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琅终于停下了脚步。
几乎是与她转身过来打算问话的同时，巫阳也跟着转过身去，鬼鬼祟祟的要开溜。
“巫，阳。”
晏琅挑眉，一字一顿的喊了他的名字。
巫阳立刻僵硬在原地。
晏琅再次开口。
“转过身来。”
巫阳原地转身，苦着一张脸，“师傅…”
“你做的？”晏琅指向身后。
巫阳试图狡辩：“我当时着急…”
晏琅深吸一口气。
巫阳的修为和他的寿命一样会递减。
这一望不到尽头的各种断裂树干残痕，新土掩埋的地面。
再结合这些时日巫阳丢进血阵里的妖兽尸体，晏琅不难猜到他耗费了多少修为。
也知道他是怕她担心，所以才想抹去这些痕迹。
可她又怎么能不担心。
那是她的徒弟啊。
“过几日我找人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居住，且不要动你的灵力，这一世我一定会为你找到改命的办法。”晏琅沉声道。
巫阳眼巴巴的看着晏琅，“我不想离开你，前世你也是这么说的。”
前世……
晏琅沉默。
前世她去乌衡山赴死之前，将所有资源交给了秋谭子，让他带着巫阳离开。
那时候的巫阳只认她一人。
哭喊着不想和她分开。
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她说：“跟着秋谭子离开，不要动用灵力，遇事就丢符纸，为师一定会为你找到改命的办法，乖乖等我。”
但那夜过后，她死了。
晏琅永远不会知道，当时尚且只有七岁心智的小巫阳见到她的尸体是怎样的崩溃。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是他害死了师傅。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在他随时会失去自保能力的情况下，他也要跟着晏琅从玉京州到苍澜州。
他不会再让晏琅死在自己面前。
晏琅不知他对此的执着，但想着上一世她没有完成的承诺，也松了口。
“留下来可以，但过阵子万兽莽原会有异象现世，你不能去，你得留在御天城。”
“我不！”巫阳上前紧攥住晏琅的衣袍，生怕她将自己送走，“我就要跟在你身边！”
见他这么固执，晏琅无奈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
“清醒留下和睡过去，你可以选一样。”
她的语气是那样的温和，像在哄小孩子般。
可巫阳知道，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我留在城中又能做什么？”他摆明的不情愿，却又知晓他这位师傅有多么手眼通天。
“把你留下，自然有你的用处。”
晏琅拉过他扯着自己衣袍的手，将一沓符纸以及一个储物袋放在了他手中。
“拿着。”
“为何要把这些给我？”巫阳有些慌张。
这沓符纸他认得，正是他之前给晏琅的那些七品符纸，那是他的全部身家。
储物袋他也认的，影仙城时卖材料赚来的那几千上品灵石都装在这个储物袋中。
“异象不久之后这里会爆发兽潮，届时那些丹药能救很多人的命，为师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可以完成的对吧？”晏琅并未隐瞒将来会发生的事情。
早一日知道，早一日有所防备。
巫阳一听这话，突然想起不久前晏琅曾问过他救人一事。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是在指什么。
“你要救他们吗？可上一世他们…”巫阳欲言又止。
晏琅知道他要说什么。
她摇摇头，“我救的不是他们，救的是兽潮背后阴谋所指向的修仙界。”
“什么意思？”巫阳不懂。
“还记得那年魔族破除封印入世吗？”
“记得，死了很多人，当初我修为已经降到分神境，就是因为看不下去出手救一城池的人，才跌到筑基境的。”
提及这件事，巫阳微微蹙起眉。
这段记忆对他而言其实也就发生在数年前。
人间炼狱不足以形容那时候的修仙界。
“所以兽潮跟魔族有关？”
他捋明白了晏琅话中的意思。
“是，若换作当年，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可今朝不同。”
晏琅抬眸望向远方，重山交叠中，一抹日光缓缓探出，将整个世界照亮。
“我有你们，我有想要保护的人，我希望你们好，也希望他们能够好好的活着。”
旭日东升，阳光洒在万兽莽原中的两人身上。
晏琅带着巫阳再次来到地下城，直奔伪造坊。
瞧见熟悉的身影，伪造坊的老板抬了下眼皮。
“今日要做什么？”
“还是身份令牌，这次刻巫阳二字。”
“老规矩，五千下品放这，稍等片刻。”
老板敲了敲身侧的托盘。
熟练地拿起身份令牌开始雕刻。
来过一次巫阳已然熟悉了流程，这次看晏琅给他花钱，毫不心疼。
因为身份变了，他已经不再是穷老头，而是有大款师傅的人了。
“话说，师傅找过秋谭子吗？”
“去赤日城时就找到了他，派人细心照顾着。”
说起秋谭子，晏琅已经有好些时日没见。
当初临时托付元南臻将他带走照顾后，元南臻倒是带来了一块用于与他传音的令牌。
但她十次有九次找不上人，据元南臻所说，秋谭子在经商上很有天赋，而且主动提出要跟他的人学习。
所以这两年一直跟着他手底下经商的队伍走南闯北。
“他重生了吗？”巫阳最在意的是这一点。
他和晏琅都重生了，那秋谭子呢？
晏琅摇摇头，“没有。”
“那他的手……”巫阳还惦记着这件事儿，当初他们三人各有各的耿耿于怀。
他是寿命将近，晏琅是还未报被夺剑骨之仇。
而秋谭子是少了两指。
当时他将被砍断两指的前因后果跟他们说。
两人都十分生气，恨不能回到当时去替秋谭子杀了那些对他下手的邪修。
而如今，晏琅唇角轻翘。
“保住了，现在他是十指健全的人。”
她知道这件事对前世的秋谭子而言有多重要。
巫阳在听到这话时就明白，那些邪修一定死的很惨很惨。
毕竟他这位师傅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等这里的事告一段落，我得去见见他。”巫阳兴致勃勃，心中十分期待见到这个时期的秋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