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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幺娘……”

陈幺娘温声打断了陈锄头的话,“是发生了一点事,但是与你们的关系不大。”

“跟我关系大!我想过了,我在船上待着仇人多,我要是经常回来,会被有心人看见,到时候他们冒不声的过来,小毛头就危险了。”

“我走后阿娘要是想我念我,就劳阿兄辛苦送她去野牛村住两天,让陶长安通知我去村里见面,我以后会一直在水面上飘着,有我在,我不会让你们男做艄公女当船娘。”

“幺娘……”

陈锄头愣愣的喊了一声,刚有些光彩生机的眼眸里,迅速的蓄满了眼泪。

“你告诉阿兄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鱼胶出问题了?我们不做鱼胶了,不赚钱了也能活,我宁愿去做缺德的艄公,也不想你冒险漂水上。”

“阿兄不要说傻话了!”陈幺娘停顿了一下话音继续道。

“我现在交代你一些重要的事,阿兄听了要牢牢记在心里,然后一件一件的都给做了。”

“头一件事,你要全力辅助马家人做鱼胶,他们是饮马寨的里正大户,你辅助好了马家,就能掌握村里大部分人动向。”

“第二件事,今年底的时候,饮马寨的人要家家都得做上鱼胶,所有做出来的鱼胶,你要利用马家亲自收了送去码头,目的是掌握摸清饮马寨的鱼胶总产量。”

“第三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事,就是明年你要假装不精明的,带马家人跟你一起去北码头送鱼胶打关系。”

“阿兄记住要挑马家眼明心亮的人跟着,一旦马家有心人慢慢的跟北码头人熟悉了,你就借机脱手,全让马家自己人去送鱼胶,此事只有我们兄妹二人知,不要告诉家里任何一个人。”

陈锄头脸上都是迷惑,“为啥?要是马家都掌握了,我们不就被马家吞了吗?”

“你不懂,鱼胶在不缺水不缺鱼的楚溪郡,是不算什么好东西,可在没水没鱼的地方,它就是特别好的东西,尤其它还是制墨的重要材料胶。”

“咱们穷人做东西只做小不做大,小的不起眼它是你的,一旦做大了它就不属于你了!”陈幺娘语重心长的对陈锄头解释。

“今年鱼胶卖完我可以断定,明年定有非常多的客商涌来买鱼胶,今年马家人为了钱还能按耐一年,要是完整的做了一年特别熟了,明年他们还会这么听话吗?”

“与其防着他们,不如主动带着他们,等他们取代你送鱼胶了,大概已经两三年光景了,那时候鱼胶肯定在楚溪郡名声很大了。”

“阿兄又不是不知道乌溪府什么样,好些都是如狼似虎的豺狼,它一旦名声大了,你再去府城卖鱼胶时,定然会被地痞流氓盯上查的底儿掉。”

“到时候他们上门来讨教,找各种由头盘剥你,你穷人一个,可以不给他们钱吗?就算今儿不给,你受得了别人天天来要?”

“索性都丢给马家得了,还能落得一声识趣不是?这里怎么说也是饮马寨,胳膊拗不过大腿硬,马家是大户有跟人硬碰硬的资格。”

“到时候你悄悄的外出寻摸,离饮马寨近些穷些的村落,盖房子或者租房子都成,雇老实勤快的人关门做鱼胶。”

“做出来的鱼胶送回饮马寨,再拉去给陶长安卖给好客商,路上遇别人问你,你还能拍胸脯说一句我“饮马寨”的,马家知道不?专门做鱼胶的大户村落饮马寨马家。”

陈锄头听的先是紧绷着脸,听着听着渐渐的松快起来,最后满脸的笑意明烈。

“我知道怎么个意思了幺娘,我大概会去寻赤水江那边村子,那边水多鱼还干净,穷村子更是一抓一大把,去府城交通也方便的很。”

“你说的没错,马家现在不敢招惹咱们,不是怕阿爹的差爷厉害,是因为,他们没有学会鱼胶憋着气呢!要是他们学会了鱼胶,不知道会横成什么样,给他们了!让他们去跟地痞差爷们纠缠没完没了去。”

陈幺娘挑眉心里颇为惊讶,她没想到陈锄头这么聪慧,她说的并不十分透彻,他竟然一听就明白她的打算。

“阿兄明白了我的意思,我就不再过多的说什么了,我去跟阿娘打一声招呼就走了,家里一切都靠你了阿兄。”

陈锄头张了张嘴叮嘱道,“看着不对就跑幺娘,要跑的快快的,没事都让别人冲前面,你就躲后面撒腿跑,我跟阿娘都盼你平平安安的。”

陈幺娘听完露出一个笑脸,挥挥手朝家里去了。

“找你啥事?谁来了?”花氏看闺女进来多嘴问道。

陈幺娘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走过去坐在她娘的对面,伸手抱住她娘的胳膊看。

花氏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殆尽,眼里藏着害怕直拽自己的手。

“老艄公阿叔死了,死在了湖里好几天,”陈幺娘死死的拽住她母亲的手。

“他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有关系,跟我有很大的关系,”陈幺娘的眼泪顺着脸颊直直的落下来,她目不转睛的看逃避的母亲

“阿娘我要回船上了,你能答应我再要一个娃儿吗?我不挑了,要到女娃也可以,我在船上努力挣钱养你们,除了咱们娘几个不见面,我什么都满足你,你再要一个娃好不好?”

