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安是在藏书楼训话时才无意中看到陈剪秋的。
当时一眼扫过去只是感觉好像很眼熟,随后才反应过来是谁,之后便立马停下脚步再多看了几遍,却仍然有些不那么确定。
直到询问了藏书楼值班的人,籍贯,姓名,年龄都对得上,才确定九成九是陈剪秋没错了!
实在不能怪张平安不敢置信,实在是陈剪秋经过海上的变故,被海盗囚禁了不少日子,再加上最近长时间的颠沛流离,整个人早已瘦脱相了,也憔悴了不少。
和从前相比差距太大了。
望着远处正在磕头行礼的瘦骨伶仃的杂役,很难将他和昔日那个钟灵敏秀的少年郎联想到一起!
一看就吃了不少苦!
张平安十分触动,喉头哽了哽。
此时县学的一行人还跟在张平安身后,跟着一同驻足,动静不小,引得陈剪秋和吴胖子等一众杂役也忍不住悄悄抬头看过来。
这一看,两人目光不经意间在空中对上,陈剪秋也愣了,随后睁大了眼睛,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剪秋,好久不见了!”张平安走上前温声道,顺手将人扶起来站好。
陈剪秋站起身后愣了愣,才有些不确定道:“平安?”
“大胆,怎可直呼县太爷名讳!”藏书楼值班的人听后连忙呵斥道,不过语气并不严厉,明显是看出了两人之间是旧识。
只是怕陈剪秋不懂规矩冲撞了张平安自己要受连累,这才假模假样的做个样子罢了。
果然,张平安立刻摆手笑道:“诸位误会了,这位乃是本官的故交好友,已经多年未见,没想到今日竟在这儿重逢了!”
方子期察言观色的功夫一流,一看就知道这人跟小舅子关系匪浅,于是立刻笑盈盈道:“呵呵,他乡遇故知乃人生一大幸事,这是天大的缘分,正好也快到午时了,不如让这位陈公子随咱们一道去用午饭,咱们边吃边聊如何?大人也好和陈公子趁机叙叙旧!”
教瑜左右看看后,笑着附和道:“哈哈,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张大人的好友竟在我管辖的这一亩三分地上,我都没发现,待会儿我自罚三杯!”
“剪秋,咱们走吧,先吃饭,有什么话等饭后再说”,张平安勉强按捺住激动地心情笑着邀请道。
作为一县父母官其实很多时候在外面时刻得端着,以此保持一种官威和神秘感,张平安也很累,但是又不得不这样做,不然底下有些人就敢蹬鼻子上脸。
陈剪秋还有些沉浸在重逢中没反应过来,他实在是太震惊了!
激动过后眼圈也有些红了,听到要去吃饭,刚想应下,随后又有些犹豫的看了看旁边的人。
张平安立刻会意,邀请道:“旁边这位可是你的朋友?不妨随我们一道去用饭,晒书的活儿下午再干也来得及。”
“草民吴有生拜见张大人”,吴胖子可比陈剪秋会来事的多,赶紧抓住机会刷存在感。
内心不禁狂喜,什么叫绝处逢生,这就是啊!
简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而且看起来陈剪秋竟然和县太爷关系很不错的样子,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既然是好友,那县太爷肯定要帮陈剪秋一把的,顺便带飞自己一把应该也不是难事,看来回家这事儿指日可待了!
陈剪秋接着便给双方做了介绍,然后众人一起去了县学的食堂吃饭。
此食堂非彼食堂,和陈剪秋他们平时吃的都不在一个地儿。
是单独在县学偏院,紧挨着小花园处建的一处独立的地方。
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
地方不大,但很雅致,布置得很精巧。
落座后便有人忍不住打听陈剪秋的来历。
尤其是藏书楼的那两位秀才,心里忐忑不已,生怕陈剪秋把他们俩贪墨了杂役们工钱的事情抖落出来。
其实陈剪秋是压根就没想到这一茬儿,虽说他们贪墨不对,但是起码这份活儿能让他在县学混到两顿饱饭吃,他已经很满足了。
至于来历,只大概讲了讲自己是从郢州而来,出生杏林世家,人多嘴杂的,别的没多说。
张平安不想陈剪秋被明里暗里打听盘问,很快便把话题岔过去。
陈剪秋也暗暗松一口气。
等吃完饭后,张平安关心的略询问了陈剪秋的近况,大概心里有了数,不由感慨造化弄人。
因为还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便低声嘱咐道:“我今日下午也在县学,待会儿你下工的时候在藏书楼等我,我来找你,你坐我的马车跟我回县衙。”
说完看了看旁边探头探脑的吴胖子,道:“你的朋友我会安排人送去驿馆歇息的,肯定比在县学睡大通铺强。”
“成!”陈剪秋点点头应道,没好意思说他们连县学的大通铺都没混上,现在每天晚上住在城里的破庙里。
张平安走后,吴胖子才凑上前一把搂住陈剪秋的脖子,乐道:“行啊兄弟,真人不露相啊,没想你在慈县还认识人呢,兄弟的未来可就全靠你了!”
“我也没想到”,陈剪秋不由摇摇头喃喃道。
随即振奋了下精神,无论如何,对于眼下的他来说,这算是件天大的好事了,有县太爷做靠山,起码谋份活计不难。
张平安此次来县学巡视主要是为了县学生源改制的问题。
在他看来现在慈县的县学基本已经是形同虚设了,都是些老油子在混日子,真正向学的人没有几个,极大的浪费了财政资源和教育资源。
让人很看不过眼!
所以张平安准备对县学制度进行改进,以后每三月考核一次,学问及格的继续留下,不及格的则退学处理或者捐银子留下,把多的这一部分钱作为奖励发给学问好的学子。
对现有资源作出合理配置。
只有这样,才可能让县学慢慢发展起来,从为数不多的读书人中挑出好的苗子培养,也有利于带动县学学习氛围。
这个规定算是一举两得。
教瑜和夫子们想了想,除了麻烦些,好像也没啥损失,便也没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