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幺娘定定的看刁钻精,见他目光坦荡大方说的是真心话,不像那种心口不一的表面话,才真的给出了建议,最怕就是权力丧失人心。
“大哥,我不建议二哥做寨主。”
“为啥?你二哥脑子好会说话,主意一个接一个永远不会吃亏,我跟贺新春打交道,你二哥不跟着我,我都不敢轻易跟他开口说话,”刁钻精皱眉说了自己的苦恼。
“贺新春是什么人?见过多少机灵聪明的人,他大概也觉得二哥太有主意了,所以直接选定了你做寨主,都没给二哥机会。”
“不过我也觉得你做寨主比较好,”陈幺娘说完象征性的喝了一口水,目光看泼皮怪没有生气,反而一脸求教的模样继续道。
“二哥聪明脑子转的快,大哥应该把寨子的命脉放二哥身上才对,只有把最重要的东西放二哥身上,大哥才能安心的掌控百花寨,咱们几个才有未来。”
“怎么说小五?你详细的说说的看,”刁钻精听了郑重起来。
“百花寨的寨主就是个傀儡,需要大哥这种稳重的人做,如果大哥把二哥捆寨主位置上了,贺新春就会防备他,等鱼胶出来能卖了,他会派自己人直接见客商,我们见不到客商,一旦被踢出寨子了怎么办?”陈幺娘反问刁钻精。
“小五说的我赞成,”泼皮怪瞬间明白了陈幺娘意思。
没名没份又不安份的心腹,是最好做事的了,他猛的一拍大腿龇牙冲几人笑道。
“大哥的确适合做寨主,我嘛就是代表大哥的腿对外行走,一旦五六月鱼胶成型了,贺新春定会挑人随行走商,他心里肯定觉得我不服气大哥的。”
“到时候大哥推荐我跟随他见人,他为了吴氏的利益,会二话不说带上我,等我推开了客商的门路,到时候老三老四就能跟吴氏的人一样,走一条咱们自己的商路。”
“他们不会一年两年就抛弃咱们的,两三年的时间里,足够老三老四靠贺着新春,走出属于我们自己的财路,还能有一股自己的抗衡势力。”
“那时候他们把咱们踢出去,我们也不害怕被人随便喂鱼,哪怕踢出去了,我们换个地方重新打鼓另开张,一样财源滚滚而来,所以大哥的寨主再累都不能松了,”泼皮怪严肃的对刁钻精说道。
“走生意很危险……”
“大哥,乌溪坡做什么生意都危险,重要的是有一条道可以走,最怕的就是上天无门,下地无路找不到真神仙,还都是不值得的危及生命的危险。”
“我们应该趁现在,靠吴氏明里暗里的庇护赶紧走路,而不是前怕狼后怕虎的危险,”泼皮怪打断了刁钻精的话。
“大哥我们不害怕,”鱼波精跟伶俐鬼胸膛挺的笔直。
“大哥不用太担心的,老三老四走生意,我不会让他们单独走的,我会跟小五多商量,头两年我还会跟着不离步,等后面一切都熟了才脱手,”泼皮怪看刁钻精犹豫不决劝道。
“二哥说的在理大哥,学习经商之道并不是时时有机会,咱们几个分工明确各有路要走,机会来了不要犹豫,犹豫会败北,”陈幺娘开口。
刁钻精听了泼皮怪跟陈幺娘的话,心中摇摆不定的念头稳了,目光看向鱼波精伶俐鬼,缓缓站起身来,声音不放心的说道。
“好,既然老二小五说这样行,那咱就按老二说的先办,只是这期间不管遇到啥困难了,都不许抱怨退缩,咱们兄弟齐心,定能闯出一片天地来。”
几人齐声应和好,泼皮怪咧嘴笑道,
“大哥放心,我们都是吃过苦的乌溪坡水鬼,遇到好机会了哪能轻易放弃,互相拉扯争取早点当富贵老爷。”
“没错!当顿顿吃肉包子的老爷,”精细鬼大声应和。
刁钻精听到他的声音笑,“小六别瞎掺和了,你好好的认草药,等明儿咱们有钱了,大哥正经请大夫回来教你认草药。”
“另外,我打算这几天抽时间悄悄接凤池来,他来了你们别喊错了名字,也不知道他的腿好了没!”
