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的杜妈妈,我记得……”
吴玲珑忙不迭的回答杜妈妈,脸上的眼泪一波又一波的涌出来。
杜妈妈握住吴玲珑的手欣慰的笑道。
“我怎么能让老爷再生子嗣下来!老爷若是治好身上的毒伤,有了十个八个的孩儿,小姐你怎么办?夫人走前还哭着交代老奴,多替小姐打算些,老奴如果不这么做,老爷眼里还有小姐的存在吗?”
“你可是老奴千娇百宠大的大小姐,是咱们吴氏船场的大小姐,老奴私心里就是希望大小姐大点了,最起码能成亲生子了,老家主再调理身体要孩儿也不迟。”
“可老奴不明白,就一盘糕点而已,家主直接变的不能人道了,家主以为是小姐年纪小心思毒辣所为,从此以后对小姐更是冷淡不已。”
“直到那人被老爷捉住,老奴才知因为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铸就了无法挽回的大错!连累了老爷疼小姐的心。”
“老家主走时召了老奴,他说大小姐已毁于老奴之手,希望以后的日子老奴要谨言慎行,好好照顾规劝大小姐,切不可再由着小姐行事,否则再成大错无法回首。”
“然,老奴又一次辜负了老家主的托付,明知小姐心性单纯不坚,还放任小姐单独与那毒蝎姐儿说话,不过月余间的功夫,船场两千三百多口子人葬生火海,死前受尽折磨被人取乐。”
“老奴悔呀!老奴死后必会受拔舌剥皮之苦,再无颜面见夫人和老家主,更无颜面与船场的老老少少重逢黄泉路,老奴愿受地狱一切苦楚……”
杜妈妈怒睁着浑浊的眼睛,松下的皮拉扯的看着异常狰狞,她声嘶力竭的喊着,愿受地狱一切苦楚时,企图起身的身体重重沉落在床上,双手还紧握着吴玲珑的手不松。
吴玲珑看大睁眼的杜妈妈,尖利的嚎哭嘶喊起来,转眼间她身边竟无一人在侧,她甚至都来不及哭孩子。
小厮领着大夫跑进屋,看见吴玲珑哭的泪痕斑斑的脸,感觉脑袋一晕,赶紧推着大夫求他再看看。
大夫上前伸手看了看杜妈妈,叹气的摇头对俩人道。
“大悲过度伤了心肺走的,”大夫说完摇摇头走了。
小厮一边哭一边忙不迭的送人走,回来时请了三四个破衣烂衫的男人,指着床上的杜妈妈说道。
“麻烦抬她葬入土就行了。”
“你们要干什么?你放肆……”
小厮快步走到吴玲珑跟前,扯着她硬拉出去前来了一句。
“你们自管抬人走,她伤心过度了多包涵些,”说完吴玲珑被扯了出去。
小厮无奈的压低声音吼道,“小姐你能不能有点自觉?我们在逃命呀!杜妈妈走的真是快活,明知担惊后怕的日子还在后面,她自己倒是拍拍屁股走了。”
吴玲珑愕然的看着小厮,只有无声的眼泪憋闷着。
“一会杜妈妈抬出去葬了,小姐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得马上离开,你们以为逃命是玩吗?”
“别人换命出来给你,你三句话听不得就死了找累赘,早知还不如送出来个顶用的,好容易找个地安稳下来没了,”小厮生气的嘟囔着。
小厮也只敢嘴里嘟囔,不敢做出背主的事情,原因在于贺图送人出来时,对每个小厮都有敲打之言,若是他们背主被找到了,下场会死的很惨。
不然这会吴玲珑早就被人抛弃了,小厮心里觉得给人送去新地方安顿下来,再给买个婆子丫环伺候着,他就功成身退的走了,就是管事找到他也能交差过去,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可不能被大小姐连累死。
吴玲珑耳里听见小厮的嘟囔,嗓子眼一堵哭不出来了,天塌地陷的到现在找不着北,她心里只有唯一的清醒认知,她不再是那个高不可攀的吴大小姐了。
临时雇来的四人,给杜妈妈卷卷捆捆抬了出来,朝小厮跟前讨主意,小厮给了吴玲珑一个眼神,带人出门找地方埋人。
吴玲珑木木的走进屋,忍着生疼的胸脯寻找行李,还好杜妈妈过来落脚时,行李什么都没拆开,她找齐东西出来等着。
最后又在床头下面找出一个包袱,摸在手里特别重,吴玲珑打开看是普通的金银首饰。
她赶紧给塞在不起眼的衣服包裹里,怎么说也经常出来玩过好几年,比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有经历的多。
小厮回来时,看屋里还是那些行李,提起来就扔进马车里,等吴玲珑坐稳了一打马跑了。
……
刁钻精放下肩膀上最后一挑草进屋,接过花氏递来的毛巾拍打头,目光笑眯眯的看了一眼花氏怀里的孩子。
“干娘我明天就回去了,你有什么不方便的事就悄悄送信给我,他们料想不到你住在葫芦村,等过两年安稳了,你就能正大光明的见幺娘团聚了。”
花氏抱着孩子亲昵道,“我没啥不方便的,你该回去忙就忙去,我这里被你们安排的好好的,啥啥都不缺,就是你要照顾好幺娘。”
