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曦曦紧了紧付雪茹的手,现在该怎么办!这么多人在场,想藏信也没法子藏了。
辛嬷嬷上前来请,付雪茹叹息一声,“罢了,该来的躲不掉,”她拍拍陆曦曦的手,“别担心。”
大不了她就胡说一气,说是她写给情郎的。
只要里头没提大哥的名字就好办。
付雪茹跟着辛嬷嬷走了。
王薄珺捂着脸站起身,又是那副想吃人的眼神盯着陆曦曦。
陆曦曦抿唇看向她,这个呆货被人利用而不自知,不管今日结果如何,她这辈子都与公府无缘了。
英国公夫人站在一旁,见小姐妹情深意笃挺感慨的,又见两人之间的神色不对,蹙了蹙眉,预感不太好。
她招了招手,让身边的丫鬟靠近些,“没看见敛心那丫头,去寻了来,我有事要问她。”
徐肃晚了一步过来,端着手在皇帝左下首落座。
王薄珺见他脸色不大好,不怀好意地问,“徐相亲自查验陆小姐,不知查到了什么?”
众人听她不知死活地这么问,纷纷暗自摇头。
难怪上次徐相会打王家的脸面,这王小姐真是嫌命长。
徐肃缓缓理了理衣袖,没打算要理她的意思。
“陆小姐原是徐相身边的人,本不需要查验的,徐相做事公允亲自查验,便是摆明了态度,表姐怎还追问。”十公主十分懂事地插了句。
周贤淙指挥下属将园中摆放的桌子都搬到了中间,摆成一排,凡是搜到的可疑之物,皆陈列其上,并在相应的物品下方标注名姓,以便检查。
徐肃理好衣袖,从袖中掏出张纸,交与徐子桓,跟其他搜到的物品放在一处。
等付雪茹那头搜查完,东西摆上桌,周贤淙一样一样当着众人的面查验。
周贤淙早些年一直领兵在界河边驻扎,防御外敌,一年到头不知抓过多少探子,对此事十分在行。
搜来的物件很快便查验得差不多了,只剩最后两样。
他拿起徐肃让人放过来的那张纸,展开,一只花头龟出现在眼前。
周贤淙没懂这图是个什么意思,瞥了一眼下面记录的名字,问陆曦曦,“陆小姐,你给解释一下,这乌龟图是何意?”
他将那张图转过过去,让大家都能看见。
“方才本官问过了,她说有人背后嚼舌根,诋毁本官,她骂又骂不得,说又说不过,只得画只乌龟骂一骂了。”
宫人给徐肃上了盏茶,他握着小小的茶盏,垂着眼,捏着盖子把玩,漫不经心地说。
在座的人偷偷瞧了瞧他脸上的神色,又看看陆曦曦直挺挺的脊背,再看看王薄珺红肿的脸。
心说,这看着也不是个好欺负的啊!
先前蛐蛐陆曦曦的几人人,脸色齐刷刷的黑了。
周贤淙挑眉一下,心下好笑,这厮最是记仇,敢私底下诋毁他,明日怕是又有人要倒霉了。
“原来如此。”
他就此揭过,伸手去拿最后一个荷包。
陆曦曦紧紧盯着那只手,眼睁睁看着他将荷包拿起来,抽开绳子,绷开荷包口,捏着底部倒了倒。
叮咚一声脆响。
一只红珊瑚耳珰掉落在桌面上,另外还有一张纸笺也掉出来。
陆曦曦盯着那只耳珰子,还当他们偷偷送到付霖威那里去了,原来用在了这里。
周贤淙捻住耳珰看了看 ,放下,又捡起信笺展开,粗犷的声音念出上头的字。
“亲亲我的心肝……”
只这一句便知里头写的是什么内容。
他停了停,不自然咳嗽一声继续念,“已阅来信,泪洒衣襟,深恨不得自由身与君觅相思。甘霖有情,扶风有意,携我万里入郎怀。此生惟愿与君共谱一世深情……”
越往下念,周贤淙眉头皱得越深,隐约闻到一股怪味,“金钗落,青丝泻,衣袂欲坠只等君采撷……”
周贤淙实在念不下去了,这什么淫词浪语,放浪程度堪比晓程鹤那厮。
堂堂周大将军感觉嘴都脏了,不想要了。
在场的都是命妇小姐们,还有三个不知事的孩子呢!
