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笑这辈子都没觉得自己这么聪明过。
她有些愧疚。
念评论的声音都不禁小了几分。
不过，林舟并没有伤心难过。
他只是没想到，回乡五年后，竟然还能再听到“国家动物研究所”这几个字。
所里的研究员么。
上辈子应该还是同事呢。
不过林舟也只是在心里感慨了一秒。
等到白笑念完，林舟对上她的眼睛。
像是给白笑解释，又像是在直接回应直播间里那位研究员的话。
“我没有要博眼球的意思。”
“现在就算把直播关掉，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我刚才又仔细分辨了一会儿，可以确定就是两匹狼。”
“其中一匹身体很虚弱，不知是受了伤还是生了病。”
林舟蹙着眉毛，神情严肃继续道。
“从昨晚见到那匹迷路受伤的狼起，我就怀疑山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而眼下它们再次折返造访，应该是印证了我的推断。”
“村子就在大山脚下不远，不管是对狼负责，还是对村里人负责，我都不能熟视无睹。”
“我必须得去看看。”
这还是网友们第一次，听见小舟兽医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林舟对这两匹狼的重视可见一斑。
直播间安静了好半晌。
惊讶于小舟兽医的坚定的同时，也在惊讶这位乡村兽医心中的责任感。
白笑也被林舟的郑重感染。
多年来心中对舅舅的敬佩，再次油然而生。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林舟也并没有要等他们表态或者同意的想法。
所有的事，对他来说，只有他想做和不想做。
他决定了要亲自去看看情况，就肯定会去。
解释，只是为了不辜负别人的担心而已，都是好意。
林舟看了眼时间，八点。
“笑笑，现在还不算太晚，你就不用跟我去了，留在车上等我吧。”
本来胆子就不大，别真被吓破胆了。
再不小心发生点什么意外，他怎么跟姐姐交待。
可听说自己要被留下，白笑不答应了。
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舅舅能去，她为什么不能去。
这可是她亲舅！
何况，她身后还有整个直播间十几……咳咳咳，三十万的网友？
——等等，直播间里什么时候有三十万人了。
白笑盯着屏幕右上角，睁圆了眼睛。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先气愤还是先震惊。
这可是三十多万网友！
不说多了，里面至少有一万是她金主爸爸！
这种时候，她怎么能退？
直播间的流量狠狠壮了一把，白笑这位怂人的胆。
“不行舅舅！”白笑的声音明显更有底气了。
“你担心我，我还不放心你呢，这黑灯瞎火的，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林舟思考了片刻松了口。
“也好，待会儿说不准还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说大话差点闪了腰的白笑：“？”
——谁，我吗？
白笑指着自己鼻子。
她能帮上什么忙。
是帮忙殿后，还是狼口夺舅？
但林舟并没有给她反悔的机会。
下车前，他又再次郑重郑重再郑重地，给白笑嘱咐了一遍见到狼之后的注意事项。
白笑仿佛一秒回到了小时候被舅舅压着背书的黑暗时光。
都顾不上害怕了，老老实实在心里默念了三遍。
确保自己绝对不会忘记后，才跟着林舟一起下了车。
林舟没有着急把工具箱拎下车。
而是反复认真检查了几遍里面的工具，还仔细添了几样不常用的东西进去。
确保做好了万全准备后，面包车才关上灯，熄了火。
两人一前一后，打着手电筒，循着微弱狼嚎的方向走去。
村子的冬夜，四周寂静。
只剩下枯枝被踩断时，噼里啪啦的声音。
此刻的直播间却很火热。
【呜呜小舟兽医真的是医者仁心，大爱无疆！】
【对村里的牲畜温柔善良就罢了，竟然对山里的野狼都一视同仁，这都已经超出普通乡村兽医的职责范围了。】
【眼睛想尿尿怎么办，希望小舟兽医今晚依然能化险为夷，平安归来。】
【逆行者的背影永远都让人热泪盈眶，呜呜我先哭为敬。】
当然，在这些评论中，也有很多不善的声音。
【好家伙，这舅甥俩又开始狼口大冒险了。】
【呵呵，不知轻重，不知死活。】
【为了一点蝇头小利的流量，就把自己的生命当作儿戏。】
【可不，说得那么好听，还什么为了狼和村里人负责，你也不先问问他们需不需要你负责？笑死了】
总之，评论区里什么声音都有。
猎奇的，担心的，指责的，不赞同的……
但不管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此刻都没有一个人退出直播间。
在线人数越来越多。
动物研究所食堂，周晋气得想骂娘。
他是真的很生气。
怎么会有这样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人？
就算小舟兽医之前有和狼打过交道的经历，可明显这次就不对劲。
而且狼的数量还变多了。
怎么还能如此冒险？
专业的事本就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打个报警电话，联系有关部门，真的就那么难吗？
面子比命更重要？
亏他还因为担心，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气打那么多字劝他们。
好心都被喂狗了，白瞎！
周晋气得肝儿疼。
现在都是什么网络氛围，被流量加持裹挟，连村里的人都已经开始不质朴了。
不，是都已经不要命了。
周晋想撂挑子不管，干脆装不知道。
可气了好半晌，最终还是没退出直播间。
“哎，希望你们这次还能命大吧。”
*
直播屏幕里。
林舟和白笑已经越来越接近声音所在地。
——好熟悉的路线。
白笑不禁在心里想。
怎么感觉昨天也是走的这条路。
总不能那匹受伤的公狼回去带着它的小弟，又来同样的地方踩猛兽夹了吧。
说好的狼很聪明呢？
白笑觉得奇怪，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怎么可能？
还真有可能！
三分钟后，白笑跟着林舟，又站在了昨天发抖的地方。
手电光下，雪地里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凝固，红得发黑。
她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就想去看舅舅的表情。
可目光瞬移的过程中，却意外对上了几米开外的树下，那双绿油油的眼睛。
白笑：“！！”
呜呜谁懂啊，时隔不到二十四小时，她竟然又见到狼了！
竟然真的就是昨晚的那匹公狼。
它前后腿上的两个蝴蝶结都还在。
和昨天比起来，只是更脏了一些而已。
倒是让这匹公狼看起来莫名多了几分亲切。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公狼。
有了“经验 ”的白笑这次明显要镇定多了。
就在她暗自得意，想小声求舅舅夸夸的时候。
林舟的手电灯光轻轻往旁边一转。
另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瞬间跳进白笑和直播间众网友的视线。
白笑：“！！”
猛地对上那双眼睛，白笑被吓了一大跳。
还好她紧紧咬住了舌头，才没有叫出声来。
呜呜呜妈妈！真的有两匹狼！
昨晚的狼，带着它的小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