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清,你怎么了?”
见谢婉清沉思不语,杜氏试探地唤了她两声,终于让她回过神来。
谢婉清微微摇头浅笑道,“舅母的话我记下了,回去后替我问外祖安。”
杜氏闻言点头道,“好,那话我也带到了,府里还有事,我就不多留了。”
随即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面露担忧道,“那个外室总归是个祸患,若是你夫君宠她宠得紧,倒不如让他把人纳进府,若她再敢冒犯你想踩到你头上你再用家法处置就是。”
“到时就算你夫君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虽说你也是出身名门,季家轻易不敢动你,可万一那蹄子使阴的哄得你夫君宠妾灭妻,就是你父亲也是鞭长莫及啊。”
“之前舅母还看你将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管理内宅这些手段你应该也清楚,怎么现在反倒不用了呢?”
杜氏也察觉到谢婉清在府里地位已经大不如前,否则怎么一个无名无分的外室都敢这样跑来在她面前搬弄是非。
这侯府也是越来越乌烟瘴气了,也不知道这季怀川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还说是季老夫人身边伺候的,这究竟是谁的意思也就不言而喻。
要是这样下去她真担心谢婉清一个名门小姐真会败在那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人手里。
她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却见谢婉清抬眼看着她缓缓道,“我知道舅母是真心替我着想才会有此一言,婉清感激不尽。
她说完话音一顿继续道,“只是天下女子众多,今日我赶出去一个姜采苓,明日他也可能会再带一个李采苓进门。”
“难道我这一辈子就该跟他不断带回来的女子在这四四方方的角宅里斗智斗勇一辈子,只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头和地位?”
“可万一我好不容易把那些他带进来踩到我头上的女子赶出去,终于保住了自己的位置,他忽然有一天厌恶我了,大手一挥便要将我休弃,那我又该如何?”
杜氏闻言想也不想道,“怎么可能?他怎么敢?”
“季家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他们要是敢这么做那唾沫星子都能把他们淹死,谢家和林家也定会为你讨一个公道。”
谢婉清闻言微微摇头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道,“可万一他们连脸面都不要了呢?脸面不过是一层皮,只要撕下便是无所顾忌。”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困住了多少女子。”
杜氏闻言喃喃道,“你这孩子怎么年纪轻轻就如此悲观呢,我看那季怀川是有些荒唐,但应该也不是那样无情之人。”
还想继续劝道,“只要你的心思在他身上,他终究是能感受到的,你这样郁郁寡欢自暴自弃怎么能得到他的欢心呢?”
“你看我跟你舅舅,我也是对你舅舅真心相待他也真心待我,这么多年也不见他纳妾。”
谢婉清闻言微微一笑道,“因为舅舅本就是一个很好的人,无论时间怎么变,环境怎么变,他待人始终如一,初心不改。”
“这样的本就不常见,我终究是没舅母有福气遇上像舅舅那样的人,舅母自然也不懂我的苦楚。”
“只是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水岸就在眼前,我又何必继续在苦海中挣扎。”
杜氏这才后知后觉听出谢婉清的意思,目光惊骇道,“你这是......想离开季家?”
谢婉清垂眸不语,杜氏明白她这是默认了。
她想开口说什么,但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刚才说的也并不是无道理,只是道理都明白,可要做到那是何等艰难。
她嗫嚅片刻起身轻轻拍了拍谢婉清的肩膀道,“舅母知道你不易,也不好劝你什么,只是这种事对于女子来说无论是非都无异于扒皮抽筋,你可要思量清楚了,切勿因为一时冲动日后后悔。”
谢婉清闻言心中微暖,她自幼母亲早亡,继母虽对她也不错,但也只是浮于表面,唯有这位舅母从嫁进宣文侯府后,第一次看见她就对她格外亲切。
她未出嫁时,宣文侯府那几个妹妹添置了什么舅母都不忘给她备一份。
有时候会在她去宣文侯府时直接交给她,有时会差人给她送去谢府。
她也知道许是外祖和舅舅们可怜她小小年纪没了母亲又爱屋及乌便特意交代过她让她多照料她些。
只是若不是真心相待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又有几人呢。
其实她心里也算是将杜氏当做半个母亲,她也时常在想,若她母亲没有生她难产,母亲是不是也会像舅母那样对她好,甚至更好。
思及母亲谢婉清顿时眼眶一红,泪水在眼中转动。
杜氏见此连忙给她擦了擦眼泪道,“好孩子不哭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第一次见你你就是个可怜惹人爱的,之后见你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想必定能觅得好夫婿恩爱一生。”
“没想到竟是这个结果,也实在是所托非人,你要真觉得心里苦,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舅母看着你这样也难受。”
“只是你父亲那一关恐怕是难过了,不如我这就回去跟你舅舅和外祖商量商量,看此事该如何是好。”
谢婉清闻言微微摇头对杜氏轻声道,“我只是舅母这样待我让我一时想起了母亲,是我让舅母担心了。”
“我心中已有定数,此事便不必去烦扰舅舅和外祖了,虽然我也不知为何,但我也知道这些年父亲和宣文侯府几乎没怎么来往,只是因为我毕竟有一半流着林家的血,父亲才没有阻我常往林家跑。”
“这次若是让舅舅或者外祖去找他开口不仅让他们为难也无济于事。”
“此事只能靠我自己。”她语气中带着坚定,杜氏这才明白此事她应该想了不是一日两日了。
不过她说的也有道理,都说清官难办家务事,别人的家事就更难管了,更何况一下插手两家的家务事,那更是难比登天。
思及此她有些愧疚道,“舅母终究是帮不上你什么忙。”
谢婉清闻言拉着她的手,语气真挚道,“舅母能听我说这些话还能如此理解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杜氏闻言勉强笑了笑暗暗叹了口气。
另一边,福熹堂。
季老夫人拍了拍桌子怒道,“岂有此理,我刚让她好好待在瑞雪院养病别出门,她一口答应得好好的。”
“结果一转眼又晃出来了,她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