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过完陈幺娘一直在家没走,花氏看了心里觉得非常奇怪,眼看的都三月来份了,闺女还没提示回寨里去,莫不是幺娘不去百花寨了?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幺娘你怎么不回寨里去了?见天的背筐出去挖野草,你跟他们几个闹翻了?”
花氏上下打量了一下蹿个子的闺女,心想幺娘难不成一夜之间长大了?有了自己是姑娘家的自觉了?现在害羞是不是晚了?
“怎么我在家阿娘不喜欢吗?”
陈幺娘看了一眼她母亲,就这一眼她便晓得她阿娘担心什么,无非看刁钻精出息了,她担心人跑了,好笑的打趣她母亲反问。
花氏缝东西的手一顿,“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在家,我是怕一岁大似一岁,你不在跟前,刁子被有心眼的姑娘抢走了。”
“你如今蹿个子蹿的凶,眼瞅的变成了大姑娘,如果刁子被人抢了你咋办?我其实做梦都不想你进寨子里去,混寨子的能有什么好下场?”
陈幺娘听完直乐呵笑,起身靠坐在她娘身边问
“我能不能不成亲阿娘?”
“你要是想我死的快,就尽管作死我,让我死地下都操心你,”花氏火冒三丈的看着闺女说道,恨不得打死闺女瞎胡说。
陈幺娘瘪了一下嘴嘀咕没兴趣道。
“我不喜欢大哥那样的,我喜欢凤池那样的可以换人吗?”
花氏猛的伸脚鞋一脱举起来。
“花架子有什么用?一碰就倒掉了能护住你吗?能护住你吗?你一天天不跟我犟嘴,是不是浑身不舒服?是不是要气死我才安心?”
“我就随口问问的阿娘,你怎么还当真了呢!”陈幺娘攥住她娘的鞋讨好笑道。
“你要是想我多活两天就老实点,你要盼着我死,死命折腾去吧我不拦你了。”
花氏气哭的扔下手里鞋穿上,想她花七娘也算见过不少小妮儿了,就没有一个像幺娘这样的。
折腾起来死都拉不回头,她每每气狠打完暗地里得哭好大一场,偏偏打再狠对幺娘都没用,她真怕她一个看不住,死丫头把自己折腾没了。
陈幺娘挠头看她娘抱头痛哭,碰了碰她娘小意道。
“我错了阿娘,我刚才跟你开玩笑的。”
“真的?”花氏的哭声戛然而止,抬袖子擦了擦眼泪抬头问。
陈幺娘……
她怀疑她阿娘在假哭,哭的跟死了爹一样伤心,哪能说刹住哭就刹住哭的。
陈幺娘凑近看她娘的眼泪,花氏挥手把闺女挥很远,抬袖子给两个眼睛揉通红,嘴里咆哮道。
“看看看,你狼心狗肺吗?你娘哭成这样你不安慰就算了,你还扒拉我,看我真哭假哭?你的心是不是肉做的?我怎么就生了你个欠债鬼!”
陈幺娘被一通骂的老实了,也不想看她娘真哭假哭了,嘴里一直说自己错了,自己被虫糊了眼睛,说了五十多遍她娘才消气。
……
次日大早上陈幺娘吃过早饭,收拾好挖的草药,提着包袱就要离开了。
花氏……??……
气急的眼泪淌的像河一样,指着陈幺娘怒吼的道。
“你还是不是人了?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我又怎么了?”陈幺娘摸不着头脑的问娘。
“我昨天刚说你一句话,你今天就收拾东西走……你……”
“我本来就打算今天走的,这段时间没走,是在家等着挖一种草药,呶阿娘你自己看,”陈幺娘看她娘要气过去了,想了想从兜里掏出钱递过去。
花氏满脸怒火的看着闺女,又望了望幺娘手上的钱,伸手一把抓了过去,脸上的怒火消了一大半。
“昨天我问你,你怎么不跟我说你今天走?”
“我怕阿娘哭,所以没告诉阿娘,行了阿娘我回去了,你自己在家好好的,有事就捎信去寨里,”陈幺娘拍了拍包袱说道。
花氏沉默半响跟着闺女出门,一直给人送到野牛桥突然丢下话。
“要是真不喜欢刁子就算了,那小白脸看着是好看,想喜欢他就喜欢吧,我昨天不答应,是担心他跟咱们不是一路人,你年纪还小不懂男人变心快。”
陈幺娘听完惊讶的张大嘴,而后抱住她娘忍不住笑,半真半假的说道。
“我的阿娘是个吃尽辛苦的船娘,你受得所有苦,我全都看在眼里,乌溪河上的凉薄我日日看夜夜看,哪还有多余丰沛的感情喜欢上别人了!不如当姑子自在。”
花七娘闻言心里一酸,眼泪簌簌的落下抱紧闺女。
嘴里哽咽的哭骂道,“都是你死鬼老子的错,他个烂鬼不得好死,你出生抱回去他不扔了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别人长心肝肺都是肉做的,只有你长了一肚子狼心狗肺,跟你死鬼老子一样薄情,别人哭死哭瞎你看了还笑,你咋就托生到我肚子里来了?我上辈子是欠你们爷俩吗?”
