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搂着陆知鸢坐在炭炉边,脑海中浮现出过生辰的一幕幕。
他是二月生的,可巧那年有两个润二月。第一个生辰是在宫里办的,用的是太子的身份,自是热闹无比。然送礼的,道祝福都是冲着他太子,皇子的身份来的。第二个生辰是在东宫过的,用的是他自个儿的身份。母后为他做了长寿面,却只能让身旁的女官送来。妹妹为他做了长寿糕,碍于宫规,也只能让身旁的嬷嬷送来。
陆知鸢是爬墙来的,身后还跟着陆昀和流萤。见他独自一人坐在屋脊上饮酒,冲他勾勾小手,让他抱她上去。
头顶上的那片月光看了无数次,唯有那晚的月光最好看。
知晓是他的生辰,阿鸢拉着他去厨房里给他做好吃的。人还没有灶台高,拿起厨具倒是像模像样。尽管如此,他还是不相信侯府嫡女会下厨做饭,世家女子,能像他的妹妹那般,做个糕点就不错了。
她催问得急,他便随意报了道芙蓉豆腐,剩下的菜让她自个儿做主。没曾想,她做的比宫里的御厨做得还好吃。
她爱吃火腿,做了两样,分别是素火腿和蜜火腿。
蜜火腿是选取优质火腿,连皮切成大方块儿,以蜜酒煨熟。素火腿则是原本的火腿,与各种素菜搭配。阿鸢给他做了芦笋火腿卷,芦笋炒火腿,鸡蛋火腿芦笋煎馒头。他从不知火腿和芦笋可以做那么多道菜。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不是后宫里的那些御厨不会做饭,而是不敢放开了做饭。宫中贵人口味多变,且会根据心情变。甜一分,咸一分,辣一分,酸一分都会成为贵人杀死他们的理由。为保命,他们不敢用过于新鲜的食材,不敢用过于新鲜的烹饪手法,不敢用过于新鲜的味道。他们牢记各宫贵人的喜好与口味,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即便贵人要求,也只敢改变那么一点点。
于是乎,宫里的那些瓜果蔬菜失去了它们原本的味道,变成了贵人爱吃的味道。
说这句话时,阿鸢夹着一根芦笋,“太子哥哥知道吗?不辣的辣椒我只在宫里吃过。辣椒本身就是辣的,你不喜辣不放就好,干嘛把它做成别的味道。”
阿鸢说得有理,他无法反驳。
“太子哥哥在想什么?”
“想那年的生辰宴,想阿鸢年纪小小为为夫抡锅使铲的模样。”
“太子哥哥是从那个时候喜欢阿鸢的?”陆知鸢靠过来,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小光芒。
太子略微思索了一番,答道:“阿鸢错了!不是那个时候喜欢的,是见到阿鸢的第一眼就喜欢,只不过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初见,是兄长对妹妹。再见,多了朋友与朋友之间的惺惺相惜。直到父皇与母后赐婚,方才生出男女之情。”
陆知鸢长哦一声:“原来太子哥哥是因为赐婚才喜欢阿鸢的,你与阿鸢果是门第联姻。”
太子急了,辩解道:“不是阿鸢想的那样,而是父皇母后赐婚前,阿鸢还是个孩子。为夫总不能对一个孩子生出那样的念头吧?为夫成什么人了?有了父皇母后的赐婚,阿鸢便是我的未婚妻。就算阿鸢年纪还小,为夫也可以慢慢等,等到阿鸢长大,等到阿鸢识得男女之情时。”
太子举手发誓:“为夫对阿鸢的喜欢是真的,爱也是真的,如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
“逗你的。”陆知鸢拉下他的手,吻了吻他的脸颊:“顾将军要带咱们去哪儿?这不是出城的路。”
太子拨开帘子看了眼:“的确不是出城的路。”
顾安骑着马过来,拨开斗笠一角,“殿下和太子妃也没猜到吧?这永昌侯就藏在甘州城里,没准儿二位还见过他。”
平安茶楼,甘州城里一个不起眼的小茶楼。
掌柜的是个白发老人,长穿着一身布衣坐在门前。街坊邻居,茶楼茶客几乎没人听他说过话,有人说他是哑巴。茶楼里有两个小伙计,一个负责招揽客人,一个负责泡茶,送瓜果点心。还有个说书先生,甘州城里的那些故事几乎都是从这个说书先生口中说出来的,包括陆知鸢与太子的那些事情。
马车停下时,陆知鸢才注意到今日这条街上格外僻静。下车时,看到路边有血迹。除了血迹,还有打斗过的痕迹。茶楼旁边的一棵小树断了,断口是新的,十分整齐。茶楼上有脚印,刀痕以及剑痕,还有飞溅的血迹。
“这里打斗过?可有百姓受伤?”
“有受伤,伤不重,已经请了大夫。”顾安道:“死的是茶楼里的伙计还有那个说书先生!别看那两个伙计唯唯诺诺,却是十分难缠。还有那个说书先生,他竟是江湖上失踪已久的百晓生。”
“永昌侯呢?可有受伤?”
“没有!”顾安道:“那两个伙计以及百晓生拼死护他,想他逃走,不想他去而复返,束手就擒。
你说这人怪不怪?他要是早点儿就擒,他的那两个伙计,以及那个百晓生也不至于为了他枉送性命。侯爷的心思,凡人难猜,还是得请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去会会他。”
“他未曾开口?”
“未曾开口。”顾安琢磨了下:“或许是开不了口。总之,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一看便知,”
一进茶楼,
就看见那张说书用的台子。台子两侧点着火烛,火烛正中跪着个白发男子,男子的双手被两根碗口粗的铁链锁着。
单看身形与相貌,与太子有几分相似。细看之下,却比太子生得好看。五官更为精致,眉眼更为出挑,就连气质也是如同妖孽那般。若这世上真有妖,他便是蛇妖,亦或狐妖幻化出来的那种。
白发,粗衣,脸上却没有一丝皱纹,若不知他的真实身份,还以为他与太子年纪相仿。
陆知鸢走过去,扣住永昌侯的脉搏,“侯爷中毒了,中的还是难解的蛇毒。”
“你就是陆知鸢?那个被我皇兄钦定为太子妃的陆家嫡女?”永昌侯开口,声音嘶哑:“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命不久矣,但精通医术。我寿数绵长,却对医术一窍不通。你我合作,我为你提供长生药方,你为我改良药方不足之处。有了这药,你便可以与我一样,千秋万载地活着。”