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上了床,支起生产帐子避风。
吴嬷嬷才腾出手来让人安排徐肃。
“大人,您身上的伤……”
徐肃这些年受过大大小小的伤无数,每一次都挺过来了。
这一次格外重一些,但曦曦要生孩子,他无论如何都要守在旁边。
他在内室的椅子里坐着,无力摆了摆手,“我没事……”
“徐肃,徐肃!”
陆曦曦一叠声叫他,“盖头,你还没掀盖头!”
陆曦曦是怕他死了,想看看他的伤。
她现在的状况其他人不会跟她说实话,所以要亲眼看看。
徐肃摸了摸怀里的东西,想起来确有一事还未了,让徐子桓扶着他进了产帐。
他就着脚踏坐下,“曦曦。”
陆曦曦担心他没有力气,忍着剧痛摸到他的手,“徐肃,你说过的,让我别揭盖头,我做到了,现在该你了。”
“抱歉曦曦,今天没法拜堂了。以后再补给你……”
都这时候了就不讲究那些了,徐肃从怀里摸出一支金笄代替秤杆挑开盖头。
陆曦曦看见徐肃满身的血,眼泪止不住的流,“你怎么伤成这样……快让翟大夫给你看看,我……你别担心我,我一定平安生下孩子,一定!求你别死,千万别死……呜呜……”
徐肃的眼皮已经忍不住要往下挂。
他将手里的金笄给她看,“曦曦,你之前将金钗一分为二变成两只笄,你说这一半代表你半颗心,现在……现在我用这半颗讨要你另外半颗……我要你将整颗心都给我……”
陆曦曦抽噎着从头冠侧边拔下一支金笄递给他,让丫鬟取了把小剪子来。
她从鬓角扯下来一缕青丝剪断,又从徐肃头上剪了一缕,两缕头发合在一起,从云肩上坠着的红穗子里抽出来一根红绳绑住头发,将两支金笄合并,用青丝缠在一起,还原成一支金钗递给徐肃。
“给,我将我的余生都交托给你。”
徐肃点点头,紧紧握住她的手,“我守着你和孩子,等他平安出生!”
吴嬷嬷见他们这样,忍不住要抹泪。
翟大夫匆匆赶来,她劝说徐肃,“大人,夫人产子耽误不得,您先到外头来治伤。”
徐肃看了一眼旁边等候的两个稳婆,“全力护着夫人和小公子,事后重重有赏!”
当下便吩咐人拿了两个金锭搁在陆曦曦床头。
至少看在钱的份上,也该尽心尽力办事。
吴嬷嬷让人将东厢的茶室收拾出来,抬了张榻过去,铺上厚厚的褥子安置徐肃。
屋里早早燃了炭火。
翟大夫让人送了两碗参汤过来,东西厢两人各一碗。
徐肃喝掉参汤,脱了一身喜服趴在榻上,身上其他的伤倒还好,就是背心里和右下腹两个剑伤还在流血。
翟大夫费了多少方法都办法止住。
陆夫人和夕瑶还有岑潇潇都赶来了,产帐里哀叫声不断,岑潇潇和陆夫人进了产帐。
夕瑶看看徐肃身上的伤,瞥见烧得旺旺的火炉子,提醒翟大夫,“只有用烙铁了。”
烧红的烙铁直接按在出血的地方可以止血,这是最好使的办法,却是最残忍的法子。
翟大夫犹豫了,“这……”
他下不去手。
眼看着人失血过多要晕过去了夕瑶跟门口的徐子桓说了,烧好的烙铁刑狱里就有,他让人取了来。
夕瑶吹了吹烧得滚烫的洛铁,提醒徐肃,“大人口里最好咬个物件,否则……”
徐肃很累只想睡觉,但还有一丝游魂勾挂着不舍离去,听见夕瑶的话,握了握在手里的金钗。
夕瑶帮他取出来放在齿间。
…………
两道惨叫声同时划破小院上空。
陆曦曦的叫声未歇,她这是惊了胎,孩子无法自然生出来,又见了红,保不住,只能生。
岑潇潇给用了催产的药,一碗药下去,又在她嘴里塞了几片千年人参,稳婆指导她如何用力、如何呼吸,配合好了,痛虽痛,却顺利得多。
