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甲骑兵在中央,呈锋矢状,两翼的轻骑飞速划出半圆弧线,边走边射,目标是敌军的屁股。
襄武城下的吐谷浑军队现在很糟糕,首先在排兵布阵上,前边是五千步兵,用来轮流攻城,后边是压阵的五千骑兵,这种阵型平时没啥不好的,很方便攻城,但是现在就很糟糕了,前边的步兵攻城受挫,士气低落到了崩溃的边缘,尤其是团队里的猛将一死两逃,看着平日里号称杀人如割草的阿剌罕被人一斧子砍成肉段,天神一样的巴彦卓尔和凶神瓜达尔被人家像大人打孩子一样打得落荒而逃,对普通士兵来说简直就和天塌了一样。
三观崩塌的白马羌步兵此时对阵铁甲重骑根本没有一战之力,转身就跑,正是兵败如山倒,这种逃命毫无章法,就是纯粹的撒丫子,眼看着就要冲击后边五千骑兵的阵型了,图录气的破口大骂,可是这会儿说啥都晚了。图录只能命令后边的骑兵启动,射杀敢于冲击大队的散兵游勇。这种应对在这种情况下是没有错的,但是对军心来说却是极大的损伤,虽然骑兵和步兵是泾渭分明的,但是毕竟是自己人杀自己人,手会软,可这时候,公孙大林的铁甲重骑就已经到了,重骑兵在战场上就是坦克一样的存在,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碾压,古书上说重骑兵所到之处,就连树林都会踏平,一切生命都会被屠戮,真正的寸草不生。
重骑无论对轻骑还是步兵,那就不是同一个级别的战斗,所以面对混杂的吐谷浑军队,那就是完完全全的屠杀。
轻骑兵对重骑兵只能有一种办法,那就是凭借着速度,绕行骚扰,利用骑射的力量把重骑兵拖垮,就像是千年后蒙古骑兵屠杀欧洲骑士团那样,可是今天不同,吐谷浑的骑兵根本没有机会奔跑起来,完完全全是列阵对抗,那就是找死的行为。双方刚一接触,就如同热刀子切牛油,一下子就把图录的队伍冲散了,图录本想着凭借着个人武力阻拦队伍的崩溃,那根本不可能,公孙大林的骑兵可以说一点像样的阻截都没有遇到就把图录的人马分割了。
自古作战最害怕的就是分割包围,一旦出现这种状态,任你再勇武也会被自己的人马裹挟着溃败,稍慢一点就会被屈辱的踩踏而死。
图录想喊想骂想拼命,但是一切不过是徒劳,只能跟着队伍一起溃败,好在有亲兵队伍保护着,不会被敌人追上砍杀。
前边的队伍垮了,后面大营里的士兵立刻毫不犹豫弃营而逃,跑的越快越好,都很爹妈少生了两条腿,跑到最后,盔甲兵器什么的都不要了,恨不能光着身子跑才能快一些,事出仓促,大营里的骑兵都没来得及上马就给敌人冲进来了,也只好凭借着两条罗圈腿跑路,那肯定是跑不过四条腿了,很快就给轻骑兵追上了,只能跪下投降。
这一战,公孙大林很聪明,不追求杀戮,只想拿好处,所以没有经过什么血战,就是突击,穿透,分割,受降。整个战斗持续到了天黑,看着远处的群山,公孙大林不再追赶,吩咐打扫战场,这时候城里也出来大量步兵受降,进过一个多时辰的折腾,除了图录本人带着的三千骑兵趁着天黑跑掉之外,其余近两万步兵和五千多骑兵尽数投降,大营易主,挂上了秦州的旗帜,大量物资被运回城内,只留下一天的粮草,这也正常,背靠城池的大营要什么物资储备呀,有城里供应不香吗。
公孙大林本人驻守图录的大营,指挥降卒整理修缮大营被损坏的地方,反正敌人的士兵不用考虑是不是疲劳是不是饥饿,啥时候干完活啥时候可以吃一点饭,不敢给俘虏吃饱,一方面节约物资,另一方面省的他们有力气造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没有杀俘虏就已经很仁慈了。
再说图录这边,带着几百个亲兵一路逃跑,天黑了也分不清方向,就是一路傻跑,一直跑到了天亮,看到后面没有追兵,这才停下来。
图录本身是一个猛将,习惯于靠武力解决问题,这从他攻城的时候没完没了的进攻就能看出来,基本上就没有做好各种突发情况的应对,就是一味地进攻再进攻,这才给公孙大林打了个冷不防,一败涂地。
现在天亮了,图录停下来辨认一下方向,这才发现自己遇到了鬼打墙,这一夜跑来跑去才跑出去十几里,远远的都能看见敌人的旗帜和大营里袅袅的炊烟。
这时候突然发现周围出现了上千名骑兵,把自己的亲兵隐隐约约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图录长叹一声,“天亡我也!”这跑了一整夜,马都打哆嗦了,人也没吃饭,怎么打仗呀,正想着拼了最后一口气,死战到底,忽然发现这些追兵怎么也都无精打采的样子,就像打了败仗的散兵游勇?散兵游勇?图录揉了揉自己饿的发昏的黑眼圈,再仔细看了看,这可不就是打了百丈的散兵游勇吗,就是自己的那些败兵,也和自己一样瞎跑了一整夜,现在发现了自己这才围上来。