“知道了大哥,”几人点头表示知道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兄弟几个有了明确的方向目标,一边紧锣密鼓的熬鱼,一边不动声色的跟贺家人维持好关系。
刁钻精秘密的接回凤池安顿好,没有立刻让他在寨子里行走,只让他每天在大夫房附近转转走走,等寨里人知道他了,他就可以敞开了走。
五月中,泼皮怪有幸第一次跟出去走了一趟生意,途中遇到的危险不必说,好在都是小危险,他路上有心讨好贺家人,倒是相处挺融洽的送到了目的地。
六月中回乌溪府的时候,无意听见贺家人吹牛聊天,说吴氏怎么训练管理人,他偷听完了深深的记在脑海里,到了府城回寨子后,第一时间关上门跟刁钻精商量。
商量到最后花了大价钱,找了识字和拳脚先生回来。
兄弟几个开始了,每天晚上雷打不动的,押着所有人都在一处学字,早上天不亮押一处学拳脚功夫,泼皮怪自己两样都跟着学,还额外暗中学习经商之道更辛苦。
鱼波精跟伶俐鬼因为学不进去,被刁钻精泼皮怪啪啪打了好几顿,打的屁股见天的肿着不敢坐。
他们一边抽人一边打断棍的骂道。
“每天就学五个字,你们转眼忘了四个,剩下一个你还念半个错边的,说出去也是一寨的管事,大字不识怎么帮忙管理?别人送信来都不会看,万一被人糊弄了怎么办?”说完噼里啪啦又是几棍。
当然,他们俩也是有可取之处的,每天早晨跟拳脚师傅学东西,真是一学就会,跟学字一学就废,简直是两个极端。
精细鬼本来也是学不进去的,自看见老三老四被打的鼻青脸肿,好些时候被罚的饭都吃不上,他学进不去的话,到嘴边自动消失的无影无踪。
每天晚上跟陈幺娘一起学完字,没精神的回住处,再被凤池耐心辅导半个时辰,倒床上都不用翻身就睡死过去了,天不亮打飘的起来,跟他五姐陈幺娘,极限互相拉扯去学习拳脚功夫。
不去又不行,大哥二哥说了,学这两样都是为了保命的,所以谁偷懒,就抽断谁十根柳木条子,木条不断一直抽到断为止。
好家伙,那木条真的好难抽断,柔软有韧性,一条下去四哥那么硬气的人,都嚎的跟杀猪似的,他跟五姐更不敢说不学了。
泼皮怪每天忙的恨不得劈两瓣用,就这都没放松监督小四个,抽空不是打老三就是踹老四。
严厉的棍棒下,不成器的老三老四,被打服不尥蹶子了,老实的学了两个月字,目前识三十个字,比一个字不认识强,他心里顿时欣慰不少。
小五都不用列举好的地方,学字写字快的先生都快教不住了,每天还陪他去码头街转悠,打听客商的喜好和规矩,如今他亦慢的,有点得心应手的感觉了,跟大哥不像刚开始进寨子忙的觉都睡不上。
小六娇气些,基本也不用他跟大哥操心,早晚不耽误学习,白天还帮寨里请来的大夫打下手,看着就是听话成器的孩子,泼皮怪有种吾家孩儿初长成的自豪感。
……
“五姐,大哥明天回村里收鱼胶,你要不要跟回去看看干娘?”
精细鬼抱着药材问,傍晚柔和的阳光照在他脸上,给他全身镀上了一层金光。
“我过年回去,二哥昨天说,三哥四哥这次要跟着出门,我想跟去看看,”陈幺娘皱眉不放心道。
“二哥不是说不用五姐跟吗?他怕你们都走了,寨里就大哥一个人二哥不放心,”精细鬼惊讶道。
“也不一定跟去,看情况吧!对了小六,你最近总跟寨里一个老头说话怎么回事?”
陈幺娘抬头问精细鬼,以前小六偶尔跟老头说话,现在见天的跟那老头待一起,有时候凤池也会跟着说两句。
“那老头叫丑千手,是百花寨老祖宗黄百花的分支,有一手出名的偷技,还有一身了得的歧黄,他看小六没事总给寨里人熬药,便指导小六挖草药学形辩,”凤池端着温开水出来坐下解释。
“偷?”陈幺娘皱眉。
“五姐你放心,我学了绝对不偷的,我每天跟丑前辈学草药都要累死了,我根本就没时间出去偷,”精细鬼赶紧保证他不偷。
“记住自己说的话,偷东西没有好下场的,偷多了缺德不死都被人诅咒死,”陈幺娘郑重警告道。
“我明白的五姐,”精细鬼连连点头。
凤池看俩人模样好奇道,“拾露,你怎么这么反对小六偷东西?”
陈幺娘对着小六严肃的说道。
“因为不劳而获会上瘾,本来好好的一个人很有动力活下去,被一次两次意外得来的财砸昏了眼,就会变得惰性不思进取,整天啥事都不想干,只想着偷,偷到连最基本做人的自尊和心气都没了。”
“还有,我在乌溪坡长这么大,偶有听过讨饭乞丐能发家,但从未听过靠小偷家财万贯的。”
凤池听完脸上都是惊讶,颇有些惊叹陈幺娘的想法,他以为温饱都是问题的人,是很难顾及礼义廉耻的,诚如他在盛京,都有做不到的时候,没想到拾露却很看重。
“五姐你说的我记住了,我以后再不敢去府城里偷东西了,我努力学草药,学会了用草药堂堂正正吃饭,”精细鬼举着草药筐说道。
陈幺娘对精细鬼笑,脸上已经没了疾言厉色,她温声用简单的话解释给精细鬼听。
“小六以后当富老爷儿孙满堂了,子孙围着你绕膝,然后问你,老太爷,你当初怎么从乌溪坡挣扎成地主老爷的?”
“你怎么回答?你要是从挖草药发家,你肯定会骄傲的告诉自己的小辈,你阿爷当年从乌溪坡挖草闯出的天,小辈们自然而然会敬佩你,也会随着你的步伐,激励自己前进超越你。”
“反之,你是长时间偷东西,你压根不敢对你的小辈说起过往,你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很明白偷东西是不光彩的,而且也不会有出息的,你说了,你的子孙难道跟着偷东西超越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