“好了,别念了,实在有伤风化。”太后骤然发话,“不是还有样东西?看看跟细作有无关系吧。”
在场的人神色各异,付雪茹最为诧异,她挪到陆曦曦身边,用眼神问:
你跟我大哥私底下都这么激情四射的吗?堪比我母亲床头下的小人书啊,精彩,真精彩!
她有些好奇下面还写了什么。
陆曦曦闭了闭眼,叹息一声:你大祸临头了知不知道!
英国公夫人在周贤淙开始查验的时候便听敛心说了她的好女儿干的事。
这会听了从女儿身上搜出来的信,认定就是陆曦曦给儿子的回信,气得要死。
这女人果真是个祸害,专逮着他们公府霍霍!
周贤淙查完耳珰,如实禀报,“启禀皇上,太后,耳珰并无特别,只是……”
十公主问:“只是什么?”
太后:“信就不必说了,涉及女德,哀家容后处理,先查细作。”
周贤淙拱手:“臣要说的正是与戎狄有关之事。”
他直起身,捻起那封信说:
“这信看似并无异常,只是一封缠绵的情书,但,字里行间却散着一股膻味,正是墨汁里掺了羊油的缘故 。我朝不与戎狄通商,他们无法从我朝获得墨条,只能自己研制。”
戎狄人不吃豕肉,所以没有猪油,只能用羊油制墨。
他冷眸微敛,发出幽幽寒光看向付雪茹,“所以请问付小姐,这封信你是从何而来,里头的字想表达什么!”
付雪茹挺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周将军是不通情理还是通情事,这信上表达了什么你看不见吗。”
周贤淙右手压在剑柄上,沉声威胁,“付小姐,你若不交代清楚,恐怕……”
“付小姐一闺阁女子,怎会与细作有关,莫不是弄错了。”太后说,“徐相,哀家记得你曾对抗戎狄立过大功,想来对他们也极为了解。为免冤了付小姐,请徐相确认确认。”
徐肃抬了抬眼,立在他身后的徐子桓立刻取了信过来。
他接过信,就着光细看,信上的字迹乍一看是陆曦曦的字迹,他轻轻捻了捻所用的纸张,冷嗤一声。
她先前说过,有人冒用她的名义给付霖威写过信,为了查清是谁在捣鬼,她才进了那间宫室,画了只龟。
若说这封信是她所写,要么是她方才在宫室所写,所用的纸就该是宫室里的。
要么是她提前写好,想什么法子带入宫中。
她一直在别院,一切用度皆出自别院,且她身边的丫鬟从未擅自出别院采买用物,能用的纸只有相府专用的。
到底是谁用这么简陋的法子害人,别让本官逮着,否则……
“这封信确实有疑。”他淡声说,兴致不太高的样子,随手将信交给徐子桓。
殊不知,他这番表情落在十公主眼里,便以为他在气陆曦曦。
“既然确认信与戎狄有关,那便是与细作脱不开关系了,”皇帝发话了,“周将军,这件事交给你细查,不管牵涉到谁,一并拿下细细审问。”
“等等!”
英国公夫人急了,这是要将他们公府打成卖国贼呀!这还了得!
她忙出言阻止,快步走上前跪下,“皇上、太后英明,这封信虽然是从雪茹身上搜出来的,却并非是她的!雪茹冤枉,求皇上、太后明查!”
十公主突然笑出声来,“堂姑母,表姐都没替自己叫屈,你怎知她冤枉?”
“确实不是雪茹的。”
突然间,一道清泠的声音响起。
陆曦曦走上前,跪在英国公夫人身侧,“那封信是我给雪茹的,她并不知道是什么,”她顿了顿,“就连那枚耳珰也是我的。”
听到她的话,在场的人思绪乱飞,有人欣喜,有人得意,还有人担忧。
其他不知其中猫腻的人,一时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理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情状。
唯有徐肃,微垂着眼,好似没听见她的话一般无动于衷,可手中捏着茶盏的指骨泛起森森的白,暴露了他的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