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已经是晚上八点。
林舟准备要启程回村。
姚进山哪能答应。
他心心念念了五年的小徒弟，怎么可能刚见面就让他走。
林舟却又是非回去不可的。
村里的牲畜生病，可不看老黄历，更不会和他打商量。
慢性的还好，还能等。
万一遇到急性发作的，那可就完犊子了。
姚进山理智上能理解小徒弟的选择，只是情感上很难接受。
白笑觉得莫名其妙，“老爷爷，您直接跟我们一起回去不就好了吗。”
姚进山眼前一亮，“有道理！”
石昊冷不丁接话，“老师，座谈会有三天。”
姚进山：“……”
林舟失笑，“没事的老师，我又不会跑，您开完会我再来接您也行。”
石昊点头，“这样也好。”
姚进山却在心里撇撇嘴，不好。
好不容易见到小徒弟，他哪还有心情开什么会？
他看了看大弟子，又看了看小徒弟。
忽然嘿嘿笑了笑。
林舟和石昊心中警铃大作，几乎是同时对视一眼。
——老师又有馊主意了！
就是不知道这次的倒霉蛋又是谁。
果不其然。
姚进山笑嘻嘻道：“小耗子，剩下两天就拜托你了。”
白笑：“？”小、小耗子？
石昊：“……”
很好，这次是他这个幸运倒霉蛋。
石昊默了默，把锅往肩膀上扛。
“我是没问题，但您可是这次座谈会的主要嘉宾，就这么走了，不太好吧？”
姚进山还真都考虑到了。
“那些学者，就靠你了，至于领导嘛……”
姚进山想了想，给h市林业局局长打去了电话。
“王局长，是我，姚进山。”
“也没什么事，就是有个情况想跟您说一声。”
“今天的座谈会举办得非常好，很有意义，我也对咱们h市有了非常大的兴趣。”
“诶王局长您可别谦虚，啊对，是这样的，我准备抓紧时间，明后两天深度考察一下咱们h市的动物保护现状。”
“您看看，没问题吧？”
石昊：“……”
林舟：“……”
白笑：“……”
最惊讶的莫过于白笑。
她总感觉自己看了一场生动的“拉大旗作虎皮”。
姚进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业局的王局长哪里还会阻拦。
就算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姚老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要不是在会上突然见到了他五年没见的学生，姚老会对他们h市产生兴趣？
这点自知之明，他们还是有的。
于是，他们不仅同意了姚老的行为。
还特意派了一组媒体，来深度跟踪采访。
至于采访谁？
当然是采访林舟了。
总不能明目张胆地跟着“调研”的姚进山吧。
何况林舟的事，的确也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谁能想到，他们h市里还有这么大个宝藏兽医？
不得好好挖掘挖掘。
姚进山和王局长一拍即合，立刻就说定了。
石昊：“……”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姚进山瞪他一眼。
“是你刚才自己说没问题的。”
石昊：“…………”
行吧。
石昊看着小师弟，“那小舟，等我开完会我就来找你。”
林舟笑着抬手抱了下石昊。
“好，大师兄，我在家里等你。”
白笑本来觉得这个拥抱挺肉麻。
结果下一秒，她竟然看见这个古板正经的大叔哭了。
眼泪无声地从古板大叔眼睛里往下掉。
白笑：“！！”
怎么他也哭了？！
妈耶，舅舅真是抱了他一下，不是悄悄在背后揍了他两拳？
*
林舟不想让老师跟着他熬夜，于是决定在市里住一晚。
次日一早，姚进山坐上了林舟的面包车。
因为担心姚进山路上晕车，白笑乖乖让出了自己的副驾驶座。
姚进山很兴奋，仿佛自己坐的不是五菱宏光，而是迈巴赫。
哦不对，坐迈巴赫也不会让他这么兴奋。
这可是他宝贝小徒弟的车。
“怎么样老爷爷，坐我舅舅的车不会晕吧？”
白笑扒拉着副驾驶的座椅，咧着嘴笑。
姚进山乐呵地摆手，“不晕不晕，晕了我知道吐的。”
林舟：“……”
白笑愣了愣，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林舟从后视镜里笑着瞥了她一眼。
“笑笑，我之前就想问你了，你怎么管老师叫老爷爷？”
还叫得这么自然。
正常人可都是称呼姚老，再次也是姚教授。
这小丫头倒好，真把老师当邻居家老爷爷了？
胆子还真大。
白笑一怔，“啊”了一声，立马在后面坐好。
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做错事的小孩子模样。
姚进山扭头刚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正要开口说不妨事，却见白笑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因为我觉得老爷爷实在太可爱了，其他的称呼好像都不太合适，情不自禁就喊出口了。”
林舟：“？”
不合适？老爷爷才不合适吧。
“可爱？”姚进山道。
白笑嘿嘿笑着点点头。
“老爷爷在台上还好，在台下，尤其是见到舅舅之后，根本就不像德高望重的姚教授和姚老前辈，我、我实在喊不出口啊。”
“再说了，喊老爷爷不是显得亲切嘛，老爷爷是舅舅的长辈，舅舅是我的长辈，辈分上应该没毛病吧。”
林舟：“……”
姚进山哈哈大笑起来，“小姑娘有眼光。”
“我也不想当什么德高望重的泰斗，这称呼一听包袱就很重，快乐一点，轻松一点不好吗？”
白笑：“嘿嘿对，老爷爷您真可爱。”
林舟：“……”
罢了，你们开心就好。
*
中午时分，面包车终于回到了大山脚下的三合村。
跟着林舟三人一起回来的，还有h市派出的一队记者摄像。
村子里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大家口口相传，没多会儿就都听说了有个电视上的大专家跟着林舟一起回来的消息。
听说是什么全国有名的大专家。
他们也不太懂，但能上电视的，肯定很牛就对了。
听说林舟竟然是这位大专家的学生，大家很兴奋。
也替林舟感到骄傲。
不多会儿就争相来到了林舟家，凑到姚进山面前说感谢。
姚进山一开始不大明白。
他也没做什么吧，为什么村民们要感谢他。
“当然得感谢您了，感谢您教出了这么好的学生啊！”
“是啊大专家，小舟的手艺老好了，我家的牛有点啥事儿都是他来治好的。”
“可不咋地，小舟还给我家牛做过手术呢，当时都说我家牛不行了，结果硬是让小舟从阎王爷跟前儿给拽回来了。”
大家争先恐后细数着林舟这些年帮过他们的事。
姚进山耐心听着，不知什么时候，眼前竟然模糊了。
什么给牛测孕接生，什么割瘤子做手术。
他哪里教过小舟这些？
这全都是小舟自己的能力。
姚进山忽然心里就释然了不少。
他想起昨天林舟在座谈会上说的话。
小舟能回乡，能帮助到这么多乡亲，也真好。
在研究所，在实验室做出成果能造福社会。
在村子里，在牛棚间实际解决问题，也能造福一方社会。
呜呜，不就是让他这些年心里难受些嘛。
牺牲小我，成就乡亲。
没事，他可以的，他很坚强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