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斯感到很魔幻。
他站在斯莱特林石墙前,看着自己的弟弟和他的朋友,准确说,是他弟弟的女朋友吻别。
从校长室出来,无论西里斯如何询问,雷古勒斯都闭口不谈。
他只是微笑着,转个圈,轻飘飘地来那么一句。
“我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好像他们的着急被衬托成了一个笑话,西里斯气急败坏又感到一丝庆幸。
雷古勒斯稍微低头,相贴的嘴唇溢出深浅的热气,他太累了,却不想在斯塔茜面前表露出分毫。
他将额头抵在她的肩前。
垂在身侧的手被握住,十指紧扣,雷古勒斯抬起头,对上一双幽静的棕青色眼睛。
雷古勒斯有些心慌,仿佛掩藏的秘密被看破。
斯塔茜腾出手轻碰他的脸颊,微凉的指尖和他的体温相比,触碰的皮肤隐隐发烫。
她撩开半缕发丝,露出那片皮肤。
“你的额头划伤了。”
雷古勒斯的心跳到嘴边,他遍体发寒。
——在接受黑魔标记时,他用指甲抓伤的。
本来已经处理了所有的伤口,怎么把这处忘记了。
雷古勒斯心下懊恼,却又不知如何解释,好在斯塔茜这声似乎故意放轻,让刻意远离他俩的西里斯依然无知无觉。
“这个?”雷古勒斯碰了碰额头,“应该是在圣芒戈不小心划到的,你不说,我都没有注意到。”
斯塔茜似笑非笑,“划伤和抓伤还是有些差距的。”
她将手掌覆盖在泛红发肿的皮肤上,温暖的光亮一闪而过,等斯塔茜放下手,额头已然恢复光洁。
雷古勒斯不确定地摸了摸,震惊大过心慌。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治疗无杖魔法?”
“记不太清,多试了几次自然而然就成功了。”
“你知道这样说话真的很像炫耀。你们几个一起练习的,我是说,西里斯、赞娅特他们?”
“小雷,你岔开话题的程度有点生硬。”
“……”
雷古勒斯没好气地撇撇嘴,“那你为什么要揪着这点不放啊。”
“那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这点伤痕是怎么弄的?”斯塔茜垂下眼眸,淡淡的寂寥感落到她的神态中。
雷古勒斯握紧手心,左手臂内侧的皮肤逐渐发烫,疼痛难忍,他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低下头,盯着地面,轻声念道:“我——现在还不行,我不能说,斯塔茜。”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话戛然而止,一个拥抱打断了他逼近无助的声音,是斯塔茜。
“没事的,小雷,”她的嘴唇贴到雷古勒斯的耳畔,“不用道歉,这没什么是需要道歉的。”
“受伤的是你,没有道理道歉的还是你。”
“不管你现在发生什么,你不想说或者不能说出口,那就不用说。”
“可是这样很糟糕,我不想对你隐瞒……我,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不该回家——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我必须接受……我好累,斯塔茜——”
雷古勒斯发出一声绝望的求助,引得踢石子的西里斯也不禁看过来,他张大嘴巴,想说的话在斯塔茜看过来的一眼中归于无声。
“是,我在听。”
“别害怕,小雷,不论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都陪在你身边。”
雷古勒斯呼吸急促,他干涩的声音试图打断。
“不,你们知道之后就不会——”
“我会。我向你保证。”
“很晚了,你应该去睡一觉好嘛,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用想。我猜你还没休息,再危险的事也紧迫不到明天,对吗。”
斯塔茜轻柔的语气缓和了许多雷古勒斯紧绷的情绪,他的脸颊挤压在她的肩膀上,疲累的困意逐渐追上来,他点点头。
“——明天早上有一节魔法史,不想去。”
“那就不去好了。”
“……可那样就算逃课了吧?”
斯塔茜拨弄着雷古勒斯困倦垂下的睫毛。
“宾斯教授是个老糊涂,他从不点名。今晚好好睡一觉,回房间吧,小雷,外边太冷了。”
说着,她低头亲了亲雷古勒斯的嘴唇,“晚安。”
看着雷古勒斯返回寝室,总算安心些的格兰芬多们沿着旋转楼梯向上走,这个点,连费尔奇的猫都睡了,西里斯把地图折巴折巴塞进口袋里,紧两步跟上斯塔茜。
“喂斯塔茜,刚刚雷吉和你说什么了吗?”
斯塔茜边等待前方的楼梯转过来,边看向西里斯,道:“他什么也没说。”
“那你们还聊了这么久?”西里斯瞪大眼睛。
他叹了口气,“难道是奥赖恩说什么难听的话,还是沃尔布加胁迫了雷吉,再不济,他们在医院遇到了塞尔纳斯和德鲁拉?他俩的嘴比谁都刻薄,没准真的是他们为难了雷吉——斯塔茜,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呢,你觉得我说的这些有没有可能?”