看到这情况,图录反倒是恢复了一点神智,就吩咐道:“传令下去,大家上山分散隐藏起来,不许动明火,白天在山里睡一天,明早上分散行军,中午到阴山汇合。”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离着敌人太近了,聚集起来就是一个扎眼的目标,敌人不瞎的话一定会上来追击的,只有分散了进入大山,那就像一把米扔进草堆,没有谁能找到了。现在人困马乏的,唯一需要的就是修整,其他的都没用。
放下进山睡觉的图录不管,再说襄武城,公孙大林占据了图录的大营,兵锋前出十多里,立刻把死守的态势改变了,现在是进可攻退可守,耶律豹也带着人马进驻大营,只留下云逸的五千人马守城,摆出一副前出的姿态和慕容瑍遥遥相对。调动军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说起来简单,光是人马分配物资调动就花费了一整天的时间,现在的态势就是公孙大林一万骑兵为前锋,耶律豹自己三万步兵和一万骑兵作为中军,占据了襄武城前大大小小的山头坞堡,一步一步压向慕容瑍。慕容瑍也不示弱,带着自己的五万骑兵快速向前,颇有要决战的态势。本来漳县和襄武城不过是五十里的距离,双方这一拉架子,就变成三十里,骑兵一个时辰就可以碰撞了。
可是就这样剑拔弩张的样子,所有人都以为要决战了,可是就是没有打,虽然是火药味越来越浓,气氛越来越沉闷,仍然没有撕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消息传到天水城,拓跋晃就把大家召集起来,研讨现在的状况,寻求对策。
高允还是老一套,“殿下,臣是文官,不懂得战事,只是从后勤来看,慕容瑍劳师远征,物资供应太长了,虽然说骑兵可以不用太多辎重,但是甘凉久经战事,想搜刮老百姓几乎是不可能的,老百姓的战斗力不弱,而且习惯于坚壁清野,抢粮食只能损兵折将然后一粒米也难得到,所以这长达两个多月的消耗战,吐谷浑人扛不住了,只想着速战,从我们的角度讲,还是要等一下,等敌人物资短缺了才可以开战。”
“老师说的有道理,姜大人,你是本地人熟悉此地情况,你觉得我们还需要什么补充的才能打赢?”
“殿下,我们的物资储备还需要增加,至少要够耶律大人一个月的消耗,另外我们的人数还是处于弱势,虽然可以以弱胜强,但是伤人一千,自损八百,我们自己也会元气大伤,我觉得这笔买卖耶律大人一定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做的。”姜浩已经习惯了拓跋晃的问话,不再遮遮掩掩。
“计将安出?”拓跋晃很诚恳。
“我觉得需要殿下派一员上将带一支骑军挺进到新兴附近,打破整个僵持的状态。”
“可是我们自己的兵马也不多,只有一些民军。会不会抽空了我们自己的城防?”拓跋晃犹豫不决。
“可以拆东墙补西墙,”拓跋嫣然看着老神在在的师兄似乎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就继续说下去,“前边有两万多俘虏,但是耶律豹不敢用,害怕里应外合,我们可以让他把这些俘虏押送到歧州,让歧州把他们打散了填充到每个郡县去。听说冀州别驾拓跋燕现在在高平镇练兵?听说他收拢了一万柔然铁骑?”
“不错,拓跋燕叔叔在高平镇练了一年兵了,你的意思是让他?”
“他练了这么久,应该磨合的差不多了,一定很想立功。可以让他就近去首阳山附近给吐谷浑人找点麻烦,他一定会很高兴。另外我们给了歧州两万多俘虏,让他们给我们一万步卒,不算多吧。这一万人拿来守备天水足够了,可以让铁鹰将军领着咱们这里的五千乡勇骑兵去新兴,给铁鹰将军全权,让他见机而动,不受耶律豹的管辖,这样可以避免这些乡勇变成炮灰,于事无补,铁将军不用真打,就摆摆架子,就够慕容瑍喝一壶了。”拓跋嫣然一番娓娓道来。
“嫣然姐姐果然是我族中的女诸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胸中有沟壑,小弟佩服。”拓跋晃真的很佩服,这个姐姐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怎么对于战争就这么有条理呢。扭过头问铁鹰:“铁将军,你可愿意去?”
