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虞侧妃出事虽然是意外,可毕竟都是因为北檀送过来的天山冰莲导致的。大公主担心殿下迁怒于或沙王爷,所以求了几次想当面致歉,我实在推脱不过,才见她,收下了赔礼。”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胜在有心意,”宋锦珠顿了顿,“倒比那个或沙好多了,一直不闻不问,好像死的只是不足轻重的人,不值得他屈尊降贵过来多问一句似的。”
“虞侧妃最后那几日,生不能生,死不能死,我想起来就忍不住伤心落泪,那个惨状,可真是......”
宋锦珠悄悄打量着太子的脸色。
虽然他极力隐忍着,可额角跳动的青筋暴露了他内心的痛苦不安。
“我想起还有事没处理完,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儿再来找你。”
宋锦珠福身,“恭送殿下。”
望着太子快速离去的身影,宋锦珠将绿翘叫过来,“你亲自去一趟宁王府,告诉王妃,该做的,我都做了。”
她心里隐隐觉得,自己不该帮花姜这个忙。
她仿佛身在迷雾中,做了许多身不由己,被人牵着走的事。
可她又实在生不出拒绝花姜的勇气。
毕竟,在很多次遇到险境的时候,都是花姜出手拉住她。
宋锦珠闭上眼,深深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她当初就不该......
她又赶紧摇摇头,尽力不让自己陷入后悔自责中去。
不管怎么样,比起太子,至少自己的亲妹妹更值得她信任。
花姜才回府歇了一会儿,绿翘就过来说明了情况。
她实在没想到,现在宋锦珠的执行力竟然变得这么强了。
“行,我知道了,”花姜指了指桌上的锦盒,“这里面是我自己调制的护肤用品,我瞧着太子妃这段时日看起来很疲惫,你替我转告她,不管发生什么事,先得让自己过好。”
绿翘感激道:“奴婢代太子妃多谢王妃,奴婢定会如实转达的。”
......
东宫
太子书房里,坐了三位身穿锦袍的男子,他们都是太子在东宫最信任的幕僚。
太子一言不发,满脸冰霜坐在上首。
“殿下,或沙实在是狂妄至极,仗着手里捏着把柄,根本不将殿下放在眼里。”
另一人附和道:“虞侧妃之死和他脱不了干系,就连大公主都知道向东宫赔罪,他这个罪魁祸首却视若无睹,这是对东宫赤裸裸的挑衅。”
“他不过是小小北檀的一个王爷,竟敢对我大周储君不敬,若是轻易放过他,殿下的颜面何在,我大周威严何在。”
两名男子对着或沙一顿数落,言辞激烈,仿佛巴不得立刻冲进驿站,将他绑到这里凌迟处死。
等那二人喊完,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殿下万不可冲动,如今或沙还在京城,他手里的东西对殿下是巨大的威胁,他敢以此要挟殿下与他会面,又趁机让殿下许给北檀许多通商的好处和便利,可以看出,此人有勇有谋,绝非等闲之辈。”
说这话的人,叫胡杨,年约三十岁,脸型瘦长,蓄着短须,一双不大的眼睛矍铄有神,再加上犀利的薄唇,他说出的话,总让人忍不住多信上几分。
这三人当中,他入东宫最晚,也就是今年才成为核心成员之一。
另外两位幕僚仗着久跟太子,平日不大和他说得到一块去。
但太子却很仰仗他,虽然对他说的话有些不悦,却依旧压住怒气开口问道:“那依你的意思,本宫就该忍气吞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么?”
想起虞氏弥留那几日的惨状,太子就夜不能寐,日夜煎熬。
可他总不能怪宋锦珠将东西赐给了虞氏吧,便只能将一切都怪到或沙头上。
胡杨认真回道:“属下并非此意,殿下乃我大周储君,那或沙不过是区区北檀王爷,如何能与殿下相提并论,更遑论让殿下受他挟制。”
“殿下想要彻底摆脱他,必定要一击必中,将他彻底除掉才是。”
“哼,说的容易,”一人嗤笑道:“这几年,咱们派去北檀的刺客也有好几拨了,全军覆没是常态,能近身的都没几个,那或沙武将出身,自己就武艺了得,身边还豢养了一堆死士。”
“除掉他?你倒是说的简单。”
太子轻飘飘扫过去。
刚才那两人不也说得起劲嘛,看来都是打嘴炮。
面对咄咄逼人的质问,胡杨并不生气,缓缓开口,“殿下莫忘了,那或沙亲口承认,当初是他将北檀皇帝骗到军营,亲手杀掉然后嫁祸给宁王的,这件事若是让北檀大公主知道了,她自然不会放过或沙。”
太子觉得他说得有理,却不多。
“虽说大公主在北檀深受民众推崇,可毕竟朝政和军权都握在或沙手里,她即便有心报仇,却也不是他的对手啊。而且,此事没有真凭实据,就算大公主信了,其他人未必会相信。”
“眼下就有一个好机会,”胡杨身子往前倾去,“或沙对此次通商极度热情,说到底还是想要趁此机会笼络北檀世家,再从中捞上一笔,这个人情,殿下与其给他,还不如送给大公主。”
“只有将北檀局势搅浑了,或沙才不会把注意力放到您身上。”
“妙计,胡卿此计甚妙。”
想到能出一口恶气,太子心里舒畅了不少。
“可或沙这人最擅胡搅蛮缠,想要让他吃亏,可不容易。”
胡杨淡淡一笑。
至于以何种形式操作,又如何让或沙哑巴吃黄连,几个人在书房一直讨论到深夜。
书房的灯暗下去,婢女手持灯笼走在前面引路。
胡杨叫住她,“你下去吧,我知道出府的路。”
他举着灯笼,沿着空旷寂静的道路一直走,直到走到老百姓能到的地方。
那里有着万家灯火,人间烟火。
他走到一处摊位坐下,“老板,来一碗馄饨。”
“还是老样子么?”老板笑着走过来问话,顺手拿走了桌上的铜板,和一张三寸长的纸卷。
“老样子。”胡杨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