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与林府只一墙之隔,若林皆茂攀墙杀人,极易得手。
徐肃虽心有不舍,到底还是亲自送陆曦曦回侯府。
陆兆荣与夫人不知宫中情形,陆夫人正兴冲冲忙着过两日举宴宴请宾客的事。
手里拿了份宾客名单与陆兆荣商议。
大女儿马上就要嫁给天底下最大的权臣, 小女儿是未来的皇后。
他们陆家即将成为满京最尊贵的人家,日后都是最体面的日子,怎能不喜人。
不同于陆夫人的喜色,陆兆荣愁云惨淡的陪坐在侧,妻子的话一句没听进去。
陆夫人剃头挑子一头热,一个人叽哩哇啦说了半日,身边的人跟个木头似的,听不见一声响。
她怒了,陡然一拍桌子,“陆兆荣!是你亲妈死了,还是你夫人我亡了!皇上升了你的爵位涨你的薪俸,你做出这副举丧的样子给谁看呢!”
她忽而想起什么事来,面色陡转,指着陆兆荣骂,“你个老不死的,该不会当了公爷就嫌弃我年老色衰,想学临王,换个年轻貌美的夫人吧!”
越说越肯定,拿帕子捂着脸哭出来,“你个没良心的!是你说的,我没生儿子也不介意,大不了以后把侄子当儿子养。现在是要哪样……呜呜……嫌我没给你留个根是不是!”
陆兆荣心里压着事,根本没心思听她说那些不打紧的。
她一拍桌子,把他给吓得心一颤。
心里头惶惶的,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又听她岔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脑仁哔哔乱跳起来,闹头疼。
平日里任她如何闹腾,他都惯着她。
毕竟是发妻,一路伴过来的,将来两个女儿出嫁了,还要相伴到老的。
但今日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心里头老大的不安,总觉得朝中要有大事发生,没了耐心同她闹腾。
他沉声斥道:“好啦!越说越荒谬。我这不是朝中有事,一时没听见你的话么,至于……”
“老……老爷……门上来了好些官兵!”
守门的仆从站在堂外禀告,眼神里皆是慌张。
陆兆荣一凛,心里的不安扩了出去,真要出事!
他抬眼朝外望去,却有两队官兵鱼贯而入,如潮水急卷进来,压刀立在前院两侧,院子里积的雪叫这帮粗人踩成了烂菜叶子。
陆兆荣站起身,握了握拳,跟妻子说,“你快回后堂去!”
陆夫人却不觉得有什么危险。
以她现在的身份,满朝谁想动,不得掂量掂量!
她瞪了丈夫一眼,站着没动。
一袭银白身影撩袍入内,雪光投到身上,整个人泛着一层荧光,胸前绣着的绿孔雀五彩斑斓,栩栩如生。
陆兆荣眯了眯眼,三品将军。
视线再往上走,付家那小子。
陆夫人也看清了来人,夫妻俩对视一眼,不知这位新上任的云麾将军突然闯入是什么意思!
陆兆荣沉了沉气,立在堂上巍然不动。
无论对方因何而来,都不能慌。
付霖威阔步入内,入了堂,一掀披风,单膝跪地拱手行礼,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别有一番风雅。
“陆叔,婶婶。侄儿请两位安!”
夫妻俩被他这一番动作搞得有点懵。
几个意思?
带人擅闯,又跪地行大礼。
陆兆荣挽袖负手立着,没叫起,潦草拱手还了一礼,声音疏离,“受不起。不知云麾将军带人前来,是查案呐,还是要拿人。”
付霖威知道自己在陆家不会有往日的体面,自己站起身拱手道,“陆叔,小侄有事要同您商议。”
说完眼神移到旁边的陆夫人。
那意思很明确了,是要陆夫人回避。
自打这小子害得女儿成了个外室起,陆夫人就狠毒了他。
斜眼睨他,哼哼两声,“云麾将军好大的谱啊,出趟门,摆这么大的架子。上回镇军将军登门,也不及你三品将军的脸面大呢。”
提及周贤淙,想起这些日子家里为了妹妹的亲事闹得不可开交,付霖威噎了噎。
忍下心头的不快,依旧淡笑着拱手认错,“小侄不敢在婶婶面前扬威,我刚从职上来,匆忙了些,怪我没管束好手底下的人。请叔叔婶婶莫要怪罪。”
说罢回身看了一眼跟在身侧的副手,副手朝外一扬手,前院里的人又如急流勇退, 撤了出去。
付霖威诚恳道:“陆叔,事关公府将来,马虎不得,还请内堂说话。”
“公府的将来,就不劳烦将军费心了。”
徐肃早在马车未到陆府门前时,便看见了门外守着的十二卫,知道付霖威来了。
还在门外便听见了他的声音。
随行而来的飞羽卫各个身姿矫健,压刀与十二卫的人虎视眈眈对峙。
他扶着陆曦曦迈过门槛进门,“当心。”
陆夫人见到大女婿来,方才的不高兴烟消云散了,笑眯眯出了前堂迎人,“哎呀,女婿来啦!快,香橙,你亲自去沏我私藏的六安瓜片来!”
堂内的两个男人见陆夫人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嘴角不约而同抽了抽。
陆兆荣暗诽:怪道府里没有好茶,原来都给这小子留着!
付霖威则是不忿徐肃这个大奸邪,手段果然高,还没成亲就哄得陆夫人认了他当女婿。
陆曦曦见母亲只顾招呼徐肃无视她,表示不满,“母亲,女儿是透明人吗,您眼里怎的只看得见徐肃看不见我!”
“母亲早知你要回来,有什么可稀罕的。”说罢笑容满面亲自去引徐肃入堂。
徐肃扫了一眼不通人情的付霖威,展袖跟陆兆荣行了晚辈礼。
陆兆荣还记着浓酽阁之辱,端着长辈架子哼了一声,并不受他的礼。
看到他的反应,付霖威心里稍霁。
徐肃被拒,并未不自在,温声同陆夫人说,“曦曦身子重,受不得累,烦请岳母带她回房歇息,小婿有事与岳父大人商讨。”
见女婿这般体贴女儿,陆夫人诶诶两声,拉着女儿走了。
女人们都走了,堂上剩下的三个男人之间的气氛一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徐肃比手请陆兆荣上座,抖了抖袍子,自己在左上首落座。
付霖威也不客气了,在徐肃对面坐下。
丫鬟上了茶来,三人捧着茶,徐肃慢声慢气问付霖威,“不知云麾将军来此,所谓何事?”
付霖威思忖片刻,既然徐肃来了,赶是赶不走的,便也不掖着,直说了来意。
他搁下茶杯,朝陆兆荣一拱手,“陆叔,皇上打算提您入朝主事工部,那个位置,侄儿想劝您别沾手。”
徐肃捏着杯盖把玩,闻言挑了挑眉。
呵,想一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