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死了。小蒂法能感受到火焰在脚下升腾,浓重的白色烟尘在她的眼前缭绕,让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烟尘的刺激还是内心的痛苦而流泪。她看着查尔斯冷漠的神情,听着他说自己就是魔女,这比任何事情都要刺伤她的心。
她觉得自己的喉咙很痒,不禁咳嗽了几声,随后她的嗓子一甜,“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她要死了,马上就不再会感到痛苦了。至少她见了哥哥最后一面,她已经尽力了。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火舌舔舐她的脚踝,她的小腿,直至她的头顶。
但痛苦并未如预期般到来,她听到一声怒吼,然后身体便被一个魁梧的身体紧紧抱住。她睁开眼,看到一个肩膀上趴着一只黑猫的男子将尚未燃烧的木柱子拔了出来,扛在了肩头。
那名男子似乎对她说了些什么,但她却一句话都听不清,她的脑中一片混沌,口腔与嗓子又痒又痛。她希望自己能够立刻昏迷过去,但麻痒与刺痛一直在折磨着她的神经,让她在迷蒙中保留着最后一丝清明。
她只觉自己在颠簸中走了很远,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娇小的黑色身影让暴躁的村民们陷入了混乱。最棘手的是一名少女,她似乎给男子造成了许多困扰,也正是那名少女让她的木柱猛然颤动了一下,随后彻底昏迷了过去。如果她还有下辈子,如果那时候她还记得这件事,她或许会去感谢这名少女,但这都不是现在的她能够考虑的了。
火焰的噼啪声将小蒂法惊醒,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自己的喉咙仍然火辣辣地作痛,但那令人不适的麻痒已经消退了许多。
一股诱人的烤肉香味从不远处传来,她循着香味看去,看到一名魁梧的壮汉正在篝火上转动一只插着田鼠的木签。
“哟,醒啦。”弗莱泽拽下了烤田鼠的一条后腿,“如果还不舒服,要不要再吃点儿?”
“我还有点儿饼干。”小蒂法看着那只有些焦黑的后腿,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伸手掏了掏口袋。她的口袋中早已空空如也,一路的颠簸将她口袋中的饼干全都颠了出去。她摸了许久,最后在弗莱泽的笑声中接过了那条焦黑油腻的后腿。
“很痛吧。”弗莱泽将剩余的鼠腿都扔给了黑猫,自己则啃起了田鼠的脖子与后背,“有点儿不够吃啊,唉,现在恐怕回不去家了。家里分明还有好多。等会儿我和黑琥珀再去抓几只去。”
“有一点儿痛。”小蒂法忍受着那钻心的疼痛嗫嚅道。
“别逞强了,我对虫食病还是有些了解的。”弗莱泽叹了口气,“你哥哥是查尔斯?”
“嗯。”小蒂法点头道,“我哥哥怎么了?”
“他啊。”弗莱泽又咬了一口田鼠,“他在做一场梦,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在梦中他的妹妹健康快乐,他的祖父和蔼可亲,在梦中莫奇诺家族从未经历过乱伦之宴,他们人丁兴旺,麦芒城富足祥和又安宁。”
“真好。”小蒂法抿了抿嘴巴,“只要哥哥快乐就好。”
“但梦终究只是一场梦。梦中的美好造就了现实的惊悚。这是惊悚的回响,而绝非欢宴的恩赐。”弗莱泽叹了口气,看着地上的田鼠骨头道,“你的哥哥要死了。”
小蒂法手中啃了一半的后腿掉到了地上,她看着弗莱泽,眼睛在火光的映衬下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他看起来很好。”
“梦中的一切不能反哺现实。惊悚就是惊悚,如果真有那么美好的事情,它就不是灾厄了。”弗莱泽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么伤人,但他不想欺骗小蒂法,说完后就将头扭到了一边,“命运的诅咒并非治好了一个蒂法就能破除的。你们的祖父辈做出了如此大的牺牲,也不过是多延续了两代罢了。”
“你在说什么?”小蒂法听不明白弗莱泽在说些什么,她从未接触过莫奇诺家族的历史。更不了解那个足以让莫奇诺家族绝后的诅咒。
“这都是艾琳姐告诉我的,她希望我离开这座没有未来的麦芒城。我不信邪,现在信好像有些晚了。”弗莱泽站了起来,眼睛看向了不远处的麦田。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难道觉得我还不够不幸?”小蒂法咬着牙站了起来,抓住了弗莱泽的衣袖,“我就要死了,为什么不让我安安心心地去死?”
“为什么?”弗莱泽伸出手抹去了小蒂法眼角的泪水,“因为我不信邪啊。”
“你信吧。我哥哥已经不认识我了,我是他们眼中的魔女!”小蒂法指着儒勒村的方向,对着弗莱泽吼道。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就要撕裂了,一阵令她几近昏厥的疼痛让她闭上了嘴巴。她恶狠狠地看着弗莱泽,那层用于伪装的快乐样子在她看着哥哥手中的火把跌落到自己脚下时就已经被撕得粉碎。
她惧怕死亡,也从未快乐过,只是她不希望让自己的哥哥感到痛苦。
“我好像听到了小蒂法的声音。”雅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好像还有弗莱泽的声音。这娘炮怎么还待在麦芒城,老娘当初的话全都*库洛卡多粗口*被当成放屁了呗,老娘就不该好心劝他。受不了了,退一步越想越气,老娘这就去教育教育这娘炮。”
听到那个豪放的声音,弗莱泽脸上的肌肉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你的朋友好像来了,我想起来还有些别的事情,就不陪你了。”
然而他刚刚转过身,一把长剑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你好啊,亲爱的娘炮。”那个声音让弗莱泽的身体又是一颤。
“哈哈,今天天气真好,月亮真大,老鼠也是真的多,呸,我是说我的对您的思念犹如老鼠那般,呸。艾琳姐,你怎么有功夫找我玩了。”弗莱泽终于把舌头捋顺了。
“没功夫,就是有些生气,想杀人了。你觉得你够老娘杀的吗?”艾琳用剑刃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