七楼的楼梯转到面前,在和石板衔接时,发出一下嘭的碰撞声。
斯塔茜迈步走上去,想到雷古勒斯左臂不自然的躲避,眼神晦暗。
“斯塔茜?”西里斯疑惑。
等了半天,空中飘来平静的回复。
“也许吧。”
回到霍格沃茨的第二个晚上,雷古勒斯站在邓布利多的办公室里,拉开自己的衣袖向他袒露着秘密,而在今晚之前,他从未和校长说过一句话。这多少让雷古勒斯有些羞耻。
校长室内的画像盯着他手臂上的黑魔标记,边窃窃私语。
“我不能为你做什么,我的孩子。”
邓布利多闪烁的眼睛和慈祥的语气丝毫没有减轻这一打击。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我们在商议。”
雷古勒斯的声音很坚定,这里没有软弱的余地。
“对不起,布莱克先生。我希望我能做得更多,但是情况很微妙。我最多能提供的是,我们保持联系,将来可能会有机会。”
“那么,你希望我去做间谍。教授,没必要跟我绕弯子。”
间谍。
邓布利多挑起眉,他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木桌,无法和雷古勒斯下垂的眼睛对视。
“你愿意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想你可以猜一猜,教授。”雷古勒斯疲惫不堪。
邓布利多盯着他看了很久,雷古勒斯感觉到他的大脑被推了一下。摄魂取念的作用,雷古勒斯再熟悉不过。
“教授。不要浪费你的时间。”雷古勒斯嘲笑道,有些任性地交叉双臂。
“你的大脑封闭术非常好,布莱克先生,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这么年轻就成为一名大脑封闭术师吗?”
邓布利多带着未经过滤的好奇心看着他,半月形眼镜后面的蓝眼睛闪烁着。
“嗯,有我这样的母亲,你必须保护所有你能得到的隐私。”雷古勒斯直截了当地回答。
校长室的炭火过于旺盛,雷古勒斯摸了摸后颈,细密的汗水划过他的指腹。
他叹了口气,“请别再敷衍我了,教授,我想我们应该把时间放到正事上。”
校长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我向你保证,我不是把你的话当作一时兴起而谴责你,布莱克先生。但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就要承担它的后果。”
“选择!”雷古勒斯现在大喊,“什么选择?当食死徒?我没有选择,教授!我必须这么做,不然当晚他会杀了我!”
“你太情绪化了,布莱克先生。我想也许你应该去睡觉了,等你平静下来,我们可以继续这次谈话。”
“不。”
雷古勒斯摇摇头。
“我非常冷静,教授,我只是给我自己找一条路。”
邓布利多出乎意料地看着他。
雷古勒斯坚定地看回去,僵持不下之际,他无声地咽了咽唾沫,邓布利多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心。
雷古勒斯握紧拳头,坦然面对。
良久,老人收敛了眼神中的锋利,他依旧一分不移地盯着雷古勒斯。
他道:“布莱克先生,我可以问一下你的原因吗?”
雷古勒斯在心口松了松,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不是什么麻烦的,”
“我不想杀人,曾经,曾经我坚信着纯血统理念,认为是麻瓜偷走了我们的魔法——”
邓布利多的笑声让雷古勒斯手心出汗,“好吧,我现在知道它是有多么愚蠢。”
他眼睫微垂,须臾,坚定地看向邓布利多。
“我让您承认,教授,我的确渴望布莱克家族能够重获荣耀。我不否认布莱克的身份,同时我就是个斯莱特林。我并不觉得这是我需要逃避的。”
远处画像中的菲尼亚斯·布莱克沉默地看向说话的雷古勒斯。
他深吸了口气,桌布下的手指交叠起来。
“但荣耀不是以其他人的血骨堆出来的。”
“我不想有人因为我而流离失所,巫师也好,麻瓜也罢,更不想让黑魔王成为统治魔法界的人。”
还有……
我想一直和斯塔茜在一起,和我哥哥,还有我的朋友们。
邓布利多读懂了雷古勒斯目光中的坚决,他点点头,捎带笑意地站起身越过木桌,走到雷古勒斯身边,后者也礼貌地站起来。
“布莱克先生,”邓布利多伸出一只手。
“我很欣赏你能够说出这番言论,人们常常因为爱和信仰,才会爆发无尽的力量。而人性需要洗涤,你愿意剖析它,在短暂的堕落中清醒过来,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
雷古勒斯盯着邓布利多伸过来的右手,脸颊火辣辣的热,他不确定地眨了眨眼。
“什么——”
邓布利多收敛笑意,认真地看着他,“间谍无法分割的是保密,我猜测你还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身边的任何人,是吗?”
雷古勒斯迟钝地点了点头。
“很好。”
“那么,你是否愿意和我签订牢不可破咒。雷古勒斯·布莱克作为凤凰社在食死徒中的间谍,这件事,必须保密,在局势明晰前不可告知任何人。”
不可告知任何人。
雷古勒斯眉心一跳,邓布利多知道他还是个孩子,再次提醒道:“布莱克先生,你必须想清楚,间谍从来不是简单的游戏,它足够残忍。”
“你需要忍受同伴的死亡,甚至必要时,你会成为杀死他们的那个人——”
“我愿意。”
雷古勒斯突然地道。
麦格被唤到校长室,她将作为见证人施展牢不可破的誓言,在看清雷古勒斯时,有些讶异。
“阿不思?”她疑声发问。
邓布利多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雷古勒斯,他点头,“这次就拜托你了,米勒娃。”
一道细细的、耀眼的火舌从魔杖里喷了出来,就像一根又红又热的金属丝,缠绕在他们相握的两只手上。
雷古勒斯感受到手臂上一股烫意,隔着衣袍,透过他的血肉,和灵魂紧紧衔接。
邓布利多:“雷古勒斯,你是否愿意加入凤凰社,并成为安插在食死徒中的间谍?”
雷古勒斯:“我愿意。”
邓布利多:“你愿意接受凤凰社为了击败黑魔王的任务,间谍期间,一切以任务为重吗?”
雷古勒斯:“我愿意。”
邓布利多:“最后……在局势明晰之前,你必须彻底保密你的间谍身份,除了在场的我们三人,不得让其他任何人知道,你愿意吗?”
雷古勒斯嘴唇微动,“我愿意。”
三条火舌紧紧缚住他们相握的手臂,直至在灵魂上留下痕迹,誓言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