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肃叫来万统领查验揽芳的尸体。
经过一番勘验,万统领说,“大人,这丫鬟已经死了好些日子了,因着雪天的原因,无法判断具体死亡时间。从伤口来看,一刀毙命,凶手并未带走凶器,表明他并不担心通过凶器找到他。大雪掩埋了痕迹,又过了多日,只怕……”
有人杀了陆曦曦身边的丫鬟,徐肃担心她的安危,吩咐道:“先别声张。这件事暗中调查,也别让夫人知道。”
万统领道是。
徐肃让甄靖霄去前堂等他,他先去找吴嬷嬷。
吴嬷嬷病了一场,身子骨不如以前了,精神头不足,见徐肃已然大好了,忍不住落泪,“好好好,嬷嬷就知道,咱们家公子不是那短命相!”
徐肃扶着她在暖榻上落座,说了揽芳的事。
“嬷嬷,曦曦还在月子里头,昨日又守了我半日,身子骨还不知道糟践成什么样,我担心她受不住,揽芳的事先别告诉她,等日后寻着合适的机会,我再告诉她吧。请嬷嬷周全一二。”
吴嬷嬷捻着手里的佛串沉吟不语,脸上的神情也淡下来。
徐肃不解,“我解毒期间发生什么事了吗?”
捋蓝站在一旁满脸为难。
嬷嬷语气里带着些气,“大人先去问问她吧,若她不说,老身在告诉你。”
她?
连称呼都没有了,看来是大事。
既然嬷嬷不愿说,他也不勉强,拍了拍腿,“过几日贤淙会带人来接应咱们,行囊什么的都备好,随时准备离开。嬷嬷好生歇着,我去瞧瞧曦曦。”
从吴嬷嬷那里辞出来,徐肃还是没想通,嬷嬷将曦曦当亲闺女一样的疼,忽然转变了态度,实在可疑。
门从外面推开了,织锦澜袍越过门槛入内,月婵守着屋中央的小火炉,看着上头温着的汤,等陆曦曦醒来就能吃上热的。
听见开门声,她扭头,对上一张肃然的脸,眼睛一瞬间亮了,“姐夫!”
听见陌生的称呼,徐肃顿了顿,瞥了突然出现的人一眼,淡淡一点头,径直朝床边走。
陆曦曦满脸倦容,脸比外头的雪还要白,一张朱唇失了血色黯淡无光,整个人冒着灰败之气。
徐肃在床边坐下,伸进被子里摸到她的手贴在脸上。
月婵端着汤进来问,“姐夫,表姐一直睡着还没吃东西,要不要叫醒她先吃点?”
徐肃伸手,“把汤给我。”
月婵小心捧着汤碗靠近,“姐夫小心烫!”
碗递进他手里时,指尖触碰,惊惹一片羞涩。
徐肃整颗心都在陆曦曦身上,未觉女人勾缠的小心思,接过碗吹了吹滚烫的汤汁,“你下去吧,把门带上,不要让人进来打扰夫人歇息。”
月婵的眼神在他的袍脚上滚了滚,低头称是,出去了。
徐肃吹凉了汤,似她替他渡药一般,一点一点哺进她嘴里。
一碗下去半碗,陆曦曦被惊扰,含含混混叫他,“徐肃……”
徐肃心头发颤,她总爱这么叫他,缠缠绵绵,又娇又柔。
若不是现下还不便,徐肃就脱靴上床了。
最后一口汤喝完,陆曦曦咬着他不松,“徐肃……别不要我……”
徐肃微惊,不懂她为何会生出这种担忧。
冰冷的手揽着他的脖颈缠着不松,甜甜的吻因混入她的泪变得苦涩。
什么事叫她这般苦闷?
徐肃脱了靴子上床,将人抱进怀里,“曦曦?出了何事?”
陆曦曦迷迷糊糊说完那句话就醒了,她靠在他怀里,咬着唇不敢说,止不住地抽泣。
她哭得叫人好不心疼,徐肃挑起她下巴,看她泪眼婆娑的,心跟着紧了。
“担心我的身子?我已经大好了,日后能好好陪着你和孩儿了。”
陆曦曦摇摇头,勾着他的脖子贴着他生出青茬的下颌吻了吻,“你先应我,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许不理我,更不准弃我。”
“你想都别想,我弃了你好成全那姓张的?他跟只哈巴狗似的守在你身边撩拨我可是看见了的。”
陆曦曦抓起他的袖子擦泪,“与旁人无关,是…是关于你徐家的祸事……”
她将陆兆荣说给她听的事一一告诉徐肃。
“父亲原想亲自告诉你,任你处罚,可他毕竟不知先帝用心歹毒,算是无心之过。我…我想替他求你的情,能不能看在你我的情分上不要与他计较此事?倘若你实在气,连着我一道处罚,我绝不怨你一句。”
十多年前所见之景,徐肃此生不会忘。
然,其中之故算先帝起心,诱陆兆荣献计,李梁奉命绞杀,几样缺一不可。
其中最恶,当属先帝,李梁操刀为次,陆兆荣……陆兆荣……
徐肃还没想明白该如何定他之过,却见陆曦曦只穿着单衣起身下床,跪在床前。
“徐肃,你我一路坎坷走来,我知你对我的真心,我亦如是。我心疼父亲,更心疼你心疼姑舅冤死。倘若你实在难以抉择,不若……不若先休了我再论此事。否则……”
听她说休弃,徐肃眉心一跳,何至于这样!
陆曦曦哽噎着实在难以说下去,源源不断的泪水哽住了喉头,叫她无法发声。
“否则这件事横亘在你我之间,就算我们再相爱,难免不生嫌隙。待日久,若再有旁人介入,只怕……永恒之约终将辜负……”
她说旁人介入,徐肃首先想到了付霖威,其次是那张鸿文。
他好不容易到手的妻子,怎能拱手让人!
徐肃没有片刻犹豫,跳下床,抄起人抱上床裹进被褥里。
“你将话说得这样狠绝,是不要我们的孩儿了吗!”
陆曦曦僵了僵,想起从出生起就离开的孩子,哭得更大声了。
徐肃叹息一声,“曦曦,你给我些时间好吗,我需要自己分辨清楚,心中的结得打通才能确定该以怎样的态度对待你父亲。”
连称呼都变了,他心底到底是介意的。
陆曦曦含泪点头,心里却想着,就算他耿耿于怀,她也要一点一点瓦解掉他心里的芥蒂。
“那…那你说的要与我拜堂的事还作数吗?”
徐肃迟疑。
“你…你犹豫了!你要不还是写休书吧……呜呜呜呜……”
徐肃的心叫她搅和得兵荒马乱的,拿她没一点办法,“我何时说不作数了,你莫哭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