的背都挺直了,跟在余正身后走着。
而大家看着余正过来了,也自觉的让出一条路,让他刷了卡,带领着后面的一一走了进去。
直到他们进了电梯,也没有人发现,穆言之正在玻璃门外看着这一切,手里还夹着根刚点燃的烟。
昨天连夜飞上海,等到家已经八点多了,急急忙忙的洗了个澡,修饰了一番,又急急忙忙的赶到公司。
正好在大楼玻璃门前看到余正从口袋里掏出口罩的一幕,便没有进去。直到他们进了电梯,才从口袋里掏出了烟。
还没抽两口,电话又来了,看着来电显示,虽然很不愿意接,但还是硬调整好了心态,接通了电话。
余正带领她到了于莎莎的工位上也没有离开,静静的在一旁看着她收拾桌面上的东西。
可一旁所有的同事,都停止了手里的工作,齐刷刷的看着一一在打包莎莎的东西。
“别看了,你们忙你们的。”
直到余正把这句话说出来,才发现,旁边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虽然有些不自在,但是感觉有余正在身后,就不需要应付这些不想应付的人。
而大家也很自觉,又各自忙着自己手里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