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下去……”李克用嘶哑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却如同沉入深潭的石子,激不起半点涟漪。“……死战!死战不退!”
他手中的战刀,曾经饮过多少敌人的鲜血,此刻却显得格外沉重。晋军,他的晋军,曾经是何等的威风凛凛,如今却被困在这绝地之中,如同待宰的羔羊。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他戎马一生,从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建立了赫赫战功,难道今日就要葬身于此吗?
“杀!”李克用怒吼一声,如同受伤的猛虎,再次冲入敌阵。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稀稀落落的喊杀声。大多数士兵已经失去了斗志,他们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只是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
李存勖带着仅剩的几名弩箭手,死死守卫着李克用。他手中的弩箭早已射空,此刻只能拔出腰间的佩刀,与敌军近身搏斗。他身手矫健,每一刀都带着凌厉的杀气,然而敌军人数众多,他身上也多处负伤,鲜血染红了衣衫。他感到体力渐渐不支,眼前开始模糊,但他仍然咬紧牙关,不肯倒下。他不能倒下,他是李克用的亲卫,他要保护将军!
承泽率领着另一支队伍,拼死突围。他挥舞着长枪,左冲右突,如同陷入了泥沼之中,难以自拔。他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心中充满了悲愤和无力。他曾经是那么意气风发,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兄弟们一个个战死沙场。
张智看着眼前这惨烈的景象,心中如同刀绞。他知道,这场战争他们已经败了,败得彻底。他曾苦心孤诣地制定战略,却最终功亏一篑。他无力地闭上双眼,一行清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军师,我们……我们该怎么办?”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颤声问道。
张智睁开眼睛,看着这个年轻的士兵,心中充满了悲凉。他还能怎么办?他还能做什么?他无力地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远处,赵信的军队已经被彻底击溃。他身负重伤,被敌军团团围住。他手中的长刀早已卷刃,身上的盔甲也破碎不堪。他看着那些面目狰狞的敌军,眼中充满了不屈和愤怒。
“来吧!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赵信怒吼一声,再次冲向敌军。
敌军将领耶律洪看着困兽犹斗的赵信,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士兵一拥而上,将赵信淹没在人群之中。
山谷中,喊杀声渐渐平息,只有风声呜咽,如同鬼哭狼嚎。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人作呕。晋军,曾经威震天下的晋军,如今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从树林中跑了出来。他浑身是血,衣衫褴褛,脸上满是惊恐之色。他是刘勇,李克用派出去的侦察兵。
“萧…萧风……”刘勇气喘吁吁地说,声音颤抖着,眼中充满了恐惧。
“萧…萧风……”刘勇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恐惧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喉咙,几乎让他发不出声音。他浑身是血,衣衫褴褛,曾经明亮的双眸此刻黯淡无光,只有深深的恐惧在其中翻滚。
在他身后,是密不透风的树林,那是死亡的陷阱,让他失去了几乎全部的侦察兵伙伴。而在他面前,敌军副将萧风正一步步逼近,他手中的弯刀还在滴血,映照出萧风那张如同恶鬼般狰狞的脸。
“你们这些中原鼠辈,也想在本大爷面前玩阴的?”萧风狞笑着,语气中充满了轻蔑和残忍,“说,你们李克用躲在哪儿?说出来,本大爷给你个痛快!”
刘勇惊恐地摇头,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一只被扼住命运咽喉的困兽。他知道,自己落到萧风手里,只有死路一条,但他更不能说出将军的下落,那是他最后的使命!
萧风见他不说话,眼中凶光更甚,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弯刀,刀锋在夕阳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如同死神的镰刀,即将收割刘勇的生命。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本大爷心狠手辣了!”萧风狞笑着,手中的弯刀高高举起。
战场的另一边,张智焦急地观察着混乱的局势,眉头紧锁,如同打上了一个死结。敌军来势汹汹,攻势如同狂风暴雨般猛烈,而晋军被困在谷底,进退维谷,士气低落,几乎要被这绝望的洪流吞噬殆尽。
“必须找到敌军的破绽,否则……”张智喃喃自语,目光在混乱的战场上快速扫视着,试图找到敌军指挥系统的漏洞,为晋军争取一线生机。
然而,战场上喊杀声震天,人仰马翻,血肉横飞,混乱的局面让他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分析。
“军师,我们…我们快要顶不住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踉跄着跑到张智面前,绝望地喊道。
张智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崩溃的士兵,心中充满了无力感,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他是这支军队的军师,是他们的希望!