“我天生就是这样的人,阿娘你别难过哭了,我没事会经常回来看你的,”陈幺娘松开她阿娘,给了一个笑脸转身离开了。
陈幺娘沿着有草的路走,一边采药一边朝府城去,中午到了乌溪坡,先去棚子里看老艄公。
棚子里没人,倒是湖面上各家船跑的挺活跃的,她估计阿叔在湖上跟人争生意,放下身上的东西。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把头发抓成男士的束好,又把凌乱的棚子收拾一番,半个时辰后背着筐离开了。
陈幺娘绕桥回到府城里,她没有立刻去东城门,而是凭着年前的记忆来到香满楼门口。
香满楼中规中矩不是很大,出入的人倒是有不少,她背筐在门口看了半天,最后跟随在一个体面老爷身后要进去,被小二凶神恶煞的拦住。
“干什么的?这里是你来的地方……”
“够吗小二哥?”陈幺娘自觉的在小二手里放了钱。
小二的骂声随着钱没了,像变脸一样随即柔和笑道。
“小爷里面请,来上一壶茶嘞……”
“茶就不用了小二哥,我想打听一下阿英姑娘在吗?”陈幺娘拉着小二去旁边问。
小二戒备的看着陈幺娘,“你打听她做什么?”
“我是为我们少爷打听的,我们少爷过年前偶然见过她一次,那眼睛便谁也放不下了。”
“这不家里夫人气狠了,又没法子只能差我来打听一番,我们老爷又不在了!家里就少爷一根苗,只能顺着哄着他开心些,等过几日离了楚溪府就好了,”陈幺娘说着又塞了钱过去。
小二初听非阿英不要,眼睛亮堂的都吓人,后面听过几日就离开了,脸上都是惋惜的表情,他心里还想慢慢耗着多钓钱的。
“小二哥,可是阿英姑娘不在这里了?要是人不在这里了,我便不打扰你了,”陈幺娘说着假意要离开。
楼中小二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人了扯着陈幺娘去了后门,到了一排低矮的房子跟前停下,打开其中一间臭味弥漫的门,指着草铺上趴的姑娘。
“你看看她可是你要的姑娘,如果是她,你给这个数就让你领走人。”
小二伸出一巴掌,并亲自进去,粗鲁的扯地上的姑娘给陈幺娘看。
地上被扯的姑娘满脸伤,身上脏乎乎的还臭的厉害,饶是如此,陈幺娘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就是百花寨的表小姐。
“是她吗?”小二温声问道,他心里期待最好是的,这样他就能白落下十几贯钱。
地上的阿英木呆呆的望陈幺娘,枯寂的大眼里都是厌恶,她一身的伤,被扯的厉害也不知道喊疼,就那么任小二提溜。
“好像是的,又好像不是,我记得她原来不是这样的,这怎么一身的伤?”陈幺娘指着人皱眉。
“这位小爷别提了,简直晦气的很,她原本是楼里训练好卖给芙蓉楼的,哪知道错眼没注意好,被开水烫了脸皮,又赶上芙蓉楼东家出事了,原本好几个要买她的爷,现在都撂手不要了。”
“看在你还实诚的份上,她如果是你要找的人,你给五十两就可以带人走,她之前的身价要三百两,而且还不给赎的那种,现在五十两连身契都给你。”
小二说着就要把人提溜出去,他告诉陈幺娘不是心好,是因为明面上的伤不能遮掩,主动说还能博个好感。
他没有告诉陈幺娘,阿英自烫伤不值钱没人要后,鸨母恼火生气以三两价钱,定给了细肉坊,人两天后就要送过去,陈幺娘今天来算是碰巧了。
陈幺娘连忙后退找借口挑错,不想要了要跑。
“她伤成这样了还值五十两?我们少爷就是再喜欢她,就她现今模样……我们少爷也不喜欢了吧?说不得夜里还会做噩梦。”
“这样小二哥,我今儿钱没带够,我回去问问我们夫人再来定夺,”陈幺娘说着晃悠了一下钱袋,转身就要离开。
小二啪一下赶紧松开人,三两步跑出来拽住陈幺娘,夺了陈幺娘的钱袋子倒钱,约么只有五两银子的样子,小二脸上闪过失望的表情,不过比细肉坊好还高了二两。
“你干什么……”
“小爷还回去问什么呀?她现在就是你们少爷的了,你等着我给拿身契去,”小二说着都不等陈幺娘反应,撒腿就朝楼里跑。
“我不要人了我要钱,她伤这样我弄去也是累赘,你回来……”陈幺娘眼睁睁看小二没影了。
阿英望着陈幺娘不说话,眼睛凹陷着大大的无神,配上脸上的烫伤,看着确实毫无美感可言。
陈幺娘在无人的地方对她挤挤眼,跑进楼里的小二不多时出来,一阵风似的把身契塞陈幺娘手里,大概怕陈幺娘反悔,东西给了他就跑了。
陈幺娘追着喊人不同意,被人一猛子甩老远。
“你这小爷真有意思,身契都在你手上了,人也给你了你还说不同意?怎么你想找事吗?”楼中小二对身后一招手,出来两个彪形大汉。
陈幺娘要钱的声音弱了,在凶神护卫的逼视下,悻悻的扶着人,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
“你为什么救我?”阿英被陈幺娘扶走了很远,沙哑着嗓子问。
“都这样了别说废话了,我是看丑前辈的面才救你的,我们先去他家处理一下,然后回寨子明天给你换身契。”
陈幺娘抽空间,勒住通气的鼻子,扶着阿英一步步去丑千手家,真是太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