一天一夜过去,陆曦曦已经精疲力竭,终于在凌晨晨光熹微的时候瓜熟蒂落。
岑潇潇替她探了探脉,除了气虚血虚没别的。
让丫鬟们去准备补气血汤药和膳食,又让稳婆注意底下出血量。
只要孩子生下来,过了危险期一切就平安了。
小宝宝早产一个月,脸上身上的胎脂还很厚,刚从母亲肚子里出来,还小小一团,托在掌心里,只有一手臂那么长,需要精心养护。
陆曦曦知道平安生下孩子就昏睡过去,都还没来得及问是男孩还是女孩儿。
稳婆将孩子处理干净,抱给陆夫人看。
陆夫人抱着襁褓里的小子哎哟哎哟稀罕的很。
“瞧瞧我的外孙,长得真俊,这小嘴,小鼻子,跟我们曦曦一模一样,脸盘子像大人,这小耳朵,肉乎乎的,将来是个有福的,吴嬷嬷,您也来瞧瞧……”
孩子平安诞生,乱了一日的府苑总算迎来一件喜事。
不同于府内的欢笑,府门外重重兵甲要闯门拿人。
禁卫军统领联合十二卫的人与周贤淙领的神策营的人在门口对峙,付霖威也在。
双方都不是吃素的,若是来硬的,指不定谁讨得到好。
付雪茹上午收到周贤淙派人送的消息,带着他的一群弟妹来了。
走到门口,看见还穿着一身喜服但一身狼狈的哥哥跟未婚夫在门口干瞪眼。
大叹一声,管不了管不了。
谁也没打招呼准备进去。
周贤淙最小的妹妹央央看见大哥在,甜甜叫人,又看见嫂嫂的大哥也在,又甜甜的叫他,“付家大哥哥!”
付霖威眉毛挑了挑,当没听见的。
小姑娘被忽视不开心了,撇嘴数落人,“付哥哥没礼貌!”
付霖威的脸黑了。
付雪茹进了院子,看好友母子平安,带着一群孩子吃了些东西,逗着刚出生的奶娃娃玩了会儿,想着门口两个人估计守了一夜,让人准备了热羊肉汤和汤饼子。
带着几个孩子给周贤淙和他的手下分发,热汤热水的,还那么香,给禁卫军和十二卫的人馋的。
付霖威忍不了了,昨日受了屈辱还有熬了一宿的怒火都发在妹妹身上。
“付雪茹,你到底哪家的,我看你改姓徐得了,这么帮着外人对付你哥!”
付雪茹端了一碗汤给他,“你喝不喝!”
付霖威何等有气节的人,怎么会吃徐府的东西,他是来拿人的,不是来吃席的。
付雪茹不惯着他,直接端给他身边的禁军副统领,“他不喝你喝吧。”
又扬声问其他人,“还有没有人想喝?”
大伙儿都熬了一夜了,喝碗汤说得过去吧,大家都是人,在寒风里站了一夜,要是打还好说,拼一把,尽干瞪眼了,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了。
就算要打,都冻僵了还打个屁!
其他人看副统领接了十二卫统领妹妹的汤,一时间不少人举手。
付雪茹回去端汤,瞪了她哥一眼,“我要是改姓,也该改姓周,跟徐肃有什么关系。”
付雪茹带着孩子分汤,盛了头碗递给哥哥,“就这一碗了,你喝不喝,不喝我就给我未来的夫君了。”
付霖威嫌弃她胳膊肘朝外拐,还没嫁人就想着夫君,付霖威不想便宜了周贤淙,恨恨接过来,喝了一大口问,“曦曦是不是生了?是男孩还是女……”
话还没完,身边的副统领轰然倒地,付霖威猛然望着自己妹妹,“你……”
“你这碗药量最重。”
付霖威两眼一翻,跟其他人一起全部软倒在地上。
周贤淙被眼前的景象看呆了,他朝付雪茹竖了个大拇指。
付雪茹哼了一声,“总这么僵持着不是个办法,你们朝堂该怎么争怎么争,曦曦刚生产,受不得惊吓。只能这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