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琪睁开了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那个声音似乎是从隔壁传来的,她记得自己的隔壁就是那对主仆的房间。
外面原来这么危险吗?雅琪心中嘟哝了一句。她觉得应该做些什么,但仔细想想又发现自己什么都不做才是最让别人省心的。
“你也听到了?”艾丽莎也被那阵清晰的咀嚼声吵醒。因为常年的佣兵经验,她没有脱去身上的衣服。她掏出腰间的匕首,踮着脚走到了屋门前。
“姐姐,你打算去杀了那名荒芜的信徒?”雅琪抓着床上的草席,低声叫住了艾丽莎。
“他是我们的雇主。我不知道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但我们需要保护好他。”艾丽莎认真地说道。她又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了一张表面绘制着田地的纸条,将它攥在了手中。
“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是去送命吗?”雅琪上前按住了艾丽莎的肩膀,“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办,我不能没有你。”
“我知道。”艾丽莎的手握得更紧了,“但我需要履行佣兵的职责。我们收了钱的。”
雅琪觉得艾丽莎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她不仅脑子不太灵光,还特别固执。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指着另一侧的墙面道,“他们也收钱了,我们去找沃尔夫。”
“可是……”
“姐姐,我不想死在这里。如果没有了你,我要怎么怎么办啊。这里全都是男人,我害怕。”雅琪索性拦在了门口,泪眼汪汪地看着艾丽莎。
“可是……”艾丽莎仍然觉得雅琪这么做有些不妥,但又不敢对她用强,一时间二人僵在了门口。
“我想到一个办法。姐姐我们接下来先……”雅琪见时机差不多了,抹去了眼泪,打算把自己想到的计划告诉艾丽莎。但就在这时,一只冰冷干枯的手掌从厚重的木门上长了出来,恰巧搭在了雅琪的肩膀上。
雅琪的身体颤了一下,想要扭头看一眼身后是谁,但上辈子的经验告诉她,这种只有在恐怖电影中才会出现的情节,一旦回头,头恐怕就正不过来了。
“我、我身后是有什么东西吗?”雅琪的脸色发白,这一次她是真的害怕了。
艾丽莎没有说话,只是眼皮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但这一次她没有犹豫,抬手砍掉了雅琪肩膀上的手掌。
漆黑腥臭的液体从断面喷出,那只苍白的手掌从雅琪的肩膀上滑落。她身后的木门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一只硕大的眼珠猛然睁开。
那是一只浑浊的眼珠,眼白上爬满了蛛网似的血丝。它没有丝毫神彩,只是静静地盯着自己面前的二人。
雅琪躲到了艾丽莎的身后,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吓得差点儿咬到舌头。
但这只是开始,她们身后的石床上长出了一张大口,撕咬着一团蠕动扭曲的烂肉。屋内的一切似乎都以某种诡异的形式活了过来,椅子长满了浓密的黑毛,四条笔直的木腿前后摆动,就像撒了欢的野狗。石头桌子看起来还算正常,但它似乎觉得自己并非一张普通的桌子,而应该是一架弹奏着悠扬小曲的钢琴。
窗户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血红的风景画,那幅画中矗立着一块块巨大的暗红色石头,这些石头围出了一个六芒星形的图案,在图案的正中央是一抹灰黑色的人形阴影。那个阴影正坐在一块平整的巨石上,双手一上一下,像是正抱着什么东西。
“这不像是荒芜的做派。”艾丽莎踩住了仍地上痛苦扭动的手掌,那只手掌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随后瘫软在地上化成了一滩漆黑的臭水。
“姐姐,这种时候是不是该用欢愉的符咒。”雅琪从最初的恐惧中恢复了过来,提醒道。
“欢愉?”艾丽莎从自己的口袋中取出了一张绘制着笑脸的符咒。用欢笑去对抗恐怖,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思路,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下一刻那张符咒发出了悲伤的哭声,笑脸的眼角浮现出一个黑色的泪滴状图案。它眯起的眼睛缓缓睁开,用一双没有瞳仁的眼睛凝视着艾丽莎。
艾丽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她环顾四周,看到屋内的“活物们”虽然都在做出诡异的行为,但却没有任何物体试图伤害她们。
“这是假的。”艾丽莎转身按住了雅琪的肩膀,焦急地说道,“你要相信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雅琪有些不太理解艾丽莎在说什么。这里一切都那么真实,她甚至还记得那只手掌的诡异触感。这一切若是假的,那会不会太真实了一些。
“假的!都是假的!你要相信我。”艾丽莎的眼角渗出了泪水。虽然仅仅只与艾丽莎相处的两天,但雅琪知道她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单纯的人是藏不住情绪的。
“假……”艾丽莎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从雅琪的世界中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此时屋内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被囚禁在了这间恐怖的屋子内,出不去也死不掉。
“它只要存在,恐怖的场景便会自发增长,在现实,在梦境,在任何地方,在任何时间。它不会主动杀掉任何人,但它却比一些会主动杀人的灾厄还要危险,在梦中更是如此。”看到艾丽莎突然消失在自己面前,雅琪终于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本书中有这样一句话,她低声嘟哝着,看着爬行到自己身旁的蠕动血肉。
“可是我又该如何欺骗自己?这里的一切太真实了。”雅琪绝望地看着屋内的一切,她坐在那团蠕动的血肉上,粘稠软糯的触感让她根本察觉不到这里只是一个梦。
但下一秒,她掉在了地上。她惊愕地站了起来,发现那团血肉消失了。一阵与从空中掉下来后类似的晕眩感让她伸手扶住了身边的一张石床。
这一次她看到了。那张长着嘴的石床变成了软烂的泥浆,钻进了她的手掌。
“你是我创造的灾厄。”萨罗蒂的声音再次响起。
雅琪似乎有些理解萨罗蒂的话了。她拥有着灾厄的能力,但如何随心所欲地触发仍然有待研究。她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这究竟应该高兴还是应该苦恼。但这都不重要,至少在没有想明白前,不应该死在这里。
“抱歉,看来我死不掉了呢,希望我们再也不见。”她走到了那幅血色的挂画前,用手指抹了一下中间那个模糊的阴影道。
在雅琪触碰后,那幅挂画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痕。整个房间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剧烈地颤抖起来。房间开始破碎,墙壁的粉尘形成了一大片朦胧的烟尘。不仅仅是房间,屋中的一切都开始破碎、粉碎最后汇聚成一条白色细线,从胸口注入到雅琪的身体中。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形成了一个永远不会满足的黑洞,渴求着吞噬掉周遭的一切。
雅琪看着那幅挂画碎裂成猩红的粉末注入进手掌,一脸厌恶地甩了甩手,这是梦境中的最后一件物品,除此之外这里什么都没有了。她看着周围白茫茫一片,终于舒了口气。哪怕是她这种人现在都绝对不可能把这里当做现实了。
“我果然最讨厌惊悚了。”雅琪说完这句话,突然消失在了苍白的世界中。这里白茫茫一片,看起来从未有人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