“传令下去,收缩阵型,固守待援!”张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身边的传令兵大声下令道。
传令兵领命而去,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惨叫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张智心中一紧,猛地转头看去,只见承泽倒在地上,他周围的士兵们围在他身边,想要保护他,可敌军的攻击一波接着一波,他们自身都难保……
承泽的左臂被利箭贯穿,鲜血染红了战袍,剧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咬紧牙关,强忍着不让痛苦的呻吟溢出。周围的晋军士兵拼死抵抗,用身体为他筑起一道血肉城墙,但敌军的攻势如同潮水般凶猛,不断冲击着这道脆弱的防线。一个士兵被敌军长矛刺穿胸膛,倒在承泽面前,眼中还带着不甘和绝望。
“承泽将军,你快走吧!我们挡住他们!”一个年轻的士兵声嘶力竭地喊道,脸上沾满了血污和尘土。
承泽摇了摇头,紧握着手中的剑,眼神坚定:“要走一起走!晋军没有抛弃袍泽的习惯!”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剧烈的疼痛让他再次跌倒。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再战,但他决不能成为晋军的累赘。他环顾四周,眼中充满了悲凉。难道,这就是他们的结局吗?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混乱的战场中。赵信,曾经承诺并肩作战的盟友,此刻独自一人,浑身浴血,杀回了晋军阵中。他策马冲到李克用身旁,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将军,赵信来迟!”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无比的坚定。
李克用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伤的汉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赵信的军队已经溃散,但他却选择回到这里,与他们共存亡。
“你的兄弟们呢?”李克用沉声问道。
赵信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他们…已经逃散了。但我赵信,今日虽死,也不做逃兵。”
李克用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充满了赞赏:“好!今日,我们便与契丹决一死战!”
战场的另一边,张智仍在苦苦支撑。他明白,晋军已经到了绝境,如果没有奇迹发生,他们将全军覆没于此。他不断地派遣传令兵,调整阵型,试图找到一线生机,但敌军的攻势越来越猛烈,晋军的防线摇摇欲坠。
他看到承泽倒下,看到赵信归来,看到李克用那视死如归的眼神,心中充满了悲壮。他知道,这场战争,他们已经输了。
突然,一个侦察兵跌跌撞撞地跑到张智面前,他浑身是血,气息微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谷…谷口…敌军…大…大旗…”说完,便一头栽倒在地,没了气息。
张智心中一沉,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敌军主将耶律洪已经到达谷口,晋军彻底被包围了。他抬头望向谷口的方向,那里,一面黑色的狼头大旗正迎风飘扬,如同死神的招魂幡,宣告着晋军的末日。
李克用也看到了那面大旗,他深吸一口气,拔出腰间的佩剑,指向天空,高声喊道:“晋军将士们,今日,我们背水一战,即使战死,也要让敌人付出代价!”
他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激起了晋军最后一丝斗志。他们知道,死亡已经降临,但他们无所畏惧。
耶律洪站在阵后,看着谷底如同困兽般挣扎的晋军,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他缓缓举起右手……
耶律洪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他猛力挥下右手,声如洪钟般吼道:“全军冲锋!鸡犬不留!”
黑色的狼头大旗在山谷口猎猎作响,仿佛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屠杀奏响凯歌。早已按捺不住的敌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地涌向谷底,他们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恨不得将眼前的晋军全部撕成碎片。
“杀啊!”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响彻山谷,回荡在每一名晋军士兵的耳边。
李克用身先士卒,手中的佩剑早已砍出了缺口,但他依旧毫不畏惧,每一次挥剑都带走一条敌军的性命。李存勖的箭矢几乎射空,但他仍在奋力拉弓,每一支箭都带着他必死的决心。承泽强忍着剧痛,用仅剩的右手挥舞着战刀,他的眼神坚定而决绝,仿佛是要将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发泄在敌人身上。
赵信与李克用背靠背,他的战刀已经卷刃,但他依旧拼尽全力,守护着这位值得他用生命去保护的将军。张智已经放弃了指挥,他拔出腰间的佩剑,加入到战斗中,他知道,今日唯有死战,方能不负心中抱负。
晋军士兵在这最后的攻击下,已经摇摇欲坠,他们伤痕累累,体力透支,但他们依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抵挡着敌人的进攻。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身后是万丈深渊,唯有拼死一战,方能不负“晋军”之名。
鲜血染红了山谷,哀嚎声与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悲壮的战歌。
就在敌军即将对晋军发动最后一击时,突然……
“报——敌军侧翼出现一支军队!”
耶律洪闻言,眉头一皱,厉声喝道:“什么军队?哪来的军队?”
传令兵惊慌失措,语无伦次:“不…不知道…他们…他们……”
“他们什么?!”萧风一把抓住传令兵的衣领,怒吼道。
传令兵颤抖着抬起手,指向山谷侧翼,声音颤抖,“他们……只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