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老了就喜欢忆往昔,杨婆亦是如此,刚发生的事记不得了,就记得以前的事,早逝的丈夫为了求娶自己挨了自己父亲不少揍,成亲那日虎头虎脑的一人将合卺酒一饮而尽,还有虎头刚出生那晚的第一声哭啼。
这些宝贝的记忆她如数珍藏。
人么,来这世间走一遭,记那么多苦日子做什么,就应该记些快乐的,走的时候也能美满些。
现在她就拉着秦不茴说家常,贺长安在边上配听,秦不茴小时候的事情这次不听可就亏了,所以神情可以说是比秦不茴还认真。
杨婆心疼的抚摸着秦不茴的脸颊:“瘦了。”
秦不茴看着杨婆心疼的视线,心中触动,在凤啸所有人畏她敬她,只有面前这个记不清事的婆婆在怜惜她。
“想当年一句四星落,帝运生,可以说是往你们四姐妹身上压了一座大山啊。”杨婆说着擦了擦眼角的泪,在身边比划了一下,“想当初你们走的时候还是那么小的娃娃,尤其是菱……菱哥儿,她总要我这么叫她,她可真是喜欢你这个姐姐。”
提到秦碧菱,秦不茴神色一暗,她知道,她的四妹妹最喜欢她了。
“菱哥儿走的时候连我腰都没到呢,你们一个比一个辛苦,一个比一个难。”杨婆说着,居然擦起了眼泪,秦不茴忙安慰:“杨婆,怎么就哭了?”
秦不茴不安慰还好,一安慰杨婆哭得更厉害了,浑浊的眼落下两行泪:“茴哥儿,杨婆对不住你啊。”
这话说得秦不茴更茫然了,杨婆心地好,平日多照拂她们四姐妹,怎么突然又说对不起了呢?
不等秦不茴问,杨婆抽抽噎噎地自己说了起来:“当年郑二狗污蔑你偷钱,杨婆居然信了,还叫你以后都不能那样做,杨婆真是糊涂了,茴哥儿是好小孩,那郑二狗才是个泼皮无赖,可杨婆却觉得你岁数小家穷,居然真的怀疑你会做这样的事。”
秦不茴心里一震,原来那不只是梦,是真的发生过的事,可她这些年奔波在外,都忘了。
许是好久没回不回城,现下唤醒了脑海中的记忆。
现在听着杨婆说着当年的事,秦不茴的记忆也就越发清晰。
面前的杨婆越说心里越愧疚:“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这样的人怎么会离家近十载都忙于国家安危都无法抽身回家呢?茴哥儿,你为国为民,心眼也正,是杨婆当日糊涂了。”
杨婆锤了锤胸口,抓住秦不茴的手:“茴哥儿,你能原谅杨婆吗?这件事放在杨婆心里许多年了。”
秦不茴摇了摇头:“杨婆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你何必放在心里十几年呢?”
听秦不茴没有半分责怪她的意思,杨婆哭声弱去了:“郑二狗这个泼皮无赖,连小孩都坑害,活该短命。”
“郑二狗死了?”秦不茴蹙眉。
要说郑二狗现在也应当正值壮年,怎么这么年轻就死了?
杨婆婆说:“是啊,就在你们离开不回城不久,他就死了,死的那叫一个惨。”
秦不茴和贺长安对视一眼,追问:“杨婆可知他是怎么死的?”
杨婆点头:“我当然知道,他死的时候我还去看过。”
见秦不茴感兴趣,杨婆努力思考着当日情形:“要说郑二狗的尸体还是你爹发现的呢,就在城南那块麦田里,是心悸而死,面上被蜜蜂蛰的狠了,全是包,一张脸都看不清楚。”
麦田,心悸,蜜蜂?
“一模一样。”秦不茴愣住了,怎么会和她梦里一模一样?可梦里她明明是救了郑二狗的啊。
秦不茴沉思着,被杨虎头的话打断:“要不说你们四姐妹是不是真的是天生好命,但凡得罪过你们四姐妹的,好像都没有好下场。”
再蠢都能听出不对劲了。
“什么意思?”
“还记得张翠翠吗?和绮萝一般大的?”杨虎头回忆着,“她当时仗着自家有点闲钱,吃得好,走两步路就要喘气的那个。”
杨虎头这么一说,秦不茴想起来了:“记得。”
杨虎头想到什么,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有一年你生病,张翠翠诓她说鸡爪是仙丹,吃了就能好。”
秦绮萝心思单纯,更何况年龄又小,还不懂明辨是非黑白,恐怕张翠翠那么说她就信了。
秦不茴脸色沉了下来:“张翠翠要她做什么了?”
“张翠翠要她学狗,从她胯下爬过去……”杨虎头怕秦不茴不高兴,忙说,“当时我也劝过绮萝的,可她实在担心你……”
所以她真的这么做了,一个孩子忍受了非常人不能忍的屈辱,为的就是给她换骗人的丹药。
这个张翠翠实在可恶。
见秦不茴有些怒意,贺长安忙问:“那后来呢,她怎么了?”
杨虎头压低了声音说:“也是你们走以后,她被发现被鸡啄瞎了眼睛倒在狗窝里,没两年一根草绳,人就没了。”
“鸡啄瞎眼睛?”贺长安生疑,人和鸡的高度差那么多,张翠翠怎么可能被鸡啄瞎了眼睛?
见贺长安不相信,杨虎头对秦不茴说:“不相信你就回去问你爹,是你爹给张翠翠看的眼睛,他最清楚了。”
有和秦三思有关?
看来张翠翠、郑二狗的事情并不是巧合。
“何止,还有欺负菱哥儿那个李九,也在池塘里溺死了。”杨虎头反正觉得这事挺玄乎的,只要欺负过四姐妹的都没有好下场。
“也是意外?”贺长安问。
“当然是意外,我们不回城治安很好的。”杨虎头答完,看着贺长安,问,“您是凤啸哪位高官啊?”
能跟着秦不茴回来探亲的肯定在朝中有一定地位。
难道是镇国王?
只听秦不茴温温柔柔地开口:“他是我的夫君。”
“夫君!”杨虎头惊讶,“是大夏凌霄王?”
贺长安颔首,杨虎头吓得想要再次行礼,可杨婆已经凑到贺长安面前,睁大眼睛努力去看:“挺俊。”
她觉得贺长安和秦不茴很是相配:“般配,我就没见过这么般配的一对。”
秦不茴和贺长安笑着,握紧了桌下牵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