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季大强没有说话,沈仲接着又道:“苒苒,在这江城,我至少有四位死敌。”
“嚯。”
季大强眼瞪圆了。
沈仲憋笑,内心无限自得,他没夸大,确实有四位。
只不过没告诉她,除杨田均外,剩下三个,病的病,疯的疯,死的死,没一个斗得过他。
生意场上没有永恒的敌人,亦无永恒的朋友,他如何深谐此理,要从刚回国说起。
沈逸死后,寒云科技没了主心骨,人马俱乱,他被沈峰一个电话召回国,赶鸭子上架,帮忙打理寒云科技的相关事宜。
沈逸的几个朋友想趁机捞便宜。拿一张假借单过来唬人,那时他过分年轻,钱汇出后才发现问题,被狠坑一笔。
毒计初现,他找到其中两人,分别许诺,如能收回所有钞票,会把钱全部赠予对方,绝不追究法律责任。能因利益背叛朋友的人,自然是贪心的,贪心的人,总想得到全部。
他如愿收回钞票,也从那时起,发现利用人心仿佛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他无情,从不心生愧疚,钞票如流水涌进口袋。
想到这里,沈仲不由看了一眼视镜,镜中人,偏偏有一颗他用钞票也买不来的硬心肠。
出差回家的那天晚上,他做好一切准备,预备微醺时送上一枚挑了很久的戒指,是他的道歉礼物,十克拉,电光蓝,比杨田均送给她那对耳环所镶嵌的宝石品质更佳。
一开始,气氛极佳,热烈一吻,她被吻到惊慌失措,一切都很完美,只待醉酒。
酒是好东西,可使人吐真言,可使人乱性,他们不知道喝了多少,她却越喝越清醒,在他取出戒指的一瞬间,躲开了,不要他的礼物。
这让他想起前几天徐恒的求援。
“一个女人给一个男人机会,就在于,她愿用他的钱。”
“一个女人若是想考验一个男人,就该用他的钱。”
“钱是安身立命之本。一个男人赚钱辛苦,若他心里没这个女人,女人只要用了他的钱自然会受埋怨,他的钱要花得井井有条,要花得物超所值,他什么都要花,唯独,不能花在这女人身上。”
姜云言之灼灼,拽着徐恒从南到北逛商场,刷爆几张卡,徐恒因这些话,打肿脸也要非充胖子,躲在商场卫生间打电话向他求援。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钱便有用。
他的兄弟们个个感情顺利,唯他一人苦闷。
沈仲叹一口气,从前视镜收回目光,专注于开车。
两人皆无言。
季大强朝车外看,车水马龙,路上净是赶着回家的人,有骑小电车带着孩子回家的家长,有一起归家的夫妻,小孩子吵着要买零食,夫妻则在商量晚餐吃什么。
经过了大学城,人群攘攘,热闹非凡,路边有不少出来卖花的年轻人,盛满水的杯子里装着各色玫瑰,放在透明塑胶袋里,还配有一闪一闪的条灯。
见季大强在看花,沈仲停住车,大手笔包揽了学生的摊子,他敲敲车窗,将一支红玫瑰递到季大强跟前。又将剩下的玫瑰全部搬到后备箱里,说是送员工的礼物。
季大强垂下眼,捧着那杯红玫瑰,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她应该跟他说清楚自己要走的事情,她有时聪明,有时糊涂,有时还有一点恶念,觉得自己应该心安理接受两个男人的追逐,他们给她钞票,给她花束,给她珠宝,他们想要打动她,这是一种动物的求偶行为。
无论选择谁都会很麻烦,她想拥有平静的生活,稳定的情绪,一个她爱着的孩子,和小有成就的事业。
如果一开始,没有沈仲出来跟她抢孩子的话,她通过自己的双手,或许会劳累,是可以创造想要的这一切。
沈仲又坐回主驾。
“苒苒,希望你喜欢。”
理智和情感相冲突,只剩下本能。
爱一个人无法忍受想要将一切捧在她眼前的冲动,看见漂亮的衣服,他在想她穿上一定很好看,吃到美味的食物,他在想也要给她尝一尝。
他有时感觉自己在放风筝,他扯着线,牵动风筝,不敢将线拉扯太紧,怕风筝逃离。
有风,跟他争,风无形无影,会将风筝卷到天空,送向远方,他怎能忍受失去最喜欢的风筝。
“谢谢你的礼物。”她的回答很有礼貌。
沈仲的公司在开发区,穿过大学城后,人烟渐稀,路上只有零星的几台车。
“我没来过,不知道你公司这么偏,这么晚了,这边看起来不好打车,你还是让大家早些下班吧。”
听见她这略有些孩子气的话,沈仲耐着性子回答:“这边是新产业园,有专线的班车,我们其实刚搬过来没多久,一般并不加班,到下班点就会让大家走。不过最近遇到一些棘手的事需要处理,所以不得不让大家加班。”
“不好意思,我今天不应该麻烦你。”
话音刚落,只见他将车停靠在路边。
“我有些累,下来抽支烟,你在车里就好,不想让你也跟着抽二手烟。”
印象里,一直没见沈仲抽过烟,季大强还以为他没有抽烟的习惯,不过她跟着下了车,想要活动活动四肢。
见季大强下车,沈仲点烟的时候,往一旁站了站。
他最近才开始抽烟,还记得抽第一支烟的时候,几欲呕吐。
当他第二次捏着烟柄,将白烟一股脑吸进肺里,惆怅好像有了寄托,他开始喜欢上这种吞云吐雾的感觉。
小福袋对味道很敏感,最近他抱的时候,总会捏着鼻子说他是臭爸爸。
想着想着,沈仲笑出声,有些想要跟季大强分享这件趣事。
恰在此时,雪亮刺眼的车灯照在他后背,一辆汽车正突破红灯直直驶来。
沈仲扭身朝那辆车看了看,靠近路边的绿化带站了站。
汽车越来越近,季大强越看越觉得眼熟,这不正是,今天在酒店看见的那辆车?
她赶忙喊沈仲逃跑,她自己也跑动起来。
看着跟住她扭转的车头,季大强意识到不对劲。
那些人,不是冲沈仲而来,是冲她。
“苒苒!”
没来得及反应,一切太突然。
有人推开她。
近在咫尺,她看着他倒下。
心跳从未这样快,撞鼻的血腥味,令人头晕目眩。
想要干呕。
她没办法挪动自己的身体,胸脯起起伏伏,大口喘息。
大脑彻底空白。
然而,那辆车却在此刻,再次偏转,朝她碾来。
季大强脑中突然冒出一句话,有命拿钱没命花。
找人撞她的,会是沈玉英吗?
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