“我不要娃儿了,我谁的娃儿都不要了,我只要幺娘就够了,你不是要走吗?你走吧!你不要在家烦我了,”花氏一边哭一边往回拽胳膊。

陈幺娘虽然没有遗传花氏的容貌,但是她遗传了她母亲的执拗劲头,她死都不松手,任凭她母亲如何挣脱都挣不掉。

“你为什么不想想你娘呀?幺娘?你为什么不想我?”花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闺女。

“你还活着,就在我跟前交代后事?你有没有想过阿娘怎么活?你要我怎么活?”

“人总归怎么都能活下去,而且还活的很顽强,”陈幺娘胡乱的擦了擦眼泪。

“我今天离开家就不再回来了,阿娘若是念我想我,就再要一个娃儿帮衬我,我希望阿兄送阿娘去野牛村见我的时候,我能听见阿娘有娃的好消息。”

“另外我走的时候,跟阿兄交代了一点事情,现在我也告诉阿娘,阿娘听完了,日后不要干涉阿兄做任何事,你再帮阿兄置办一辆马车回来,家里的马车我要带走去府城用。”

花氏哭泣着安静下来,她知道她改变不了幺娘的决定。

陈幺娘把她交代陈锄头的事,一字不落的说给了她母亲听,说完脸靠过去小声道。

“等一两年饮马寨名声大噪了,我会悄悄的替你在府城置办一座宅院,到时候你带着新有的娃儿,就你们娘俩过去住着,你想我了,便可以随时见到我,只是此事阿娘谁都不能告诉。”

“真的?你不骗阿娘?”花氏泪眼婆娑的问闺女。

“我什么时候骗过阿娘?我有不得不回船上的理由,阿娘知道阿叔因为什么死的吗?死在谁的手上吗?”

花氏不说话擦眼泪,看着闺女想辨别她话里有几成含义。

“他是对那人说了我们几个的事才死的,我回去得做点什么了,阿娘我不回来,不代表我一定会死,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不准备后手,我是一定会死的。”

“接触过阿叔的人夜里都冻死了,所以我现在必须回到府城,我回府城会去找阿爹,他回来大概能住半个月或者一个月,不管你心思如何不喜,都得要一个他的娃儿。”

陈幺娘几乎是强迫的,直视她母亲的目光不容她躲闪。

她去年就应该强硬要求的,去年因为能经常回来看母亲,麻痹了她的心跟头脑,以至于老艄公阿叔死了,她才陡然清醒过来。

她也是威胁份子的存在,以她的警觉的神经,都不应该发生阿叔死的事,当时阿叔对她说的有些话,她应该在第一时间里,就想到了什么潜伏的危险,是她太放松了,她不是无忧无虑的陈幺娘,却做了一年无忧无虑的梦!

“阿娘……?”陈幺娘晃了晃她母亲的手臂。

“好!阿娘答应你了,下次……见你的时候定是带着娃儿去,你不是要走吗?走吧!”花氏脸埋在腿上哭,摆着手示意让闺女走。

陈幺娘伸手抱住她母亲松开,起身进屋胡乱的收拾了东西,出来走到门口将将要出去。

“幺娘,阿娘想回野牛村住着,那里离你近些……”

“不行,即使阿娘偷偷回去住了,不在特定的时间里你都看不见我,我跟的人他不是一般人,阿娘总是想我念我,就是害我,这是我最后一次让你颠沛流离,”陈幺娘说完走出去反手关了门。

门口陶长安牵着马车,目光欲言又止的担心陈幺娘。

陈锄头也是一脸无言的,想张嘴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

“阿兄不忙的时候,帮阿娘的菜园子弄点粪土上上,一年了,菜园子土有点下沉肥力不够劲,没事多让罗婶子教教阿娘种菜,种出来的菜吃不完,麻烦她教阿娘腌了晒了吃。”

“你早晚多来看看,别让我阿娘总是喝水干吃粗饼子,那些没营养,天天吃它,人看着干瘦干瘦的时间长了熬不住,”陈幺娘跳上马车时候特别的叮嘱了两句。

“妹妹我记住了,”陈锄头沉声回答好。

“小草姐她们若是觉得人合适了,就早点成亲住过来,这样你熬鱼胶还有两个帮手,特别是小草小杏姐,我熬鱼胶都没她俩好,别浪费了她们的手艺,”陈幺娘都坐进了马车里了,又伸头出来补充了两句。

陈锄头无声的点点头,目送马车跑进渐黑的夜里。

花氏出来靠在门框上,对跑远的马车看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

“阿娘莫哭,幺娘走的时候交代我了,阿娘要是想妹妹了,我送阿娘去野牛村住几天,她也会找时间回去团聚的,”陈锄头远远的站着无措的安慰继母。

花氏听了擦了擦眼泪没说话,回身进屋反手关死了门,留陈锄头在门外焦急,她自己一个人坐在地上靠着门哭。

陈锄头懂什么?还让她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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