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里。
太子坐在正中央处理公文,左右两边分别坐着丞相李忠和魏首辅,魏首辅的下首是七名内阁辅臣。
先帝时期,丞相掌管文政大权,沈国公掌管兵权,两人分权,互相掣肘,互相制约。
但到了仁宗皇帝继位,为了巩固皇权,竟然提出设立内阁制!
以前,丞相拥有决策权、议政权和行政权,可以说即便是皇帝下令,也要看一看丞相的脸色。
但是自从仁宗皇帝成立内阁以后,把原来丞相拥有的决策权牢牢把持在自己手中,议政权分给内阁,行政权分给六部。
地方上分三司,分管司法、军事、行政,直接对六部负责。
在皇帝的掌控之下,内阁与六部各司其职,国家最高行政命令从京城发出,通过全国两千多处驿站,层层下发到每一个角落。
内阁,已经成为行政运转的中枢。
皇权,被皇帝牢牢把控在手里。
丞相,已经被架空了。
李忠对此当然不满,但仁宗皇帝把他女儿从二品妃位提升到贵妃,二皇子又是唯一一个才满周岁就封了郡王的皇子,丞相自然也就不能再说什么。
毕竟,权利再大,他也只是个臣子。
就算是万人之上,他也永远在一人之下。
而现在仁宗皇帝重伤,太子监国,李丞相觉得,他的机会又来了。
太子是储君,二皇子自幼就跟太子的关系亲近,只要他能把太子忽悠瘸了,等仁宗皇帝一驾崩,内阁不就能废了嘛!
所以这几日议政的时候,丞相就又开始跟魏首辅较劲。
比如现在,太子拿着北疆大营的战报担忧地说:“北疆大营传来消息,将士们突发疫症,急需大量的药品和军医,还有军粮也不够用。
这道折子是急奏,内阁怎么压了三天?孤这就下旨,命太医署和户部准备物资,支援北疆!”
魏首辅拱手道:“殿下,这道折子三天前就已经放在文华殿,是丞相说此事蹊跷,又把折子扣下了!若有贻误军情,丞相应当承担全责!”
李丞相哼道:“本相压下奏折自有本相的道理!北疆大营一直掌控在沈家手里,之前几十年都没有爆发过什么疫症。
为何会在沈家人被停职之后,突然就爆发疫情,还伸手跟朝廷要这么多物资?殿下,老臣觉得此事蹊跷,所以这三日是让人快马加鞭去北疆查验真伪。”
魏首辅问:“那你查出什么了?”
李丞相不紧不慢地说:“从京城到北疆,即便是快马加鞭换马不换人,也得十天时间,魏首辅急什么?”
魏首辅怒道:“这是军情!军情无大小,怎么能容你一拖就是十天半个月!”
李丞相义正言辞:“殿下,信阳侯才刚刚给北疆送去粮草,北疆就爆发疫症,实在是可疑。
信阳侯回京不过两日,倘若北疆真的有疫情,为何信阳侯此行并未看出半点问题?难道这疫情专门挑在信阳侯离开之后才开始,故意不让京城的人知道?”
太子面露犹疑:“这……说不定是巧合?”
“那也太巧合了吧?”丞相冷眼看着魏首辅,对太子说:“殿下可知,民间对沈家掌控的士兵叫什么?”
太子好奇地问:“叫什么?”
丞相怒道:“他们叫‘沈家军’!这些人明明是我大燕的士兵,怎么成了沈家的军队?
殿下,老臣有理由怀疑,沈家人拥兵自重,本次的所谓疫情,其实就是在跟朝廷对抗,表示沈家对停职一事的不满!”
太子犹豫道:“好像丞相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殿下!”魏首辅怒道:“沈家每年给部队捐赠粮草物资上百万两,沈家男儿世代守护边疆。
沈家的口号是只有战死沙场的男儿,没有告老还乡的士兵!沈家世代良将,殿下可不能怀疑他们啊!”
太子又琢磨道:“魏首辅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沈家是忠臣,应该不会骗孤。”
“殿下!”丞相道:“沈家忠军的前提是他们掌控兵权。
这权利一旦握在手里,谁还愿意轻易交出去!沈家此举分明就是为了让殿下归还兵权,殿下可千万不能上当啊!”
魏首辅怒极反笑:“丞相说得对啊,权利迷人眼,这权利一旦握在手里,谁还愿意轻易交出去!
所以丞相才会处处跟内阁对抗,宁可贻误军情,也要跟内阁唱反调!”
“你血口喷人!”
“你贪得无厌!”
“你满嘴胡言!”
“你利欲熏心!”
两位重臣在太子面前就这么吵了起来。
不过这样的争吵每天都会有,不是因为这个,也得因为那个。
太子每天做的一件事就是和稀泥,让两边不要再争吵,就算要吵,也不能互相吐口水,更不能丢鞋子骂娘。
魏首辅和李丞相吵得正欢,外面忽然来报:“殿下,北疆有紧急军情送到!”
太子立即摆手:“宣!”
小黄门带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斥候,一进门就跪倒在地,干裂的嘴唇还渗着血丝,赤红的双眼蓄满泪水。
“殿下,不好了,契丹人趁着我们闹瘟疫,他们……他们打过来了!”
*
“什么?族长带着长辈们进京来了?”陆彦殊慌忙起身,一边让小厮伺候着穿衣洗漱,一边不满地嘀咕道:“如今还没到年底呢,他们来干嘛?”
雍阳老家那群人没一个出席的,每年除了在过年的时候来京城打秋风,再讨要一笔银子修缮祠堂,就没别的正事儿。
可是今年这才九月,离过年还有三个多月呢!这群人要是来了,岂不是要一直住在侯府里!
偏偏这些人还都是长辈,陆彦殊只要还想要脸,要个好名声,就不能跟他们撕破脸。
又想着还好昨晚不是知雪伺候,否则他肯定爬不起来。知雪也差不多快两个月的身孕了,是不是该抽空去看看她……
脑子里止不住地胡思乱想,一进门,陆彦殊还没等行礼,族长就怒喝一声:“陆侯爷,你长本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