“干娘放心,对了干娘,你的籍契换成了葛氏,你外出时别说错话了,家里有啥事就让那婆子两口子做,”刁钻精指了指院里干活的一对老实夫妻。
“明白的,大小子来抱抱幺瓜蛋子,回去了幺娘问你情况,你也好说说她兄弟如何争气的,关键时刻救了娘一命,”花氏把孩子送给了刁钻精抱。
花氏生孩子时确实难产了,村里的大夫产婆都给了定论,正巧刁钻精跟林尚存摸了过来,车上带了稳婆原是路上照顾花氏用的,结果直接来了就用上了。
经过稳婆的帮忙,花氏九死一生平安下来,都来不及歇息就安排娘俩走了,然后给带回来的产妇放家里,贴上一层脸皮,陈锄头跑去府城通知人回来。
糊弄过葛大贵哭完入棺,夜里陈锄头揭开棺,拿了那层皮烧了钉死棺木,次日早晨一边哭孝,一边警惕防着指挥人入土安葬了。
孩子名是花氏走的那瞬间,看见幺娘给她弄的菜床,正好有一株她宝贝的菜瓜,本想等着今年种了结瓜给幺娘吃的,哪知种不成了心里惋惜。
又看着怀里小小一团的孩子,干脆就叫幺瓜蛋子得了,名字过于朴实,却也带了花氏对闺女的心,基本每天都要叫上十数遍,喊儿子的同时也在喊闺女。
刁钻精笨拙的抱着孩子开心,嘴里还道。
“你这名儿你姐姐听了定是不满意的,幺瓜蛋子,一看就是娇嘴的男孩子,说不得跟你六哥精细鬼似的娇气,不过你争气顾娘,在干娘最后关头才选择出生救命,说明以后长大了也是个好儿郎。”
花氏听了笑的像朵花般灿烂,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充实满足,她威胁不到幺娘了,又为幺娘生了个兄弟,她现在只要老实带孩子,生活在闺女眼皮下的山里就行了。
山里的生活很简单平静,刁钻精第一次听幺娘说凤池的事后,便悄悄的不假人手给准备了住处。
一个别人死都想不到的地方,也是花氏最开始下船时要来的葫芦村,很穷的山坳里没什么来往的人。
他弄了座普通的小院房子,买了一对年纪大的夫妻,先送过来上户籍住大半年,等他们在村里住的平静了,则开始有意无意说有儿媳活着。
就这么正月过完给人送来住着,对外说是老两口的儿媳和孙子,儿子去乌溪坡没了,一切安排的很合理顺畅,故而花氏来时,没有任何的波澜声响。
刁钻精不仅给房子人安排好了,还照饮马涧的住处,给他们修了一个缩小版的菜床,山凹里优质的肥沃土少,有一个菜床是迫切需要的。
……
次日早晨刁钻精悄悄离开了葫芦村,绕了好大一圈走河面回的百花寨,年前十二月走的,回来已经初春四月中了。
林尚存带寨里的人迎接在隆兴寨码头,看他沉稳的吩咐旁边人做事,其他人都低头倾听,隐隐的掩盖不住要当家做主人了。
“林少爷怎么……?”刁钻精风尘尘仆仆的上岸,指着码头上的寨众不解。
“夫人让我等来迎接陈大爷呢!你不知,陈二爷他们前几日刚到家,常家堡就派人来催下一趟盐车了。”
“跟着来的,还有大爷你们上一趟没结完的盐账,夫人与四位当家人很是满意,说三位爷做事委实得力,”林尚存三言两语介绍了他来码头原因。
刁钻精听完挑眉眸光闪过思绪,常家堡又要盐?不对劲吧?
林尚存煞有介事的抚着衣袖笑道,“本来盐车要等陈大爷回来再劳累的,可是常家堡催的太急了,不得已只能辛苦二当家五当家跑一趟,陈二爷跟陈三爷又被绊住了手脚,大爷不在家这段时日,吴氏船场出大事了!”
刁钻精脸上都是惊讶,“吴氏怎么了?”
“有什么回寨子再说,”林尚存拍了拍刁钻精的手臂,拉着他亲昵的回了隆兴寨。
寨里是一片忙碌的景象,泼皮怪拿着账本跟百花夫人低头交代,旁边是账房先生刷刷写记账,忙的抬头功夫都没。
夫人跟陈二爷核对的是吴氏的账。
“以后夫人管隆兴寨多些了,百花寨则让陈二爷代管,”林尚存说的颇为神秘。
刁钻精不动声色的看林尚存,“你出的主意?”
“我?我哪有这样的头脑,你妹妹出的主意,绞尽脑汁的保陈二爷他们呢,盛京回信说四当家动身回来了,唐家死的惨哦!与船场吴氏相继出事不过一个月,啧啧,好好的国公府说没就没了!”林尚存啧啧啧的佩服不已。
刁钻精侧头看林尚存,“你什么意思?”
“就是告诉你,别心慈柔软的舍不得下手,四当家这次回来可不一样了,定会千方百计的查背后算计他的人,也不会放过算计吴氏船场的人。”
“夫人更是秋后的蚊子毒的厉害,你别蒙蔽了双眼,只看到她那点好,知道女魔头过的是什么日子吗?她因为船场的人死病好一场,到如今还没好利索起来。”
“一个姑娘家本不该如此辛苦的,可她为你们做尽左右打算,日夜生了多少心眼子出来,不过就是想护着她娘,你们别拖她后腿做无用的事,”林尚存说完快步的朝屋里走去,嘴里还笑道。
“咱们的大功臣陈大爷回来了!看他身上背的包袱鼓鼓的,夫人又该吩咐置办接风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