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鸿文将徐肃搁在主院卧房里,日日跟夕瑶一起守着他,观察排毒的情况。
亲眼见证他手上的引命线逐渐变浅,慢慢消失,比徐肃自己还要开心。
外头突然有人敲门,他走到门边问,“何事。”
外头的人禀报,“大人,徐夫人说她身边的丫鬟不见了,闹着要见您。怀疑是您派人抓了她的丫鬟。”
“大人我正忙着呢,没空,让她自己去找,没事别来烦我!”
小厮如实转达了张鸿文的话,陆曦曦不依不饶,一定要见到人。
“你们拦着做什么,青天白日的,若不是在做亏心事,为何不见我!”
她带着穆启来的,小厮根本拦不住他,被他们逼得节节后退,已经贴着房门了。
“欸欸,徐夫人,小的真不骗您,我们大人确实不方便见……”
眼见着人都到门上了,夕瑶急了,忙给张鸿文使眼色,让他拦着人。
张鸿文一改解毒之前的积极,现在他知道了,解毒之法的关键是这位男不男女不女的大夫。
只要有他在,他身上的毒就能解。
至于徐肃的死活……呵,死了最好。
他极其无耻的踱步到门口,拉开了房门。
“不就是解毒么,有什么不能看的,既然徐夫人要看那便看好了。”
夕瑶气急,“你——”
徐肃身上一共三十二处伤,每个伤口都用细蚕丝绑缚在骨上,根根连结,最终汇集成一股勾在手中,所有的毒都顺着蚕丝汇集在地上一个陶翁里。
门口有风窜进来,她紧紧拉住绳子,不让风侵扰 。
陆曦曦见门开了,快步进来,没找到揽芳,却看见了本该在冰窖里解毒的徐肃。
待看清他的样子,陆曦曦的心止不住疼,忽然明白过来夕瑶要避着她的原因了。
她一桃李花容面带隐忍,花瓣唇轻轻颤着,那么多伤口,那么多血。
落在纸上轻飘飘十几个字而已,怎么……怎么落到身上……!
她愣愣从张鸿文面前走过,风卷着雪花打了她一身,粒粒洁白落在青丝上,似从雪里走出来的仙子。
张鸿文看呆了,愕着张嘴愣愣看着陆曦曦,人已经走过去了,眼珠子落在她身上了。
她小袄袖口上浅浅一圈狐狸毛蹭到张鸿文的手背,秘密的痒感爬上心头,伴随着一阵清香,他醉了,似躺在三月春风里的柳,随风摇摆,不自觉曲起手指勾住了她衣袖。
陆曦曦被扯住,稍作停留,转头看向张鸿文。
许是风惊醒了他,陆曦曦看过去的时候,张鸿文惊觉自己的失礼,忙松了手,揖手赔礼。
陆曦曦连面前的人是男是女都没瞧清楚,满眼满眼都是徐肃身上的伤。
她缓缓走过去,都不敢碰他一下,在临时搭起来的台子旁席地而坐。
“徐肃…”
夕瑶叹息一声,劝说着,“夫人,你回去歇着吧,大人没事,过了今日就能醒了。”
其实解毒用不着七天,告诉陆曦曦七天不过是徐肃想等身体恢复一些,伤口不那么可怕了再去见她,不希望她为他心疼落泪。
徐肃仰躺在屋中央,他的唇上方吊着一个带孔的碗,里头装着催毒的汤药,碗底下用厚纱布包着,保证汤药能缓缓滴进他嘴里。
那是解毒的关键,陆曦曦一眼就看明白了,她直起身摸了摸碗壁,凉的。
她问夕瑶,“我能做什么?这汤我来喂他可行?”
有人在边上喂当然最好了。
夕瑶点头。
陆曦曦叫拣馥再去弄碗热的来,就守在他边上,一点一点往他嘴里喂。
张鸿文先前问过夕瑶,为什么徐肃明明年纪比他小四岁,毒却比他重得多。
夕瑶告诉过他,徐肃在今年之前,从未以女子之阴引过毒。
张鸿文闻言挑了挑眉,不以为意。
可见到陆曦曦,他忽然就明白了。
若是让他忍着毒发只为等她,他也愿意。
想到刚才隐约嗅到的清香,张鸿文一改刚才的态度,腆着脸过来,“徐夫人,需要我帮你端着碗吗?”
陆曦曦未听见,垂眼盯着碗,一浅勺一浅勺喂徐肃喝药。
可他几日都未进水米,天又干燥,他的唇都快黏住了。
一勺药只能喂进去半勺。
她忙叫拣馥,“回去取我的口脂蜜来!”
拣馥嚅嗫,“夫人,口脂放在何处?那些东西都是揽芳那个姐姐收着的……”
“在一个红色的漆盒…算了,我自己回去取吧。”
这几日不安生,东西摆得到处都是,好些带着的东西都没取出来,万一急着上路,又来不及收拾。
陆曦曦起身回去取东西。
她前脚刚走,后脚书吏进来跟张鸿文禀报,“大人不好了!那什么云麾将军还有临王世子带人来捉人来了!”
“什么!城门不是关了吗!他们如何进来的!”
书吏嘟囔两声没敢说。
“还不快说!”
见他怒了,书吏才说,“是,是城南的庄子,那将军无耻,派人袭了咱们的庄子,您这头忙着没空,属下…属下就派人出城去救……”
“被他们趁机冲进来了?”张鸿文已经猜到了。
“是…是……现下人已然到了府衙外头了。”
夕瑶正专心控制着引线解毒,被这些人和事扰得没法专心做事,急道:
“你们能不能出去说!”
张鸿文砸吧砸吧嘴,人都砍门头上来了,还不出手等着挨宰吗!
他扬声吩咐人,“领我军令,全力对抗入侵者!”
付霖威确实来了,不过,他让临王世子在外叫阵,他带着几人偷入府查看情况。
一路摸进正院,见一人躺在床上,另一人似在摆弄什么阵法似的,看着贼吓人。
他闯入门,夕瑶见他进来,正要叫人,被他一柄飞镖击中肩头,嘴角顷刻渗出血来。
手里的线不能松懈,她咬着痛强撑着,嘶叫着,“来人呐!飞…羽……”
陆曦曦取了东西快步折回来,跃进门,见一人举着一柄刀步步朝着徐肃逼近,她大惊,大叫着:
“不要!”
慌乱之下拔下头上的凤凰嵌东珠的金簪闭着眼朝那人刺过去。
付霖威听见陆曦曦的声音回头,锐器刺入身体的感觉格外清晰。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插进腹里的金簪,以及紧紧握住金簪的手。
手里的匕首滚到地上,与冰冷的地砖碰撞出冰冷的声音。
她大概用了全部的力气,不然,怎么会那么疼呢……
付霖威皱着眉,缓缓抬手,想摸摸她的脸,“曦…曦……”
陆曦曦慌了神,只想确认徐肃是否安全,看都未看他一眼,在他还未碰到她的时候,松开簪子,奔向徐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