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知恩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冷眸凝着他无辜真挚的杏眼。
齐宿预感不妙。
果然,她开始作乱了。
齐宿:“知恩,别闹……”
薛知恩弯下身子靠近他。
齐宿慌着,想躲开,却似是被那双深情悱恻的桃花眼蛊住了,动弹不得。
映在他微颤眼底的水眸含着落花春潭,眼角微垂,瞧过来时又微翘,认真看来时黑白不明的朦胧中全都是你。
仿佛,你就是她的全世界,她的唯一,温柔缱绻,爱意迷离,惹人沉醉。
齐宿恍惚感觉她好像在看挚爱情人。
而此时此刻那个幸运的情人就是他……
没有人能抵抗住薛知恩这样看狗都深情的眼神,尤其是齐宿。
他想把心掏给她,只求她多看他一会儿,便此生圆满了。
齐宿呼吸放缓,唯恐惊动她。
下一瞬,停在他唇侧的嘴角勾起,噙情的桃花眼也弯成月牙,明艳动人。
齐宿被惑得呆滞,可心跳还没来得及响如擂鼓,比蜜糖还甜的双唇翕动,吐出的软字阴冷至极。
“齐宿,你既然这么喜欢我,那跟我一样断腿残疾也可以吧。”
……想到这她似乎很开心,眉宇间尽是愉悦。
“所以——”她抚着他的脸颊,神色温柔,“我可以敲断你的腿吗?你在我面前走动真的让人很不爽。”后半句,她嚼字狠戾。
谁能想到,她第一次唤自己的名字是盘算弄断他的腿。
即便她藏在眸底的恶意不再掩饰,腿肉疼得人冒冷汗,可毫无疑问——
齐宿还是开心的。
他轻喘着说:“可以啊。”
“……”
他真心实意地说:“只要你开心,你对我做什么都好,我也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只要我们知恩能多笑笑。”
“呵——”薛知恩眸间浸染冷意,“漂亮话谁不会说?”
齐宿忽地低笑,视线柔软地描摹她脸庞每一寸,眷恋着:“那知恩想让我怎么证明呢?”
薛知恩凝紧的唇角倏地松懈,嗤道:“你太恶心了,我不想对你动手,这样吧——”
她尾音拉长,忽朝他恶意满满地笑:“你自己去跳楼,摔残了再说。”
“尽量别摔死了。”她还好心地提醒,“我可不想你做鬼缠着我。”
身边的男人蓦地沉默了。
很久后,他低声问:“这样你就可以开心吗?”
“对。”薛知恩想都不想道,“我就喜欢别人跟我一样残废,就喜欢看你去弄断自己的腿。”
又是一阵静默。
薛知恩睨着被他修剪圆润干净的指甲扯唇冷笑:“不敢,就……”
‘滚’字还未出口,就听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好’。
一切发生地太突然了。
薛知恩身侧的凹陷猝然回升,倏忽,暖烘烘气息从鼻尖掠过。
‘唰’的一声,阳台的推拉窗被打开,那人半个身子跨出窗户在艳阳高照里冲她笑得开朗热烈。
他说:“知恩,转过头去,别看,很快就能开心了。”
接着,在她放大的瞳孔里挥手笑着朝湛蓝天际倒去。
“……”
巨大的碰撞声后,楼下响起嗡嗡地电车警报声。
呜嗡呜嗡——
“你个蠢货!”
一道响彻天际的怒吼声后。
完好无损,掉了只拖鞋的齐宿狠狠砸在阳台瓷砖上呆呆望着压在他身上的女生。
她面色煞白,眼圈泛红,瞳仁骤缩,本就没多少气血的下唇被咬得死白,隐隐渗血,那双深情眼怨恨又愤愤地瞪着他。
她馨香的墨发如瀑垂在脸上,好痒。
“知恩……”
他想伸手摸摸她的唇角,让她别咬伤自己,结果又被一巴掌扇开。
薛知恩揪住他,恐惧褪去,只剩满眼戾气:“让你跳你就跳?让你滚你怎么不滚?你要去死不要脏了我的地方,你滚出去死!”
齐宿手心麻麻的,一双杏仁眼讨好地看她:“那我出去跳你能开心吗?”
“……”
他咧开嘴唇,冲她大大地笑:“你就能再像刚才一样对我笑笑吗?”
疯子。
薛知恩映着他的瞳孔颤抖,松开他,反着胃,往后躲。
可她刚拼了命奔来拽住齐宿,扯伤了本就阵痛的腿,彻底没了站起身的力气,后背疼出一层薄汗,咬紧唇一声不吭。
齐宿察觉到她的不对,自责地皱起眉心,去抱她:“知恩,对不起,我不该在你面前跳的……”
“别碰我!”
薛知恩甩开他,疼痛和愤怒占据了她的大脑。
“你有病是吧?!”
她冲齐宿破口大骂:
“你难道没有家人,没有在乎的人吗?说跳就跳,你在乎过爱你的人吗?你出事他们怎么办?!就算这些你都没有,那你有想过你的猫吗?你死了、残了它怎么办?!它离开你怎么活?!”
“你告诉我!”她似要把肺腑喊出来,“一直被你圈养在家里,完全失去捕猎能力的家养猫,离开你究竟要怎么活?!”
“你告诉我!!!”
“……”
嘶吼完这些,薛知恩的胸膛还在大幅度起伏,她是真的愤怒了。
为这个不过认识三四天便要为她去跳楼的男人感到愤怒。
她恨不得撬开这狗男人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齐宿能听出薛知恩的愤怒底下好像还隐藏了些其他的东西,但他望着她激烈的情绪,不好多问,靠在她旁边坐下,只道实话。
“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他抱住膝盖,只余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她,温声说,“想让你开心一点儿。”
他太笨了,薛知恩身上的事又太重了,齐宿无从下手,所以他只能用蠢办法,乞求她能高兴快乐。
即使那份代价是从六楼跳下,即使是死亡,即使是像她一样残腿,他都甘之如饴。
能跟她有几分相似,是他齐宿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