“太子,铁鹰是您的部将,当然是您指到哪里我打到哪里,只是末将就是个粗坯,拼命可以,现在这些乡勇,恕末将直言,能不能请杨公子指挥,末将一定万死不辞。”铁鹰先表了忠心,然后毫不掩饰提出了请求。
“这个嘛,”拓跋晃只好再扭头问杨小瓜“师兄,你看看我这个铁鹰,赖上你了,能不能劳烦师兄走一趟?”毕竟杨小瓜就是个路过的客人并不是拓跋晃的手下,他可不好意思直接下令。
“唉!”杨小瓜收起了心如止水的神态,长叹一声,“我说太子殿下呀,你可真,好吧,我白吃白喝你也不少日子了,看在着甘凉一带老百姓的面子上,就再帮你一次,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呀,这么打来打去的也不是个办法,我就止戈一下吧。不过,等这次打完了,我和师父也该走了,总在这里耗着,修行就耽误了。”
“还有我呢师兄,我也得跟着师兄一起走。”拓跋嫣然害怕被甩了,赶忙说。
“哎呀,咱们在一起才多久呀,师兄怎么就走了呢,不会是讨厌我拓跋晃了吧。”拓跋晃半真半假。
“行啦,别说这些酸溜溜的,年纪轻轻的装什么老成,累不累?”杨小瓜毫不客气。“打完这一仗,你也就用不到我了,剩下的收拾政务都是你这个太子应该自己掌握的能力。我还要去完成自己的修行,总在你这里会变味道了,反正将来还有见面的时候,不用矫情。”
就这样,铁鹰为主帅,杨小瓜为参军,拓跋嫣然和汉钟离蹭饭,杨勇做保镖的五千乡勇在一切准备完毕后,整队出发。随队还有大批的民夫和前方需要的物资储备,前后几十艘大船装得满满当当,顺着渭水河一路向西。这时候歧州的补充步兵已经提前到位,前方的两万多俘虏也到了天水,交给了歧州派过来的将领带回去不提。
和上一次一样,跟着粮船,速度自然是快不起来的,铁鹰正好利用这个时间练兵,把这些只知道打顺风仗的散兵游勇土匪强盗和镖客组成的乌合之众训练成能服从命令,掌握各种信号和队形的正规军。
这些家伙武功不弱,马术也很强,就是对正规的训练从来没有过,适应起来很麻烦,铁鹰也不着急,每天定好了一个科目,练好了就完成任务,练不好就一直不断,只有形成了身体记忆才算完事儿,把这些家伙折腾得死去活来哭爹喊娘,也有不服气想哗变的,给铁鹰一顿胖揍就打服了,这些个江湖豪客深谙拳头硬就是道理这句话,所以发现打不赢就很快服帖了,也有仍然大吵大闹的,铁鹰也不客气,直接砍了脑袋喂狗,战争时期,这么翻来覆去闹的不是敌人的卧底也是敌人的暗探,要不然要军规干嘛。
就这样五六天以后,这支部队就看上去队列整齐了很多,对于各种命令也记住了大半,剩下的铁鹰也不着急,在战争中学战争,优胜劣汰,反正死了他也不心疼。
好在一路上也没有什么人大这批粮草的主意,偶尔有几个不开眼的小毛贼,就在练兵的时候顺手宰了,正好让士兵见见血,熟悉一下训练科目。上一次那是因为有淳于蹈勾结敌人,否则谁会知道你运粮的时间和数目,更不用说集合几千里方圆的马匪来截杀,这一次没有了内应,自然就没有吐谷浑人了。
过了几天,慢慢悠悠的粮船终于到了恒道城下,和志得意满的新城守李猛办了交接,铁鹰突然打趣道,“李太守,新官上任,恭喜恭喜,只是从前边退下来,少了立功的机会,可惜了李家的神射呀!”
李猛笑而不答,杨小瓜给打圆场,“现在只是小打小闹,等过几年大魏彻底收拾了柔然,李太守就可以驰骋西域了,到那时候才是封侯拜相的机会,就算是班定远恐怕都比不上李太守的风光了。”
李猛大笑,“还是杨公子深知我心。一路辛苦,快请进城,我已经准备好了接风酒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