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穗将散乱一地的枯树叶都扒拉进背篓,看也没有看那些男娃一眼,背起背篓往城门外的道路走。
直到走到人来人往的大路上,香穗揪着的一颗心才松懈下来。
她看似无所谓,其实心中很怕,她很怕那几个男娃追上来,若是他们追上来,她怕是不能像刚才那样不要命地反击。
就像严老翁讲的那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她当初坐在旁边听严老翁给程乾、严雄讲这句话的时候,不是那么有感触。
今儿她跟人干了一架之后,深切地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严老翁讲得有理,有空她多去听听是正经。
走着走着香穗停下了脚步,她在想若是今日是程乾或严雄在,会不会很轻松就能将那四个男娃降服?
脸颊热辣辣的疼,不知道哪个小子在她脸上捶了两拳。
香穗抬手轻轻一碰,疼得她龇牙咧嘴。凭着手感她感觉自己右边脸颊好像肿了起来。
若是她也会两下子是不是他们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香穗想着她在严家看到的拳脚功夫,想着这样那样三两下就将那几个孩子打得落花流水,不由得笑了起来。
因此她遂暗下决心,严老翁教程乾、严雄功夫的时候,她要看仔细了,回家之后跟着好好练。
有拳脚功夫傍身总是好的,今日她被人抢兔子,他日还不知道被抢什么。
香穗忍着身上的疼痛往大街中心走,她记得那里有家大酒肆。
她头一日去南城门是从大街走的,后面都是走坊间的小道。
距离头一日虽然已经过去快二十多日,她依然记得很清楚,十字街口的西南边儿有一个搭了彩门欢楼的酒肆。
香穗头一回见那么特别的铺子,愣是站在门口看了许久。
还有后面袁婶子告诉她,那叫彩门欢楼,州府的酒肆正店才有的东西。
那家酒肆能搭得起彩门欢楼,是因着那家铺子是蒋家的。
而蒋家的当家大娘子是京城承恩侯府的七姑娘。
京城,侯府不管是哪一样对香穗来说都是没听说过的,遥不可及的存在。
而蒋家正店确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她希望店里的掌柜能收了她的兔子。
走了大概两刻钟终于快到十字街口了,香穗伸着脑袋往西南角看。
“哇……”
一群孩童的欢呼声从蒋家正店的欢楼下传出来。
酒肆里是有什么热闹看吗?
香穗加快步子往前走,走到店门口。才发现一群孩童都弯腰在地上捡着什么。
而酒肆的正门口站着一位身着锦袍的十六七岁郎君,郎君一身石头白的暗纹圆领袍,在太阳光下闪着熠熠的银光。
香穗仔细一看,那郎君手中端个精美的瓷盘,盘子里应该是豆子,他抓了豆子撒向地面,站在欢门下的孩童便疯狂挤着抢。
这不是作贱人吗?
香穗眉头轻蹙,抬头又看向那郎君。
郎君不只穿着富贵,长得也极漂亮,干干净净的一张脸上长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
此时那张桃花眼正微挑着望着她,眼中带着一丝戏谑。
哗啦~
一把豆子朝着香穗撒了过来,香穗背着背篓往后退了两步。
豆子从半空掉落到地面,咕噜噜滚动着来不及停下就被一只只黝黑的小手捡了起来。
有人捡了就送进嘴里,有人捡了紧紧攥在手心里。
香穗咽了咽口水挪开了脚步,往旁边挪了挪,香穗抬头望店里张望。
正午已过,店里没有用餐的人,她也没有看到掌柜的。
香穗沿着旁边没人的边缘往店门口走,刚到店门口就被店里的伙计拦了下来,“小娘子若是送柴从后门进。”
被伙计拦下,香穗也没有生气,因着是她不懂规矩。
既然来到了正门,她便问问价格吧?于是她抬头对那伙计说:“我想找你们掌柜的。”
不过说了一句话,香穗脸扯着疼,她轻轻咧了咧嘴。
那伙计来不及说话,旁边的锦袍郎君就将盘子递到了伙计手里,他盯着香穗,眉头一挑,问:“找掌柜的何事?”
“你们要兔子吗?野兔子。多少钱一只?”
“有多少?”
“一只。”
一只兔子也值当得跑来他们蒋家正店卖?
蒋玉鸣玩味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女娘,一身破旧的袄裙,头发凌乱,一边脸颊青紫,看起来像是跟谁打了一架。
人瘦瘦小小的,背着个比她身高小不了多少的背篓。背篓里结结实实装了一大篓的枯树叶。
看起来就是穷人家的孩子,她却不去捡他扔的豆子。
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大的出奇,大而黝黑的眼睛里头闪着亮光好像铺撒了星子一般。
小女娘鲜活,倔强。
“小娘子,一只兔子你就拿去别家看看吧。”
伙计见少东家没说话,好心提点香穗一句。
这么大个酒肆,东西少了还不要啊?香穗眼里的光暗淡下去,她躬身道:“打扰了。”
香穗转身要走。
“等一下。”蒋玉鸣觉得香穗有趣,便出声叫住了她。
香穗转头。
蒋玉鸣笑问:“兔子呢?”
香穗望着眼前郎君笑得好看的眉眼,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蒋玉鸣从钱袋子里摸出一块碎银子,伸手递给香穗,“给你二钱银子,你的兔子小爷买了。”
香穗看着眼前的碎银子,喜悦重又回到眼底,她忙蹲下将背篓放下,扒开枯树叶拿出了那个已经僵硬的兔子。
“兔子在这里呢。”香穗提着兔耳朵将兔子递到蒋玉鸣跟前,忍着脸上的疼痛,笑得明媚。
蒋玉鸣朝着伙计抬了抬下巴,伙计伸手接过来兔子。
香穗伸着两手去接银子,接过银子之后还不忘连连对着蒋玉鸣道谢:“多谢,多谢郎君。”
蒋玉鸣勾唇一笑,一副勾人的魅惑模样。
香穗心思都在银子上,自然是没有注意到。
香穗脚步雀跃着出了店门,门口还站着一群孩童等着捡豆子。
买一只兔子花了二钱银子,怎么着都是个亏本的买卖。
可买兔子的是蒋家纨绔的大郎君,他做出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
伙计提着兔子弓着身等安排。
蒋玉鸣打量一眼伙计手中提着的兔子,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拿去后面,让庖厨给小爷做成盘兔。”
“好嘞。”
伙计将手中的盘子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提着兔子去了后面灶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